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桐櫻的房間並不溫馨,只有牀鋪書桌書架等寥寥幾個傢俱,其他地方要麼被黴菌佔據,要麼就是蟲子爬行後留下的痕跡。
所以她平時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打掃衛生。
雖然明知道這只是在做沒用處的事情,因爲這是魔術留下的痕跡,與環境是沒有關係的。
但貌似除了這些之外,也沒有什麼值得幹的。
間桐櫻已經放棄了對未來或者生活的思考,本身的人格早在無數次崩潰後,隱藏到了靈魂最深處。
她現在的狀態,只是個行屍走肉而已。
安柏與這雙空洞的眼睛對視,沉默了片刻後道:“你想解脫嗎?如果要了結生命的話,我可以幫忙的。”
間桐櫻一愣,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陌生人。
“爺爺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
她的聲音依舊甜美,卻充滿了木然。
“那個老蟲子?他大部分魔力都被我給泯滅了,只剩下一點殘留的意識還附身在蟲子身上,我倒是想他出來阻止,不過好像不太可能。”
安柏輕聲說道:“所以,考慮一下吧。”
間桐櫻的眼睛裡出現了明顯的情緒波動,然後是兩行淚水緩緩從眼角流淌下來,可就算如此,臉上依舊是那副一成不變的樣子。
“我能活着嗎?”
良久後,她開口道。
“當然可以。”
安柏有些訝異的看着這個小女孩,他本以爲對方聽到可以解脫的消息後,會毫不猶豫的了結自己的生命。
畢竟經歷了那種地獄,成年人都受不住,更別說一個心智尚未發育完全的孩子。
“看在這個死鬼的份上,我可以把你送到你家,要回去嗎?”
指了指地上間桐雁夜的屍體,他繼續說道。
間桐櫻歪了歪腦袋,像是沒聽懂,就這麼呆呆的跟安柏對視。
“看來你是答應了。”
“不,我想回去看看,但不想被她們看見。”
“這樣啊也行。”
安柏伸出了手:“來吧。”
間桐櫻看着眼前修長的手指,情緒的波動愈發強烈了,但那毫無表情的五官,卻像是面具一樣,好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有絲毫變化。
她沒拒絕,但也沒接受。
安柏並不催促,只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
許久後。
帶着水漬的稚嫩小手,小心翼翼的擡了起來,像是受傷的小獸一樣,帶着好奇與恐懼,輕輕的握住了那隻大手。
事實就是如此,對安柏來說,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貴爲御三家之一的遠阪家被悲傷籠罩,女人的哭泣在空曠的大廳裡幽幽響起,讓這場景更添了幾分淒涼。
“夫人,節哀。”
言峰綺禮眼中帶着可惜,靜靜的站在葵的身邊,手裡還牽着才幾歲的遠阪凜。
相比已經快要變成人偶的妹妹,這位小姑娘肆意的揮灑着自己的個性,就像外面怒放的花朵。
只是,今天看起來有些蔫兒。
“謝謝。”
葵眼淚婆娑的擡起頭,衝丈夫的弟子笑了一下,然而她不笑還好,一笑起來,就更讓人覺得憐憫了。
好在言峰綺禮對這個並不感興趣,不然說不得就得發生點什麼。
“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輕聲說道:“老師在跟我見最後一面之前,已經留下了遺書,他在做什麼你們都知道,這種事情不可能永遠不會發生,接下來讓凜好好繼承遠阪家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以後還得麻煩你。”
葵自然看過了那所謂的遺書,根據上面丈夫所說,如果他死之後,母女倆可以在言峰綺禮的幫助下,度過最艱難的時期。
雖然作爲母親,要把監護人的權力讓出去,但只要能爲了女兒好,那麼就都無所謂了。
言峰綺禮沒再說話。
一波又一波的客人過來又離開,在表達了緬懷之情外,話裡話外也有詢問需不需要幫助之類的。
葵謹記着遠阪時臣的話,沒有給這些人任何機會,禮貌而又非常有距離感的拒絕了他們。
隨着時間推移,追悼會很快就到了尾聲。
“去吃點東西吧。”
言峰綺禮從廚房的方向走了出來。
“好等等,好像又有人來了。”
葵正準備起身,轉頭就看到一個陌生的青年牽着個小姑娘,大步來到了靈堂上。
“請問你是?”
她自問從來沒有見過對方。
“一個熱心的陌生人。”
安柏微微一笑:“聽聞遠阪家主的死訊,真是分外讓人痛心啊,對了,你們是不是還有個女兒?這麼大的場面,都不接她回來嗎?”
“謝謝你的關心。”
葵心中疑惑,但臉上卻沒有失去禮數:“櫻在過繼給間桐家的時候,就已經跟遠阪家沒有關係了。”
“這樣啊”
安柏低頭看向身旁的女孩。
後者好似沒聽到兩人的對話,注視着掛起來的黑白照片,不知在想什麼。
良久後。
“我們走吧。”
間桐櫻突然說道。
“呃”
安柏撓了撓臉頰,按照他的想法,是把事情直接說出來,母女相認之後,自己也可以抽身退出來。
但間桐櫻顯然不願意如此。
看着那面無表情的臉,以及紫色眼眸中不符合年紀的死寂,這種事情又做不出來。
“好吧,走吧。”
“嗯。”
間桐櫻得到了滿意的答覆,眼睛用力的彎了一下,然後兩邊的嘴角上揚,像是在笑。
啪!
安柏一隻手放在了她的腦袋上,“既然不想笑就不要勉強自己,弄得我像是什麼怪大叔一樣。”
兩人轉身,一起朝外面走去。
等到徹底看不到人影之後,一直沒吭聲的凜突然道:“媽媽,那好像是妹妹。”
“怎麼可能!”
葵聞言立刻反駁道:“櫻的樣子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雖然都是紫色的眼睛,但五官跟身高完全不同,不可能會是她。”
“可是.”
遠阪凜還想再說,繼而就見言峰綺禮跟着那兩人的腳步向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裡?!”
她立刻大叫。
“辦點事。”
言峰綺禮溫和的回頭,臉上一如既往沒有任何表情。
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遠阪凜與他那雙眼睛一對視,就心中有些發寒。
等想再仔細看的時候,言峰綺禮就已經消失在了靈堂,這讓她有點生氣。
“好了凜,我們去吃飯吧。”
葵摸了摸女兒的頭髮:“以後我就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