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晴驚訝地轉頭,看着立地她身後最無動於衷的霍連城,他一臉的冷漠,睨着地上的霍夫人,深眸如冰,身上散發出來的森寒氣息,讓方可晴不由自主顫抖了一下。
“兒子,媽媽,對不起你。”她向着他向出手,卻沒有得到迴應。
霍夫人眼露絕望,喃喃地道:“你不會原諒我了……”她說完,又做了一個讓人驚出汗的舉動,一頭撞向了車燈。
滿額的鮮血,染紅了地上皚雪,觸目驚心。
方可晴再也看不下去,蹲身下去握住她的手:“夫人,他會原諒您的,您要好好活着,不要輕生。”
若桐擔憂地皺起了眉,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方可晴轉過頭去,發現霍連城已經徑自走進了別墅。
霍夫人目隨着他的身影,漸漸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肖克吩咐道:“何濤,把夫人送到陳醫生那裡,記住,看好她。”
方可晴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那灘鮮豔如玫瑰色的血跡。
“可晴小姐,凡是關於夫人的事都是少爺最不能觸碰的位置,您以後不要再管這件事了,哪怕和夫人說句話都不可以,要不然,你會惹怒少爺的。”
方可晴無奈地笑:“我已經把他惹怒了不是嗎?”
與這個男人朝夕相對將近五個月,她自認從來都沒有看透過他,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一個笑容,總感覺他的心裡,有着不一樣的思想。
何必看透他,反正她呆在他身邊的時間,只不過是短短兩年。
母子連心,霍夫人如果真的是他的生母,無論她做錯了什麼,他也不至於置她的生死不理吧?
剛剛霍夫人撞得頭破血流,可他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兩母子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方可晴想搞清楚,除了因爲她的好奇心旺盛,還有出於對霍連城的關心。
推開房門,正見他立地落前一言不發地吸菸。
她慢慢走近他,發現茶几上的菸灰盅裡已經新添了幾根菸蒂,房裡都是香菸的味道,一種難言的孤冷,將他整個包圍,把她也感染了。
方可晴不瞭解他的心情,可是能感受到他此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能自撥,不可接近。
她悄悄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方可晴在沙發上睡了過去,午夜,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向她靠近。
他對她無語,她是不是故意睡在沙發上挨冷,逼他狠不下心,將抱回房裡去睡?
他身上濃重的菸草味把她薰醒過來,迷糊間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往樓上走去。
她半夢半醒地輕捶他的胸膛,臉蛋伏在他的懷裡呢喃道:“說了不要抽那麼多煙,你怎麼不聽話……”
霍連城失笑,小妮子好大的膽,竟然讓他聽話。
將她抱到大牀上,幫她蓋好被子,沒想到她暴力地一把推開他:“你去洗澡!洗完澡才準上牀睡覺知道不!”她眼睛是閉住的,秀眉微蹙着,伸出手指了指窗口的方向,說完,翻了個身,熟睡過去,還打起了小呼嚕來。
霍大少爺還是第一次遭受這種待遇,而且還是在自己的房間裡,被一個不知道是裝睡還是假睡的女人拒絕上牀睡覺。
如果換了平時,他真的會直接把她脫光光,好好“教訓”她一番。
不過,今夜他莫名有些心軟,饒了她吧。
畢竟她剛剛也饒過了他,本以爲按她那衝動的性格,會進來向他“興師問罪”,想盡辦法搞清楚那個瘋女人的事情,但她並沒有,她靜靜地給他留下一點空間。
他不想提的事,她不問,這是他覺得她懂事的原因。
……這天,方可晴偷偷將若桐拉到一邊,悄聲問:“霍夫人怎麼樣了?昨晚她傷得不輕啊。”
若桐一臉避諱,對她做出噤聲的動作:“可晴小晴,夫人的事您還是不要過問吧,昨天你您對夫人說的話已經惹得少爺不悅,他不會容忍您去插手夫人的事情的。”
若桐在帝豪苑那麼多年,她很清楚霍夫人就是霍連城的死穴,任何人都不能隨意去冒犯他這片禁地,哪怕他最寵愛可晴小姐,她都不可以去觸碰他的這片逆鱗。
“若桐,我只是問問,再怎麼也是一條人命,她是死是活總該會擔心吧。”
若桐見她堅持要知道,探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客廳,再看看那邊的樓梯,確定霍連城沒有下來,臉色凝重說:“夫人在自己的北院裡,現在還昏迷不醒。”
方可晴覺得自己要沉不住氣了:“我要去看看她。”
若桐拉住她:“可晴小姐,千萬不可以,有陳醫生和書杏他們在那裡,您不用擔心。”
方可晴甩開她的手:“可她是你們家少爺的媽媽,你們都這麼麻木不仁冷血無情嗎?”
“您不明白,北院是帝豪苑的禁忌,誰也不能靠近。”
方可晴很來氣:“人都要死了!還說什麼禁忌,你如果害怕就裝作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好了,是我自己溜出去看她的。”
若桐有種大禍臨頭的恐懼感,轉眸一看,立在樓階上的人嚇了她一跳,怯弱的聲音帶着顫抖:“少爺……”
“站住。”他聲音陰沉,面色冷峻,深眸盯住她的背,氣勢駭人。
方可晴暗叫不妙,腳步停了下來。
“你要去哪裡?”
習慣於耍無賴的她,轉過身,笑嘻嘻地道:“哈哈,我看今天天氣挺好,想出去散散步,曬曬太陽。”
若桐看了眼外面陰沉無光的天色,額上冒汗,可晴小姐,您連找藉口都毫無誠意啊……
“我再問一遍,你要去哪?”他的神色徒然變得駭人可怕,嚇得若桐站都要站不穩,她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方可晴就是個不知死活的主,知道沒有辦法騙他,她乾脆地承認:“對,我是準備是看霍夫人,聽說她是你的母親,你母親現在危在旦夕你知道嗎?你不願意去看她,那麼我去看看你不應該反對吧?”
他令人毛管凍結地冷笑了一聲:“你以爲你是誰?我說過,你的小聰明少放在我的身上,你一次又一次越界,是不是不想在這裡呆下去了?”
方可晴覺得他說這話實在不可理喻,無視若桐在旁邊拼命使眼色,暗示她適可而止,她仰起下巴,說道:“我去關心一下重傷者也算是耍小聰明嗎?霍總裁,你以爲人人都是你,母親在自己的面前撞車自盡都可以無動於衷嗎?對,我知道誰都不是,不過哪怕是兩個陌生人,也有權力關心對方的生死吧?腳長在我自己身上,我去不去看與你無關。”
她想,自己肯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說完這句話之後,也許會得到他最可怕的懲罰,因爲他當時身上駭然大浪般的氣息實在太恐怖,第一次見他發怒,幾乎要將她吞噬。
腳長在她的身上,她大可以轉身而去。
但她實在無法移得開腳步,因爲她不爭氣地被他的眼神嚇得四肢無力。
她有一種感覺,今天自己非得死在他的手上了。
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懲罰等待着她?忽然感覺自己已經身至水底掙扎難起的情形,感受到無法呼吸,快要窒息的絕望。
對啊,她致命的弱點早已經把握在他身上了,她就是他捏在手中的螻蟻。
既然如此,生死不由自己,她又畏懼些什麼,哪怕她畏懼,也沒有辦法讓自己的處境變得安全。
她直直地與他直對視,眼神裡的倔強和無畏似是救火的水,將他在無形之中燃燒起來的熊熊烈火撲滅。
他的眸色變得耐人尋味,陰晴不定,甚至恢復了以往一貫的冷淡。
比起生氣,他這副讓人捉摸不定的樣子,更讓方可晴不安。
她擔心他會做出些讓她難以承擔的事來。
他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若桐。”
若桐身子抖了抖:“是,少爺。”
他睨着方可晴,對若桐說:“你到外面去跪一天一夜,如果她去了,你跪三天三夜。”
若桐臉如死灰,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其實已經有心理準備。
吃驚的是方可晴。
“你何苦這樣爲難若桐,我不去就是了!”比起罰若桐這些可憐的傭人,還不如罰她自己。
霍連城冷冷地道:“我說過,你在帝豪苑裡犯錯,由他們負責任,你不會受罰,你可以高牀軟枕飽餐暖肚,他們不一樣,他們要爲你的行爲負下責任。”
方可晴後悔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別人爲她的“過錯”負責任,霍連城可惡的想出這麼個方法來制衡她,實在太卑劣。
上次是何濤子華他們,這次是纖弱的若桐。
天寒地凍裡跪上一天一夜,若桐小命估計就要不保了。
“若桐,你進去!我替你跪!”
若桐已經在別墅門外跪了兩個小時,方可晴心裡的煎熬不比她少,她自責,難過,憤怒,真想把衝動的自己給抽死。
若桐被她拉起來,又卟通一聲跪下去,膝蓋已經麻木了不感覺到痛了,昨天的雪今天在溶化,她褲子都溼了,臉色蒼白,脣無血氣:“可晴小姐,求您了,進去吧,不用陪我了,如果再惹怒少爺,他只會罰得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