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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雷,是不是已經快到特利布拉了?”
到第二天凌晨兩點,斷後的帝國軍旗艦“帕西法爾”才靠近了特利布拉星域。經過一場血戰,衆官兵已是疲憊不堪,繆拉自己也相當勞累,但沒有通過這僅剩的航路網,他們也隨時可能面臨新的危險。
“是的,元帥,我們現在正在航路上行進,只是速度可能會比較慢一點,因爲這裡的航路很複雜,要完全通過的話應該需要不短的時間。”
麥克雷回答着元帥的話,心中依舊充滿着不安。他始終想不明白,敵軍爲什麼要給他們留下一條後路,卻偏偏又是一條如此難走的路,友軍就像是被敵人戲耍的猴子一樣,實在不光彩。可向着特利布拉星域行進,是帝國軍唯一可選的航路,否則連逃都逃不掉。但看到繆拉的神情,他只是搖了搖頭,元帥的心情應該比他更加難受。
而旗艦“火龍”上,瓦列的狀況比繆拉更差,加上一個失去“銀河之藍”艦隊蹤影的喬迪文,整個艦橋都瀰漫着傷感的氣氛。偏偏奧丁大神並不同情他們,前方的報告再次傳來,在這複雜的航路一角,出現了巴拉特軍的伏兵。那些伏兵的動作之快,還沒等他們站穩腳跟,就使用飛彈開始了攻擊,先頭的艦隊自然成了堵槍眼的對象,那些戰艦很快便一艘接一艘變成了碎片。
“可惡,那些敵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喬迪文憤怒的捏着拳頭,直接將通訊切到前方。
“報告,出現在前面的敵軍經確認,是巴拉特軍的第一艦隊!”
“什麼?”
瓦列反射性的渾身顫抖了一下。
“叔叔,請下達命令吧,這條路是我們最後的希望,必須突破才行啊!”
喬迪文拉着瓦列的右手,急迫的說。
瓦列搖搖頭,打斷了喬迪文的話:“不行,不能輕舉妄動,我想我有必要親自到最前方和那敵軍第一艦隊的指揮官一會。”
喬迪文大吃一驚,只道自己聽錯了。“您說什麼?要是把旗艦開到最前方,一定會成爲敵軍集中攻擊的目標,這有多危險難道您不清楚嗎?叔叔,我就當您是一時衝動說的話好了,敵軍就算再怎麼強,也只有一個艦隊,以您和繆拉元帥的身手,一定可以突破的,根本沒有必要冒這種險啊。”
“我並不是一時衝動,我到前方只是想證實一件事,所以你也就不要阻攔我了。”
瓦列將右手搭在喬迪文的肩膀上,露出一個微笑,隨即按下了光通信按鈕。
“炮擊!炮擊!不要放過一艘敵艦!”
埋伏在航路上的巴拉特第一艦隊,由安東尼指揮着,看到帝國軍中了埋伏,他好像興奮過頭了一般,瘋狂的指揮着他麾下的官兵進行着炮戰。
“指揮官,楊元帥好像不是這樣下的命令,她不是說點到爲止嗎?”
站在安東尼身邊的副官看到上司此種做法,不禁有些懷疑。
安東尼轉頭朝着副官一聲冷笑:“現在主導這裡的人可是不是楊元帥,是我拉歐.馮.洛克亥姆。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好容易遇到一個可以把敵軍全殲的機會,怎麼可以輕易放過?”
“可是指揮官……”
副官還想插話,安東尼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嚇得副官倒退了好幾步。他甚至覺得,如今在他面前指揮作戰的這個人,並不是一個正常的人,而是一頭充滿了怨恨的野獸。
“報告!發現敵軍旗艦的位置!”
通訊兵傳來了最新消息,安東尼大喜,若是能一舉擊毀敵軍的旗艦,那麼自己就成了最大的功臣。他永遠無法忘記利歐.培爾得一役,亞力克讓他做誘餌、害他差點重傷的事,正要下令瞄準敵軍的旗艦炮擊。然而,一個熟悉的影子映入了他的眼簾,電子顯示屏上出現的旗艦,讓他猛然愣住了。
這不是“火龍”嗎?安東尼呆若木雞,握緊的拳頭剎那間鬆弛了下來。不一會兒,對方的旗艦要求通話,他只能遣開了副官,卻好不容易纔按動了通信按鈕。
“安東尼,真的是你?”
電子顯示屏上,出現了兩鬢斑白的老父親的影像,瓦列的神情帶着一點激動,卻又夾雜着一些失落。彷彿是在爲親眼看到兒子還活着而高興,同時又在爲兒子投靠了巴拉特軍而無奈。
“爸爸……怎麼會是您?”
安東尼臉上的肌肉在抽動着,他甚至不知該以一種什麼樣的方式去面對父親,他的頭腦裡只是一片混亂。敵軍的旗艦出現,原本是他立功的最好機會,可面對的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父親,心已然完全失去了方向。
“我的直覺果然很準確,你真的還活着。”
“看到我還活着,您到底是興奮還是失望?”
安東尼緊咬着嘴脣,強忍住眼底即將迸出的淚水。
“孩子,把你放逐到波列多,的確是爸爸做得太過分。可是銀河帝國始終是你的祖國、你的家,你就算有對它再多的不滿,卻是喝着帝國之水長大的人,爲什麼你要背棄你的國家?還是……你根本鐵了心要借用巴拉特這隻手,來打倒你自己的國家?”
“您還在對我失望,不是嗎?”
安東尼苦笑一聲。
“我不需要您向我道歉,父親始終是天,沒有父親低聲下氣給兒子說抱歉的道理。不錯,我是投靠了巴拉特軍,而且還做上了巴拉特的准將,指揮第一艦隊,比我在帝國好上百倍。帝國到底給了我什麼?又給了我們瓦列傢什麼?爸爸,您對萊因哈特皇帝和亞歷山大皇帝兩代人都忠心耿耿,不求回報,我無法勸動您的意志。可是,我至少可以爲我自己爭取一點應有的權利,不是嗎?我不想再做那個沒有權勢、沒有地位、沒有尊嚴、上戰場只能做誘餌做墊背的安東尼,我需要真正可以發掘我、帶我走上光明之路的人和國家,帝國給不了我的東西,我在巴拉特都得到了。”
“安東尼……我們瓦列家世代爲帝國效命,就算犧牲性命,也從來不會產生怨言。爲什麼到這一代會出了像你這樣的人?奧丁大神真對我作了最大的諷刺,奧古斯特.沙穆艾爾.瓦列的兒子居然變成了叛徒!”
怨怒、羞憤、激動,多少種情緒交織在瓦列渾厚的聲音中,像雷鳴般擊在安東尼的心上,震得他全身的神經似乎都在嗡嗡作響。他能感受到父親的那種快要到達極點絕望,然而他卻不能回頭,鍾泰來的聲音依舊在耳邊迴盪:
“洛克亥姆准將,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你已經脫胎換骨了。安東尼.沙穆艾爾.瓦列那個人,已經隨着那場火災,化成了灰燼,再也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我會幫助你達成你的心願,讓帝國對你曾經所做的行爲付出最大的代價,你在我的身邊,會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力。相信我,到那個時候,即便是你的父親,也會對你另眼相看,那位鋼鐵將軍會覺悟,他有一個多麼了不起的兒子。”
安東尼屈服了,他已經沒有力氣擺脫鍾泰來的“魔咒”,權力,這件東西對於他來說,無疑已超越了一切。而對於老父親,他只能割捨這份親情,儘管他仍舊想回到父親的身邊,權力的影子卻像毒品一樣,在將他一步一步拉進恐怖的深淵。
“全艦停火,放敵軍過去吧。”
冷冷的聲音,縈繞在第一艦隊旗艦的指揮室裡,透過通訊器傳到了每一艘戰艦之上。官兵們有不解的,有嘆氣的,也有帶着其他各種情緒的,而爲帝國軍打開最後一條通道,卻是諾薇卡真正希望的結局。戰火與硝煙終於換來了平靜,可這平靜又能持續到什麼時候?誰也無法猜測。有太多太多的軍人都不知道,一對可憐的父子,已經被殘酷的戰爭硬生生的拆散;還有一支團結而勇猛的艦隊,似乎從這個宇宙中消失了,連碎片和影子也找不到。
宇宙歷822年,新帝國曆23年3月7日晨8點15分,“金三角的晚宴”一戰宣告正式結束,帝國軍瓦列、繆拉聯合艦隊戰敗,從特利布拉星域的航線繞過,走上了回費沙的路。三角會戰對帝國軍來說,是讓兩位元帥尤其感到羞愧的一件事,諾薇卡的好心反而觸及了英雄的矜持。然就在帝國軍帶着殘兵敗將踏上歸途之際,巴拉特的風雨也終於毫無前兆的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