方可晴立在落地窗前目送他上了邁巴赫,即將出發機場。
她轉身往房外跑去,邁巴赫後座的人擡眸,視線落在那個沒有人影的落地窗處,肖克啓動了車子,他斂了斂神,收回目光。
肖克看了眼倒後鏡裡的總裁,感覺這一次出差,他們家總裁的心情似乎與以往不一樣,是因爲有所牽絆吧。
邁巴赫緩緩駛出了東院的大門口,方可晴穿着毛茸茸的拖鞋,追到門外,眼看他的車子已經離開很遠。
“霍連城……你要快點回來。”她呆立在別墅大門外喃喃地自言自語,不捨的目光追隨着車子的尾影,看着它在白花花的雪景中漸漸遠去。
肖克看見倒後鏡裡的那抹人影:“總裁,是太太出來送你。”
片片白雪落在她的頭上,肩上,腳上,她渾身打了個冷顫,正打算進去,忽然見到邁巴赫竟然倒回來了。
對,她沒有看錯,邁巴赫已經駛在梧桐道上,但它卻倒了回來。
她頓住腳步,楞楞看住車子倒到她的面前。
肖克下車開了後座的門,那隻光亮的黑色皮鞋踏落雪地,他披着一件黑色斗篷皮衣,裡面是一套灰色西裝,頭髮的留海梳到後面,乾淨整潔,俊美無雙,氣派十足,人顯得特別精神。
他一出現,光芒四射。
感覺有點像那天,他拉着她一起出現在民政局的門口時,那種自帶吸睛磁場、耀眼光芒讓她望塵莫及。
這樣的男人,現在竟然是她的老公。
方可晴不敢承認自己對他有所不捨,看住他往自己走來,笑嘻嘻地抓了抓腦瓜:“你怎麼回來了,我剛想出來透透氣,你走了,我就可以讓若桐教我堆雪人了。”
霍連城注視傻呵呵的她,心想這下雪天一定把他的世界都模糊了,他剛剛竟然不知道爲何,不捨得就這樣走掉。
只是出去一個星期,他爲什麼捨不得這個常常惹怒他挑戰他忍耐極限的小女人?
他立在雪中,深眸微眯,意味難明地緊緊注視住她。
他的眼神太讓人不安,方可晴有點尷尬地笑了笑:“你別生氣,我不貪玩就是了。”
生平第一次,有一個人讓他如此牽掛在心裡,他對這個發現無所適從,他一向心如止水……
也許,只是眷戀她的身體罷了。
他脫下大衣,披到她的身上:“天氣冷,不許胡鬧,乖乖呆在家裡,該吃就吃,該睡就睡,上班也不許偷懶,知道嗎?”
方可晴身體被他的大衣溫暖了,連着心也有點溫暖,她笑着點點頭:“我知道啦,身邊都是你的線眼,我敢胡鬧嗎?”
霍連城伸手,大手捧住她的臉:“你記住你的話。”他說完,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方可晴心有點凌亂,她把他的大衣脫下,重新披到他的身上:“我保證記住,大衣還給你,我要進去了,你穿着吧,一路順風。”
她說完,轉身跑了進去,順帶着關上了大門。
“卟通卟通”她背抵住門,捂着劇烈猛跳的小心臟。
她到底是怎麼了?他只不過看似寵愛地吻了吻自己的額頭,心臟的鹿兒就歡騰成這樣了?
方可晴,趁着這個星期的分離,收拾心情,整理整理一下這份不應該有的心思吧。
霍連城去了北捷城出差的第二天。
方可晴趴在偵訊室的辦公桌上百無聊賴。
薜誠,蘇言,薜芊芊……這三個人的到底是不是父女與姐妹的關係?
她拿筆在白紙上畫着圈圈,自己上次打草驚蛇,蘇言有所防範,給了假的dna混淆視聽,現在她又不敢輕舉妄動,萬一再次露餡,這件事就算是讓她給毀了。
但每天坐在這裡等待肖克給她拿蘇言的dna回來,也不是個辦法。
方可晴上網,再閱覽了一次所以關於薜誠的新聞。
終於在一篇十多年之前的小報道里,找到了點蛛絲螞跡。
原來薜誠年輕的時候有一個深愛着的初戀情人,那個初戀情人家境貧困,父親殘疾,他們上大學就開始談戀愛,畢業後,因爲家裡人反對,他和初戀備受煎熬,一直未願分手,後來,薜誠遇見了薜芊芊的母親鄭琳,鄭琳家底豐厚,一家上下都是政賈,愛情始終敵不過麪包,他娶了鄭琳,拋棄了初戀情人蘇菲菲,一直以上官運亨通,地位越來越高。
方可晴嘆息一聲,又一段被現實打敗的感情。
可是那個初戀情人叫什麼名字?這上面沒有透露,而且篇中人物寫得很隱喻,在一個博主的微博裡,能看見的人不多。
方可晴作了一個大膽的設想,難道蘇言,就是薜誠和他這位初戀情人所生?然後,那麼多年來,他們一直都暗渡陳倉,偷偷聯繫?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蘇言和那個男人口中所說的“夫人”,應該就是蘇言的母親了。
沉吟良久,方可晴霍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她找到突破口了。
“可晴小姐,您要去哪?少爺吩咐了,這幾天你不能隨便行動,有危險。”鍾傑在門口攔住了她。
方可晴行色匆匆,急切地想知道自己所猜想的答案,卻被人攔住去路,有些不耐煩。
“鍾傑,我必須要去出辦事。”她認真並且嚴肅地道。
鍾傑見她十分堅持,看樣子要攔住她不容易,於是說道:“我送你。”
方可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走在前面,心裡有點疑惑。
下了停車場,她要上車的時候。
身下一陣涼風,她早有防備,警惕地轉過身,鍾傑的彎曲起來的手臂尷尬地愣在半空。
方可晴眼冒精光,得意一笑:“是總裁吩咐你,我不聽話,就把我打暈送回去的?”
鍾傑暗自懊惱,自己竟然失手被發現了。
他點了點頭:“少爺不許可晴小姐亂跑,還是請您回去好好呆着吧。”
方可晴這次真的不是想要故意跟霍連城作對,而是她好不容易找到點頭緒,她想立馬去證明。
於是和霍連城約定的徹底被拋於九霄雲外去了:“我今天一定得出去,鍾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幹,你陪我一起去,可以嗎?”
鍾傑臉上又是爲難又是擔憂:“可晴小姐想去查蘇言?她已經採取行動了,我們不能再輕舉妄動。”
方可晴拍拍他的肩膀:“不會有事的,我保證,況且有你在,誰能將我怎麼樣,對不對?”
她費了諸多脣舌,終於說服鍾傑同意她出去。
車子郊家一間畫廊的院子外。
這間書廊,蘇言和薜誠兩個人在日常生活唯一的交集點,薜誠兩個月前來過一次,而蘇言則是平均每個月一次,他們的這些行蹤記錄,是肖克之前查了給她的,當時在密密麻麻的車輛行駛記錄表裡實在看不出有什麼貓膩,今天看了薜誠和初戀情人的故事後,她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們同樣出現在同一個地方,會不會那個地方就是他們與那個女人見面的地點?
畫廊的裝潢很別緻清雅,名字就叫“幽雅”,如其名,給人感覺舒適大方,進門便是一條白色長廊,長廊的牆壁上錯落致地掛着很多幅油畫。
方可晴擡步走去,鍾傑叮囑她:“可晴小姐,小心有詐。”
鍾傑的第六感十分的強大,如精英的獵犬,隨時隨地能嗅出危險的味道。
方可晴看了看長廊盡頭的拐彎處,裡面的情況這裡根本看不到。
她說:“鍾傑,你記住,我們今天是來欣賞油畫作品的,呆會不管見到了誰,你想我們想買畫。”
鍾傑點了點頭。
走過畫廊,轉身走進主人的畫室。
畫室四面都掛着油畫,風格與長廊上的基本一樣,田園風,畫的都是風景與景物,春的,夏的,秋的,冬的,春蟲夏草,秋菊冬雪,有一幅東帝城的雪景,讓方可晴看得有點入迷。
偏偏這樣原來鮮明得讓人心情開闊的油畫,卻給人一種莫名的憂傷和壓抑之感。
畫室光線暗,撲鼻而來是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或許只是這些顏料的味道,方可晴腳底莫名一陣寒意,她的視線落到了畫室中央,那幅鍘剛完成,顏料仍未乾的畫上。
這裡唯一的一幅人物油畫。
看畫中景物的季節應該是令人悲傷的秋天,畫中有兩道側影,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一個是扶住輪椅的男人,他們一起看秋日在落山,遍地的黃葉被風沙沙吹起,日落卻如鹹蛋王一般圓滿漂亮。
日落不比月亮,永遠都圓圓滿滿,只是近黃昏。
方可晴看得出神,畫中男人的側影總覺得像誰。
“兩個客人,抱歉,現在不是參觀時間。”身後一道中年女人的聲音突兀地亮起。
方可晴嚇了一跳,轉過身,見到從畫室一道房間裡,一個坐着輪椅的女人自己推着輪椅的輪子出來了,臉上掛着柔善的笑。
她愣了愣,連忙躬了躬身,禮貌十足:“對不起,我們剛好路過,見到這裡在有間畫廊,大門也沒有關,所以就進來了。”
女人看上去約莫五十歲,或者更年紀更大,臉上爬上了幾條深刻的皺紋,不過眉宇間那股風姿猶在,氣質如蘭,遲暮美人。
她和一個人好像,蘇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