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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之前總是特別寧靜。舞會後的第三天,坐在政務大廈的總理菲列特莉加正和尤里安交接文件,卻在同一時間連續接到九封緊急傳真。
“楊夫人,您說是九大黨主席發的傳真?”
“不錯,傳真的內容裡都是關於諾薇卡的事。”
菲列特莉加蹙着眉頭,臉上露着苦惱的表情。
“想不到流言會傳得如此之快,諾薇卡根本就還沒有表態,外面已經鬧得沸沸揚揚,連黨主席們都知道了。”
“我想多半是三天前奧斯汀在舞會上一鬧,什麼流言都傳開了,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呢?”
尤里安同樣帶着一些焦慮。
“看來必須得開黨政會,才能把這件事弄明白。”
菲列特莉加思索片刻以後,收起文件,然後以最快的速度發了九封傳真。
尤里安有些不太明白菲列特莉加的意思,但儘管他心存疑慮,卻也沒有言語。雖說菲列特莉加是位女總理,但畢竟是他最敬愛的楊提督的夫人,自己對菲列特莉加也是十分尊敬的。如今面對這樣的事情,總理沒有說別的事,就給九大黨主席發了傳真,她如此果斷行事的時候甚少。
“尤里安,這件事你不要怪奧斯汀。”
氣氛沉默了半晌,菲列特莉加開了口。
“那個孩子是出於對諾薇卡的私心,纔會做出那樣的舉動。真正讓我覺得不安的是,九大黨主席平時都是各自爲戰,這次卻同時發來傳真,一致反對諾薇卡去帝國,實在是很有問題。”
“那您的打算是什麼?”
“你去告訴諾薇卡,這次務必要讓菲利克斯儘快回費沙去。我想召開黨政會以後,問題應該顯露一些端倪。”
“我知道了。”
尤里安點點頭。
“艦隊那邊,我會下緘口令,絕對不能讓這樣的流言在艦隊氾濫。”
黨政會就在第二天召開,而多數人並沒有想到,首先發生意外的便是僅次於巴拉特共和黨的第二大黨——民主黨。民主黨的黨主席盧森.亥克,因爲在黨政會上默許了與帝國的和議,還沒來得及向黨員們公佈具體情況,便被黨內的次席幹部們集體彈劾。當天,他就被迫卸任回到老家,由副主席李德接替了位置。
“楊中校,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當面對臉色暗淡的來訪者諾薇卡之時,李德滿臉堆笑的請她喝了一杯咖啡。而諾薇卡只淡淡的說了聲感謝,並不想有別的表情。因爲她曾經拜訪過亥克,也見過這個名叫李德的中年人,對那種點頭哈腰一樣的笑容,她從來都報以冷漠。
“爲什麼要把亥克主席趕走?”
“奇怪了,楊中校是自由黨人士,什麼時候關心起我們民主黨的內政了?”
“李德主席,我不是要來質問您什麼,只是有點爲亥克先生感到冤枉而已。現在他走了,可爲什麼您帶領的民主黨員還在高喊揚起戰旗?”
諾薇卡憤憤不平的說。
“楊中校,你這樣說似乎對我們黨很不公平呢。”
李德摸着臉上的絡腮鬍子笑道。
“你是否真答應過那個米達麥亞少校,跟他去費沙做銀河帝國的皇妃,這隻有你自己清楚。雖然這不是我們應該管的事,可是到目前爲止,那件事就不僅僅是你和皇帝的問題,而是關係到整個巴拉特的生死存亡。所以,這已經不是你贊成去當皇妃就可以了事的。絕大多數人都不希望被帝國奴役,我想再過不久,可能更大的事也鬧得出來,當然這就不侷限於我們黨了。”
“看來您和您的黨員都是想跟帝國打仗了?”
諾薇卡越發憤怒。
“銀河帝國控制了大半個銀河系,他們的宇宙艦隊和經濟比我們強多少倍,是有目共睹的。您以爲單憑一股所謂的英雄氣概,就可以跟他們抗衡?”
李德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笑:“我說楊中校纔是不夠自信呢,到底我有沒有在說大話,相信過不多久就能明白了。你雖然是個軍事天才,不過對於政治似乎還不太理解,等你喝完這杯咖啡,我會讓副官開車送你回去。”
“謝謝,不用麻煩了。”
諾薇卡咬着下脣,當她走出門的時候,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拳擊在門外的牆壁上。手心中,淌着因爲緊握拳頭而滲出的汗水,不久的未來到底會變成如何,仍舊是她無法阻止的事。
當菲列特莉加得知女兒去拜訪李德的事後,又添了幾分焦慮。原本以爲黨政會的召開,會逐漸平息住流言,沒想到反而讓事情愈演愈烈。尤里安在艦隊裡下達了緘口令,暗地裡卻依然堵不住官兵們的嘴巴。
李德的預言果然成真了,4月27日,繼民主黨替換黨主席之後,***、國建黨、進步黨等政黨接連在同一天內換掉黨主席。作爲執政黨,菲列特莉加和尤里安都清楚,若是強制性鎮壓各黨派的政變,必然會遭到九大黨派的聯合反擊,勢必引發血腥事件,那實在不是他們所願意見到的結果。
“總理閣下,楊中校和米達麥亞少校來了。”
隨着外面秘書的聲音,諾薇卡領着菲利克斯雙雙走進了辦公室。
菲列特莉加斜倚在沙發上,彷彿根本沒有精力再去處理那些文件,緊蹙的雙眉飽含着相當的煩惱。諾薇卡看了有些擔心,一向冷靜而堅強的母親,從未見她如此憂慮過,看來這所謂的“四.二七”政變,誰都已經束手無策。
“菲利克斯,很抱歉。”
菲列特莉加站起身來,滿臉愧疚的握住少年的手。
“本來想問過諾薇卡的意見,我也好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你回去跟皇帝覆命,卻讓你看到了這樣的事情。”
“楊夫人,您別這樣說。”
菲利克斯紅着臉,沉默了片刻。
“其實這次來海尼森,我也並不完全贊同亞力克的做法。自從去年六月革命以後,亞力克就好像變了很多,或許是維爾特林一役,讓他覺得在他統治的範圍內,還有地方霸權存在。也許他出於自己的不甘,纔會想到要收回巴拉特的自治權。我曾勸過他很多次,但他的性格我很清楚,只要他決定的事,要回頭幾乎不可能。”
“看來衝突在所難免了。”
菲列特莉加嘆了口氣。
“亞歷山大皇帝來到海尼森的時候,我就看得出他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他之所以提出娶諾薇卡爲妃,並非單純因爲自己。他即使對不起整個巴拉特,也不想對不起我們楊家,那個孩子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人。只是連我也沒有想到,海尼森會演變成這樣的局面。”
“還是讓我回去以後,再勸勸他吧。”
菲利克斯想了想說。
“楊夫人,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我能做的也只能如此了。”
“也好。”
菲列特莉加點頭答應。
“如今海尼森各黨鬧政變,中央已經出動了警衛隊,菲利克斯繼續留在這裡,難免會成爲一些激進份子的攻擊目標。諾薇卡,今天晚上你就先送他出境,這段時間裡,我會盡力想出更好的解決方法。”
“媽媽……真的可以不用我去費沙,就能阻止戰爭嗎?”
諾薇卡眼中含着淚,看到母親憔悴的容顏,她的心裡如同刀割一樣。
“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只管把菲利克斯先安全送出境就好,快點動身吧。”
菲列特莉加硬把兩個孩子推到走廊上,然後緊緊的扣上了辦公室的門,儘管她還能聽到諾薇卡帶着哽咽的聲音。她實在想不出辦法來阻止黨員們的行爲,第一次,她感到如此身不由己,只因她也和去世的丈夫一樣,不願看到海尼森濺上同志的鮮血。
“威利,你走得真是灑脫,卻在我心裡留下無法抹去的血色,連我們無辜的女兒也沾染上了……”
菲列特莉加苦笑着,望着牆壁上楊的遺相。原本堅強無比的她,如今卻莫名的感到自己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儘管沒有遍體鱗傷,卻還是讓她的鬢邊提早的添上了霜花。諾薇卡,這個優秀而又可憐的孩子,爲什麼偏偏要在所謂的奇蹟中誕生,來到海尼森,來到楊家?命運,難道真要這孩子也走上和父親相同的不歸路?淚珠在內心深處一滴滴的墜落,已然淹沒了她埋藏心底十九年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