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人說什麼?救救他家少爺?安吉爾很快看清了眼前的男人正是白暮雲,他的情況似乎很糟糕。她沒有時間和白暮雲計較之前的恩恩怨怨,看到他這樣子,也跟着急了起來,對着管家大呼:“還不快送醫院。”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眼前這個男人這副模樣,她的心就會抽痛,好似眼前躺着的是自己最在乎的人。她一把握上了他的手,將臉壓向他的耳側,呼了起來:“你要挺住,聽到了沒有,我們馬上送你上醫院。”
她已忘了自己是被這麼莫名其妙地拉上車的,更忘了自己和這個男人實際上什麼關係都沒有,同時也忘了要等馮紹華。她的心裡滿滿地只有要救他!
他們的車子急馳而出,在進入車道時與一輛車子擦肩而過。她根本不曾發現,那正是馮紹華的座駕。而他,正滿面微笑地單手開車朝結婚註冊局而去……
白暮雲的手微微抽了抽,僅管痛得幾乎麻木,但鼻端硬是吸到了一股熟悉的特有的味道。這種味道,只有林洛黛纔會有。
“少爺,少夫人來了,您一定要挺住。”管家提醒道,他此時有多麼慶幸,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
管家的話讓他更加確定所思之人來到了身邊,他微擡眸,身體已經落入柔軟的懷抱。安吉爾被眼前這個男人的樣子惹得心痛不已,顧不得兩人間的陌生關係,將他擁入懷裡,兩隻手緊緊地抱着他。
白暮雲只是小小地掙了一下,最後安然地落入她的懷裡,聞着那股熟悉的味道,他從來沒有這麼心安過。
就這一刻吧,就這一刻,他試着說服自己,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安靜的室內,一片雪白,乾淨得一層不染。在同樣乾淨的牀上,躺着一個男人,他五官俊美,眉目清淡,同樣乾淨得纖塵不現。男人的面色依然蒼白,但連在身上的器械已經顯示各項生命體徵恢復正常。
“黛兒,黛兒!”男人的身體突然動了動,緊接着發出兩聲喊。
安吉爾從外面跑進來,急急奔到了他的身邊,理所當然般抱上了他的掌:“我在這裡。”大概是感覺到了她的存在,他的身體慢慢鬆下來,再次沉入了睡眠當中。
微開的門外,金醫生無奈地搖了搖頭,管家抹着汗輕聲道:“這次真是多謝您了,金醫生。”
金醫生朝裡望了一眼,努了努嘴:“不是我的功勞,是她。要是沒有她,他白暮雲就算有十條命,這次也玩完了。他這就是尋死的節奏,你們得另想辦法。”
“另想辦法?現在還能有什麼辦法?”管家的面色沉到了極點。金醫生現在就是白暮雲唯一的救命稻草,連他都幫不上忙了,還上哪兒找辦法?
“哪,你們的辦法就在這裡。想辦法讓她呆在他身邊,他或許還能活一陣子。”他努脣點向了安吉爾。在安吉爾的安撫下,白暮雲早已沉入夢中。他睡得那麼安詳,平淡的臉上竟染了淡淡的暖意和笑意。
而安吉爾一隻手與他相握,另一隻空出來的手不時地抹着他的臉龐,那份細心勁,若說他們之間沒有親密關係,誰都不會相信。
管家爲難地壓下了頭:“就算少夫人同意,少爺他……唉……”如果少爺同意,他早就讓人把少夫人帶回去了。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他最後的機會。”金醫生陰了陰臉,知道沒有人說服得了白暮雲,也並沒有往深裡去想。
過道盡頭,有一道人影飛快地趕來。正是葉瀾兒。
“暮雲怎麼樣!”顧不得客套,她尚未來得及休息就直接問了出來。管家低低地呼了一聲葉小姐,金醫生用下巴點了點室內。葉瀾兒一把推開了門,朝裡衝去。
當她看到坐在牀邊的安吉爾時,步子猛然一頓,停了下來,臉上除了震驚還有不安。安吉爾也認得她,理所當然地把她當成了白暮雲的女朋友。她急急放開了握着的白暮雲的手,站了起來,侷促地立在葉瀾兒面前:“他現在沒事了,剛剛睡着,我……也該走了。”
說完,越過葉瀾兒直接朝門口走。
“等一下!”葉瀾兒急急呼住了她。安吉爾回身,以爲她誤會了自己,忙解釋道:“我只是在路上看到了他,所以把他送到醫院來了。”
“你難道就不知道他是爲了你……”纔來到這裡的嗎?剩下的話她說不出口。她是男人心中的女神,卻無法得到所愛的男人,她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謝謝。”她嚥下了想要說的話,只輕聲道,不再阻攔安吉爾,而是無力地坐在了白暮雲的牀前,兩眼放直,充滿愁緒。“到底要怎樣,才能留住你的命?”她自語,已經迷惘到了極點。
“怎麼不留下她?”金醫生走了進來,問道,聲音有些冷。他向來沒有好臉色給葉瀾兒,只因爲她做過的那件事。
“如果不是因爲你,白總裁也不會如此痛苦,或許他早就答應活體冷凍術了。葉瀾兒,你打着爲他好的幌子爲自己尋找機會,可最終得到了什麼?得到的是三方面的痛苦。”
葉瀾兒的身體猛然一僵,因爲金醫生的這些話。她的臉白得有如紙張,額角甚至沁出了冷汗。就算白暮雲都沒有就那件事給予過正面的評價,此一刻,金醫生用語言組成了尖利的手術刀,割開了她積鬱已深的濃瘡,方纔發現,之所以會病入膏肓,完全是因爲自己的自私。
她的行爲不僅沒有成全自己,還傷害了三個人。這些年,每每午夜,那個場景就會以噩夢的方式重播,一次次將她投入絕望的深淵。夢迴時,早已淚水浸滿。
她早已後悔了,可惜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後悔藥。她就算悔恨一生,也無力挽回什麼。
“現在想想怎麼挽回這一切吧。如果安吉爾真的和馮紹華結婚,白暮雲的命就終結了。他這些天抽着這一口氣活下來,就是想看到她幸福。或許,她不幸福,他就會重新激起保護欲,又或許會爲了她而堅持下去。”
金醫生說完這些,頭也不回地轉身,將滿室的清靜留給了她。葉瀾兒早已滿面淚水,模糊的淚眼裡映出的是白暮雲虛弱的身體。金醫生說得過火,但沒有說錯任何一句話,報應都是她種下的,應該由她來撫平。
在白暮雲醒來之前,她便離開了醫院。她知道,白暮雲永遠不想見到她。當年的事情雖然他一直沒有責怪過她,也沒有懲罰過她,但他是在乎的,極其在乎的。從這些年裡,他對自己的態度就看得出來。
往年,她還能出現在他的世界裡,現在,她都不能與他照面。只有在他昏迷的時候,她纔可以短暫地與他相處。
真的要把安吉爾帶回去嗎?帶到他的世界去嗎?帶回去了,她或許連他昏迷的時候都不能看到他了。無比心傷,她已然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一頭撞進了酒吧,想讓自己徹底地醉一回。
好在這裡是新加坡,沒有人認識她,不管她怎麼喝都不會被人關注。
葉瀾兒點了最烈的酒瘋狂地飲了一杯又一杯,似乎只有藉着無底的迷醉才能把那份心疼摒棄。
“你還好嗎?”有聲音在問,她擡起暈沉的眸,看到眼前的人不斷變換,無法看清。乾脆俯頭,她唔唔地哭了起來。
“喝多了?”那人遞過一個杯子,她抓起來直接往嘴裡灌,麻木的舌頭已嘗不出味道。“好些了嗎?”那人問,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
她的頭好暈,滿腦子裡想的只有白暮雲。她伸手握上了那人的一隻手,一聲聲呼喚:“暮雲,暮雲。”
“是我。”那人道,挨着她坐下,順手摟住了她的肩。孤寂的心靈終於得到了一絲溫暖,她把頭偏進了他的懷抱,哭得更加委屈。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懲罰了我這麼久,求求你放過我吧,不要不理我,不要不見我!是我不該,不該想擁有你的餘生那麼對待林洛黛,我早就知道錯了。如果你恨我,就殺了我吧,讓我爲你們的孩子陪葬。是我自作主張,全是我的錯!”
她語無倫次,無盡地發泄着內心的不安,眼淚嘩嘩地流動,梨花帶雨一張臉,好不可憐。
男人輕拍她的背,安慰她:“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要再提了。”
“不,沒有過去,什麼都沒有過去!你那麼恨我怎麼可能過去!”她一把抱緊了他的臂,此一刻,她完全把眼前這個人當成了白暮雲,“如果你看開了,就不會這樣子了,你一定早就聽了我的話去做活體冷凍術而不是讓我天天爲你擔驚受怕,怕你隨時……暮雲,如果我把安吉爾帶回去,你就不會恨我了嗎?就可以挽回一切了嗎?我可不可以出現在你的身邊?你告訴我啊,告訴我啊……”
“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的。”那人輕輕握住了她的手,給予安慰。激動加上醉酒,她終於耗盡了所有的體力,在他這句溫柔話語的撫慰下沉下去,撲在桌上睡了過去。
五星級酒店裡,空調無聲地製造着冷氣,室內的溫度足夠低,保持在二十度左右。牀上睡着的人兒轉了個身,因爲冷而倦縮起身體抱緊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