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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尼森,在陰天裡迎接着一個新的清晨。尤里安在旗艦裡整裝完畢,準備赴政務大廈外不遠處的大型會客廳,與帝國特派元帥瓦列談判。對於菲利克斯,他除了愧疚外再沒有別的感想。不過,降職的消息並沒有宣佈,鍾泰來提出將功折罪,向司令官提出讓自己代替他去參加談判。
“鍾少將,你以爲你替我接下了談判的任務,我就會不處罰你了嗎?”
面對鍾泰來的堅持,尤里安的態度非常嚴厲。
“我的確是派你調查那件事情,可我一直都不同意你逮捕菲利克斯審問,你竟然來個先斬後奏,手下還鬧出了人命。要不是看在你前些天安撫民心的功勞上,我一定連降你三級。”
“所以,我必須承擔所有的責任。”
鍾泰來的回答很平靜,只是想得到尤里安讓他代爲談判的許可。
“爲了不讓司令官面對瓦列元帥時顯得爲難,我才提出這個請求。只要司令官可以答應我,我無論被降職多少級都願意。”
“爲什麼你就一定要我派你去呢?”
“因爲我畢竟在政壇上呆的時間久,所以談判應該……”
“你到底想說什麼?”
尤里安蹙起眉頭。
“元帥,其實我的意思是……”
鍾泰來這才重新開了口。
“帝國派來的瓦列雖然也是元帥,卻並不是尚書官職,所以您用不着親自出馬。雖然巴拉特自治領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帝國的一些限制,但還是可以說是獨立國家。既然對方並沒有派國務尚書或是軍務尚書來談判,我方當然也不用讓您這軍務最高司令官出面。元帥請放心,菲利克斯那件事,我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
偌大的會議廳,沒有過多的裝潢,也比不上帝國會議廳的豪華,能稱得上一點點裝飾的,只有掛在兩邊牆壁上的兩幅約一米寬的英雄像,分別是國父亞雷.海尼森和戰鬥英雄楊威利。瓦列看見那相框裡楊的遺容,不禁感慨萬千。十六年前,自由行星同盟**覆滅,萊因哈特曾派羅嚴塔爾赴海尼森任總督。在羅嚴塔爾死後,瓦列和繆拉都來過這裡。對於楊威利的墳墓遭到恐怖份子襲擊一事,他自然覺得震驚,但一想到菲利克斯,心底便充滿了矛盾。在他看來,不論是這兩件事,還是安妮羅傑遭綁架,都像是有着直接的聯繫。
“元帥,巴拉特**的特派談判官到了。”
一個等在門口的士兵轉過頭,向瓦列稟報了一聲。
鍾泰來沒有穿軍服,而是穿着一身深藍色西裝,左手習慣性的**衣袋,右手則是一個揮手問好的姿勢,在一羣議員模樣的人跟隨下,走進了會議廳。腳下黑亮的皮鞋,與光滑的地板,磨擦出沙沙的輕響。
“瓦列元帥,幸會。我是楊艦隊的新任參謀長鍾泰來少將,代表總司令敏茲元帥前來,閣下應該不會見怪吧?”
鍾泰來微笑着伸出手去,和瓦列友好的握手。
聽了鍾泰來的話,瓦列並不是沒有意見,然而卻不得不忍。望着那張微笑的瘦臉,他根本猜不出對方的心思,雖然知道菲利克斯事件與此人有關,此人卻先一步向他寒暄問好,他當然也就不好反駁什麼。只是,他無端感到鍾泰來不簡單,就算這個人犯過不經總部命令而私自作主逮捕疑犯的軍規,卻還能得到尤里安的信任,讓他出席本次談判,並且擔當了主角。
“鍾少將,我不是個愛拐彎抹角的人,一切打開天窗說亮話。”
瓦列生性正直,他也知道面對這個古怪之人,只有開門見山是最好的方法。
“貴國楊威利元帥的墳墓遭遇恐怖事件,我國也甚感震驚和遺憾。但是,我國來過一個名叫菲利克斯的十六歲少年,被貴國認爲是襲擊楊墓的恐怖份子之同黨,並且被鍾少將下令逮捕。而今,他竟然在貴國境內死於非命,還請閣下給我國一個明確的交代。”
“既然閣下如此直截了當,我也就事論事,請閣下一邊品嚐我親自沏泡的紅茶,一邊聽我說。”
鍾泰來一眯眼睛,一面叫人送上茶水。
“自家泡的茶,難免有些苦澀,閣下如果飲不習慣,儘管放在那裡就是。”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瓦列不禁又是一陣疑惑,接過那透明的茶杯,自己到底是喝還是不喝呢?喝吧,只恐中了對方的計;不喝,又不符合雙方談判的禮節。終於,他還是嚐了一小口,接着說道:“茶的確苦了些。”
“關於菲利克斯的事,我也深表同情。”
鍾泰來沉默了幾秒鐘,隨即開了口。
“在斷定他並非恐怖份子同黨的時候,我已經下令叫手下釋放他了。誰知道那孩子竟先一步騙取看守手裡的鑰匙,越獄逃走,我的副官方克文又是衝動之人,所以孩子難免會受到驚嚇,以至丟出了氣體**。”
“閣下的話未免片面了吧?”
“請閣下聽我說完。”
鍾泰來繼續敘述下去。
“在菲利克斯被送入拘留所的時候,身上明明沒有搜到任何東西,而逃獄的時候,卻多了一個傑服粒子的超微型發射器。我實在很想知道,這個東西他是怎麼得來的。來探望那孩子的人並不多,本國的人當然有,但貴國駐我國的使館也有好幾位貴國的大使進去過拘留所,和那孩子接觸過。”
“閣下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說貴國懷疑恐怖份子來自我國嗎?”
瓦列不由惱火,卻只強忍着怒氣。
“因爲我國的大使進出過拘留所,他們就有時間暗送那個發射器給菲利克斯?”
“閣下誤會了,我可沒有這麼說,只是傑服粒子那件事的確太可疑而已。”
鍾泰來依然反應平靜。
“菲利克斯的死,我的確負有責任。但是還想請問閣下,那孩子在貴國的平常作風如何?品行如何?”
“閣下可知道,菲利克斯是我國一位將領的兒子?”
“那個自然,所以我才聯繫駐貴國的大使,查過菲利克斯在貴國的一些情況。據資料證實,菲利克斯就讀於一所名叫貝魯的名牌軍校,但他換過多所學校,正是因爲作風不正。試問一個品性不良、受過多次處分的少年,人們又如何能相信他不會受到恐怖份子的挑唆呢?”
聽到這話,瓦列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他不能否認這一點。菲利克斯是國務尚書之子,但他從第一次上學開始,就給父親添過**煩。鍾泰來明知菲利克斯的真正身份,卻故意不透露,而是直接提出其處分記錄。明明菲利克斯是在海尼森的地盤上遭遇不幸,被鍾泰來這麼一糊弄,居然成了帝國的不對——名牌軍校教導出那樣的不良少年,而且這個少年還是國務尚書之子,就算是死也不會讓家人臉上光彩。
“菲利克斯因爲自己的倔強個性而不幸遇難,我國楊元帥的墳墓也遭到破壞,或許我們雙方可以就此散會。其實談判結果已經出來了,雙方完全可以算作扯平,不是嗎?”
“今天的談判就到此爲止吧。”
瓦列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不會那麼早回去,還要在使館呆上幾天。至少,我也要在菲利克斯那孩子離世的地方立個墓碑吧。“
“閣下,剛纔真是神了!”
副官佛雷森悄悄在鍾泰來耳邊低呼着。
“那個英勇善戰的瓦列元帥,居然會被您幾番話就說得啞口無言,我算是開眼界了!”
“別高興這麼早。”
鍾泰來伸手搭上佛雷森的肩膀。
“瓦列雖然不是個能言善辯之人,卻也有幾十年的作戰經驗,有時候軍事戰爭跟政治戰爭是可以統一的。他不是省油的燈,在使館停留的幾天,他必定要暗中對那件事進行調查。我們現在要做的,應該是協助他調查,明白嗎?”
“閣下,高啊……”
“一場很有趣的競技遊戲正在進行中,不過冠軍只有一個。因爲那位冠軍一旦贏了第一次,就會堅決放棄下一輪的比賽,讓他的歷史紀錄成爲永遠。”
鍾泰來說完最後一句話,回望了副官一眼,便提了茶杯,徑自走出了會議廳半開的側門。那張忽冷忽熱的微笑臉龐,彷彿映在透明的湖面上,一陣輕風吹過,便變幻成了異樣,每時每刻,它都在不斷的變化,永遠不捨得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