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故淵道,“袁姑娘可以不要把這件事傳揚出去麼。”
袁圓道,“可以。”就是景故淵不交代她也不會說的,她才從一樁麻煩事裡脫身,絕不想又跳進另一樁更麻煩的事裡,牽扯了宮廷,她這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獨善其身也就算了。
袁圓將景故淵他們送出門,只見伊寒江黑着一張臉,“若是改日子的話一定會讓人來告訴你,非要來不可,不然你就後果自負。”說完就掀簾子上車,坐到最靠裡的地方。
景故淵對着袁圓禮數周到的微笑點頭算是道別,這纔在小廝的攙扶下上車,平和的道,“你不是不信那些命理術數的麼。”
伊寒江氣道,“我是不信,如果日子是我挑的,就算是百鬼夜宴,羣魔亂舞的煞日我也照樣歡天喜地的拜堂。但現在是有人用術數來算計我呢,就算不靈驗我也不願那人以爲得逞了開心得意,他開心了我就不開心了。你讓袁圓保密,你是不想追究了吧。”
景故淵承認道,“我的確不想把事情鬧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能不能答應我一會在父皇面前不要提。”
她哼了一聲,扭頭看向別處,“我不願意。”有道是有仇不報非君子,她若是讓害她的人如願得逞自鳴得意,她就不是伊寒江了。
“爲了我也不行麼?”他拉過她的手,眉目間哀求之色盡現。“這本是喜事,何必讓父皇他龍顏大怒,添上幾件血案。你若說了,那太史令首當其衝第一個遭罪,他罪有應得也就算了,可憐他的妻兒從此就無依無靠了。”
她反問,“你也會說他罪有應得,難道讓我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麼。”
他柔聲道,“我父皇也是從宮中爭鬥存活下來才登上九五之尊的皇位,即便他知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道理,他還是做了一些事與願違的事,他此生最不想見的就是我們兄弟姐妹間爲了皇位相互謀算。”
“你這麼說是你認爲是你兄弟姐妹中其中一個做的了?”
“……”
“你不會以爲一味的忍着,暫時表面風平浪靜,就真能相安無事吧,你可不是那樣天真的人。”若不是他爹正值壯年,他那些牛鬼蛇神的弟兄估計早翻了天了,一旦皇帝漸漸老去,爭奪只會是越演越烈。
景故淵道,“我自小就沒了娘,父皇忙於國事,奶孃婢女對我也只有畢恭畢敬,我從未體會過被人包容和體諒是什麼樣的感覺。”
伊寒江抽離手,“你是明着說要我體諒你包容你了,爲了讓我不說你倒是連美色都用上了。溫柔鄉是英雄冢,怎麼到了我這是反過來了。”
景故淵低聲笑了。
她突然問,“你覬覦你爹的權位麼?”她拉過景故淵的手撫着他因常年握筆而留下的繭,想着過幾日一定要研製出藥來把那繭去掉,摸着不舒服。“因爲你自小的際遇,倒是比別人更會忍,更能忍。你腿好了,卻遲遲不說,是爲了省去麻煩,還是爲了麻痹對手,想着把對方一招斃命?”
他凝着伊寒江,張開五指溫柔的將她的手緊緊包在掌內,輕聲道,“我承認,我未必如外表那般羸弱柔善,但生在宮中留着心眼只單純爲自保,我未曾想過要去主動害人。我說過,做皇上有許多無奈,而我上半生已經很無奈了,我不想下半生也那樣。”
她發狠的在他腿上掐了一下,痛得他縮了腿。“什麼上半生,你才幾歲?別說的自己好像就是個歷經滄桑日薄西山的老頭子。我會把你照顧得像彭祖一樣長壽,等你一百歲的時候再來感嘆你的上半生吧。”
知道她是拐着彎,許他白頭偕老。景故淵笑道,“我若是老得像彭祖了,怕到時候你就嫌棄了。”
伊寒江問,“那有一日我若容貌盡毀,變成個老態龍鍾一臉皺紋的老婆婆呢?”
他佯裝考慮。
好啊,給他三分顏色倒是開起染坊了,又是往他腿狠狠掐了第二下。景故淵也不必刻意去演,只是這麼輕輕蹙眉,便已讓人覺得七分可憐,通常憐惜之情都這樣油然而生了。“痛。”他輕聲道。
“痛死活該。”日後他再說錯話,也這麼掐他。“其實你就算有問鼎之心我也不許,做皇帝**佳麗三千,你想享齊人之福,想得倒美。”
景故淵笑着,難得主動的將她攬在懷裡,他耳根不由自主的紅了。
伊寒江摸上他的臉,“我要檢驗你是否還在用美男計,以達到讓我三緘其口的目的。”好在臉蛋是滾燙的,這般青澀,倒像是府裡做的梅子糕看起來可口得很。
“不要和父皇說好麼。”他開口道。
“下一回這樣情意綿綿無聲勝有聲的時候,不要和我說些煞風景的話。”她在他懷裡想了一會,道,“不和你爹說也成,還像過去一樣,但凡你有求於我,就要應我一個要求。我們的關係雖然變了,但有一點是不變的,那就是天底下沒便宜的事更沒白吃的東西。”
景故淵輕嘆,“你想要我答應你什麼?”
“先欠着,我想到再說。”她安靜了一會,又道,“生老病死都是人力不能抗拒的,就算你爹是天子也不可能真與天同壽。你那些兄弟裡頭,你覺得誰最有帝王相?”
“父皇正值春秋鼎盛,這種事現在不必討論。”
“也不是我要咒你爹,只是這世事無常,還是未雨綢繆的好。”
景故淵道,“我成婚,朝中的官員必定都會來道賀,你讓袁圓來,是要讓她看看這其中是否有她認識的面孔吧,你既然有懷疑,可以和她直說。”
既然景故淵看穿了,她也不隱瞞,她的確是有讓袁圓來認人的打算。“怎麼直說?說你生辰八字就是辰年巳月午時麼?”袁圓問遍了皇都的媒婆也無所獲,也只有像景故淵這種皇親國戚,八字纔不是區區一介平民能拿到手的。
“其他地方這時辰生的孩子未必只有我一個,或許是她一開始就找錯了地方。”
她改摟住他的脖子,“那你兄弟中可有辰年辰月辰時所生的……你也不必答我是誰,我從不覺得這世上有一而再再而三湊巧的事。我查我的,你若是不高興我查,那就想辦法阻止我。或者像是剛剛那樣用上美人計。”
“我與你之間也要用計謀麼。”
伊寒江笑道,“敵人之間用計謀那是生與死的較量,情人之間用計謀那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征服,怎麼一樣?相敬如賓的生活那是一碗井水,雖然解渴但淡而無味。既然我有瓊漿玉露能喝,爲什麼還要喝井水?”那不是犯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