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沉沉地嘆了一口氣,道,“也不知道爲什麼,她上次離家出走幾天回來後,整個人都變了,也不和太太說話了,也不幫忙做事了,成天神出鬼沒的,誰也不知道她去幹什麼了。這孩子,從小性子看起來柔弱,心思卻比你還要多的,真搞不懂她。”
張媽的話讓她心底有些隱隱擔憂,但也不好再說什麼,擦了擦手,走了出來。
從林家出來,白暮雲把她和白楊美華送回家,又去了公司。林洛黛走過來扶白楊美華,白楊美華卻看着白暮雲消失的方向一陣陣嘆息,轉頭,對林洛黛道:“暮雲這孩子,雖然生活在有錢人家,卻從來沒有過過什好生活。十七歲就死了父母,那時候便開始管理公司,吃過多少苦,遭過多少罪,只有我這奶奶知道。可,現實殘酷,就算再苦,也要撐下去啊。這幾年,總算好了起來,卻總被工作牽絆,沒有真正地體味過幸福生活。所以,洛黛,你一定要好好關心他,可以嗎?”
本來知道白暮雲苦,聽白楊美華這麼說,心又痛起來,用力地點頭。白楊美華掬起她的手,看到了她手上的戒指,滿意地點頭:“暮雲做事一向大膽,卻又細緻,不管是對我這老太太,還是對公司,都能做到無微不至,可真爲難他了。不過,只要能看到他幸福,我也就知足了,也算對得起他泉下的父母了。”
她說着,抹開了淚花。林洛黛不太會勸人,只掏出紙巾給她抹淚。白楊美華在她的記憶裡,一貫強勢嚴肅,看到她哭,真有些不習慣。
正說話間,一輛車子停在兩人身邊,白楊美華的助理從車上下來,躬身道:“機票已經訂好了,明天中午的飛機。”
“奶奶,您明天就走?”林洛黛吃驚不小,看向白楊美華。白楊美華雍容地點頭:“看到你們兩個相親相愛的,我也放心了。只可惜,沒能看到暮雲的婚禮。”
因爲馮紹華的死,她覺得虧欠良多,就算只辦簡單的婚禮都一推再推。白楊美華也沒心情等下去了吧,對於此,林洛黛又內疚起來。老人家,尤其是白楊美華,僅白暮雲這一個孫子,又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希望能看到他的婚禮,最好還要風風光光。
“對不起。”她低頭,輕聲致歉。白楊美華卻已大度搖頭:“沒有什麼對不起的,說實話,經歷了這些年的風風雨雨,有些事我早就看開了。只要你真心對暮雲好,我這老太太就知足了。”
“嗯。”白楊美華的理解令她心安,林洛黛垂眉片刻,又擡頭保證道:“奶奶,您放心,我一定會加倍對白暮雲好的。等到他有時間,我們就回美國看您,並在那裡舉行一場婚禮,一定讓您親眼看到他結婚。”
白楊美華滿意地點頭,伸出幾根保養極好的指撫了撫自己的頭,道:“我也累了,該回去休息了。我一個老太太的,你不用多管,多照顧照顧暮雲吧。”說完,她由着助理扶進屋,上了樓。
林洛黛跟進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里,脣角,慢慢拉開。白楊美華從極力阻止到點頭應允,從討厭她到接受她,中間經歷了許多的波折考驗,但,她一一走過來了。
可以和深愛的人在一起,且得到了家人的祝福,這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只可惜,這個祝福來得稍晚了一些,如果馮紹華沒有死,她會接受得更加坦然。一切不可能重來,所以,她的這份幸福裡註定帶上一股淺淺的憂傷和歉疚,無法十分圓滿。
“少夫人。”不知何時,蔣希荷到來,聲音怯怯地叫道,眼底閃爍着小心翼翼。當着所有人面揭開了林洛玉的身世後,她以爲林洛黛會將她開除,不過,卻一直沒有聽到這方面的消息。心底,她對林洛黛也是感激的。
更何況,林洛黛幫她說過話。
“謝謝您,少夫人,上次要不是您……”她的話說到一半已經不好意思說下去。林洛黛已經明白,只是淡淡地搖頭道:“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不用放在心上。”
對於蔣希荷,她的情感也是複雜的,一方面,她是自己最困難時期唯一守在身邊,用心照顧她的人;另一方,她又是林洛玉的親生母親,更是和自己的父親有過一夜情的男人。感激和厭惡雙重夾擊,她對蔣希荷的感情也就淡了許多。
轉身,已不打算和她說下去,蔣希荷卻再度出聲。
“少夫人,您今天回林家了?洛玉怎麼樣?她回家了嗎?現在心情怎麼樣?還過得習慣嗎?你們見面了吧,她現在在那個家會不會覺得尷尬?”
她的語氣又急又快,一連串問了林洛黛好多個問題。一提到林洛玉,林洛黛的一張臉又沉靜陰沉了些,腦子閃現的是林洛玉那張冰冷的臉,還有她氣憤的叫囂:“你知道幸福夢想坍塌的感覺是怎樣的嗎?不知道吧。林洛黛,我發誓,一定,一定要讓你嚐嚐!”
回臉,看到了蔣希荷乾瘦的臉上的一面的祈盼,她把真實感受收了起來,只道:“她回去了,一切都好,放心吧,作爲爸爸的親生女兒,她可以活得理直氣壯,沒有人會讓她尷尬的。”
“哦,真是太好了。”蔣希荷眼底除了鬆懈還有滿意,臉上飛舞的快樂,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快樂。看來,只有林洛玉好了,她纔會好。
“少夫人,還有那個……”她再度開口,想要表達什麼的時候,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她的話。她尷尬地看看自己手機,又看看林洛黛,林洛黛若無其是地點了點下巴:“快接電話吧,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擡腳,走上樓梯,背後的蔣希荷邊接電話邊往僻靜處走,只聽到她低低地呼喚:“喂,是洛玉啊……”
吃晚餐的時候,白暮雲已經回來,不過,白楊美華卻沒有下樓,只吩咐管家煮些粥送上去。
“奶奶明天要走了。”林洛黛帶了些微不捨道。白暮雲擡起的筷子微頓,乾淨俊美的臉上覆了些些陰影。知道白暮雲雖然表面上與白楊美華不親近,但心裡卻是十分在意她的,林洛黛又免不得安慰:“沒事啦,等你有空了,我們一起去美國看她。我向她保證了,一定在美國舉行一場我們兩個的婚禮,讓她親自見證你結婚。”
“嗯,好。”白暮雲用力點頭,剛剛的陰沉一時消散,變回了原本的溫柔清淡。修長的手伸直,夾了一筷子蘑菇放在林洛黛的碗裡,他延眉輕語:“要多吃點,太瘦了的話,爸媽會責怪我沒有照顧好你的。”
林洛黛心頭一動,也忍不住爲他夾菜,略帶嬌音地道:“你也要多吃點。”
這一幕雖然平淡,卻已將恩愛盡顯,伺候一旁的管家慢慢拉開了老臉,笑了起來,笑容裡帶着真誠的祝福。從裡間走出來的蔣希荷也看到了這一幕,端着菜站在那裡久久未動,直到管家催促,才如回魂般慌張走過來。
她的面色極不好,像經受了什麼大的打擊或是驚嚇,她眼裡盛着明顯的驚顫,流露出不安。林洛黛若無其實地看了她一眼,她手一顫,差點將菜盤打翻。
“你是怎麼回事!”管家上前,低聲斥責,她慌忙道歉,語句混亂,轉身,急步退回了廚房。
這小小的插曲並未影響到兩人的用餐。白暮雲邊爲她夾菜,邊心疼地看着她,輕聲道:“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看到你能笑起來,我的心好受了很多。”
林洛黛一時抿脣不語,她當然知道,在她緬懷馮紹華、表達無盡的自責的時候,他也沒有好受過。只是,他是個男人,不會輕易地表露罷了。
動情間,她主動覆上了他落在桌上的空手,目光盈盈,看着他的臉,動情地道:“白暮雲,我想清楚了,犯的錯要負責,但生活也要繼續。我會盡力地去彌補對於馮家父母的虧欠,更會好好地過每一天!”
“好,我們一起彌補,也一起幸福!”白暮雲激動之餘,將她攬向懷間,用力的臂膀將她圈緊,發誓般道。他年輕的臉龐上鑲了淡淡的光邊,把極致的五官襯得更加立體,林洛黛一時忘了身處何地,只在他懷裡點頭應是。
一段陰霾就此散去,等待他們的將是無盡的幸福。林洛黛想着,笑容越深,浮得滿臉都是,有如開了一樹溫潤淡粉的櫻花。
秀盡恩愛的兩人並未盡興,晚飯一過,白暮雲就不顧衆人的眼光,將林洛黛打橫抱了起來。林洛黛羞得輕聲呼叫,背後,傳來一陣陣滿含祝福的輕笑。
白暮雲並未停步,直走到兩人臥室,開門,迎接他們的是滿室花海。房內應景系統變出一片爛漫的油菜花海,在牀的位置坍下一片,她被他置於牀上時,就如倒在了花海間。鼻間,竟傳來了淡淡的花香,還有三月溼潤的空氣淺淺的味道,沁入肺裡,潤了滿滿甜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