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天即便是上輩子鬧醫療糾紛的時候,都沒混到人人喊打的份上,爲了防止被老百姓認出,這貨連斗笠都用上了,做賊一樣來到馬車內,等車簾放下,這貨才舒了口氣,將斗笠取了下來:“悶死我了!”
慕容飛煙道:“公告的事情解決了?”
胡小天搖了搖頭道:“許清廉那個老東西巴不得我被老百姓給亂拳打死,我看他肯定還會製造麻煩。”
“你就打算逆來順受坐以待斃?”
胡小天目露兇光,咬牙切齒,伸手輕輕搭在慕容飛煙的香肩之上:“飛煙,今晚你幫我一刀咔嚓了這隻老狗!”
“什麼?”慕容飛煙被這廝嚇了一跳,有沒有搞錯,你是當官啊,還以爲是做賊?再看胡小天,臉上已經是沒心沒肺的笑容,方纔明白這貨是故意這麼說逗自己玩,氣得揚起了粉拳。
胡小天慌忙道:“且住,君子動口不動手……”他當然知道慕容飛煙粉拳的威力,慕容飛煙化拳爲指,只是在胡小天身上輕輕一戳,胡小天頓時感到身體麻痹動彈不得:“喂……你居然點我穴……哈哈哈……”
慕容飛煙顯然沒有輕易放過他的打算,接着又點了胡小天的笑腰穴,馬車內響起胡小天歡快而瘋狂的笑聲。
外面趕車的柳闊海開始還沒覺得什麼,可後來聽到這笑聲響起半天都沒停歇,笑得柳闊海寒毛直豎,雞皮疙瘩都生出來了,不就是跟美女同乘一輛馬車嗎?至於高興成這個樣子?
胡小天直到下車的時候方纔止住笑聲,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發笑也是個體力活。臉笑得通紅,眼淚都流出來了,嗓子眼發乾,腹直肌一陣陣發酸,連倆屁股蛋子都被括約肌提拉得緊繃過度,虐待,絕壁是虐待,胡小天望着慕容飛煙一臉的委屈:“丫頭。拜託咱以後別這麼陰險。”
慕容飛煙莞爾一笑,活脫脫一個青春靚麗善良單純的女孩子。胡小天暗暗呸了兩聲,我呸,我呸呸呸,裝什麼善良,這女人陰起來還真是沒有下限。胡小天明白,跟女人不能較真,正所謂好男不跟女鬥,咱什麼胸懷,雖然胸不如你大。可是虛懷若谷,今日的被虐是爲了以後的反虐打埋伏。
胡小天活動了一下腰肢,雙手託在後腰,以一個極其挺拔向前的姿勢傲立於陽光中,姿勢有些不雅,但是透着倔強和不屈。
前方有一道彎彎曲曲的小河。小河兩旁綠柳成蔭,微風吹過,吹亂了滿樹的綠色絲絛,宛如少女的秀髮在飛舞輕揚。綠樹掩映中現出一座莊院,那裡就是胡小天今日前來的目的地——紅柳莊。
紅柳莊外看不到一棵紅柳,多少顯得有些名副其實。胡小天率先舉步走過前方的石拱橋,來到紅柳莊大門前,還沒有走進,大門就從裡面打開了。
白白胖胖,臉上一團和氣的賈德旺出現在大門前。今日他不是過去的農夫打扮,而是身穿葛黃色絲綢長袍,手中拿了一把摺扇,合上摺扇,恭恭敬敬作了一揖道:“胡大人大駕光臨,草民有失遠迎,還望大人不要見怪。”
胡小天知道他們早已察覺到自己的到來,微笑點了點頭道:“賈德旺,傷好了嗎?”
賈德旺似笑非笑道:“好了傷疤。可疼痛還在,大人的這頓板子,草民永銘於心。”
胡小天嘆了口氣道:“繞了這麼多的彎子還不是記仇?”他大步走入紅柳莊內,慕容飛煙和柳闊海兩人也跟着胡小天走了進去。
賈德旺快步跟上:“大人來這裡所爲何事?”
胡小天道:“賈六沒跟你在一起?”
賈德旺雖然知道胡小天已經識破了他和賈六之間的秘密,可嘴上仍然不露半點口風,嘿嘿笑道:“大人越說,我就越糊塗了。”看到胡小天突然登門,賈德旺內心自然有些忐忑。
胡小天道:“真糊塗不怕,就怕裝糊塗。”他將周霸天交給自己的木雕虎符遞給了賈德旺。
賈德旺看到那虎符。臉上的表情立時一變,重新向胡小天作了一揖。這次是一揖到地,恭敬道:“大人恕罪,事關重大,草民不敢疏忽。”
胡小天道:“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說些事情。”
賈德旺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慕容飛煙和柳闊海本想跟着一起進去,賈德旺道:“兩位還請留步,有些話我需要和大人單獨相商。”
慕容飛煙對賈德旺並不信任,冷冷道:“有什麼話不能公開說?”
胡小天卻笑道:“你們在外面等我,有些話的確是需要單獨說。”他相信周霸天應該不會坑害自己,其實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也算不上什麼重要人物。胡小天之所以選擇來紅柳莊,一是因爲好奇,他想要搞清楚周霸天和這幫人之間的關係,以及這幫虎頭營的將士羈留在此到底想幹些什麼?還有一個原因,胡小天有種預感,這羣人和自己是友非敵。
賈德旺和胡小天一起走入內宅,他笑道:“胡大人真是膽色過人,您難道真不擔心我會對您不利?”
胡小天哈哈大笑:“爲了區區十板子,就耿耿於懷,想要復仇?我怎麼看你都不像是心胸那麼狹窄的人。”
賈德旺道:“胡大人帶着我大哥的虎符而來,我自當以上賓相待。”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後院,偌大的後院中,坐着一位白衣文士,那白衣文士靜靜坐在一棵桂花樹下,手中盤玩着一串金星小葉紫檀的佛珠,雙目緊閉,並沒有因爲客人的到來而停下。
賈德旺恭敬道:“蕭秀才,胡大人到了。”他將胡小天剛剛遞給他的虎符交到文士的手中。
那白衣文士點了點頭,雙目仍然閉着,衝着胡小天過來的方向道:“在下蕭天穆,因爲身體抱恙。所以無法迎接大人。”
胡小天看到他雙目始終沒有睜開,推測出他雙眼有疾,在白衣文士旁邊的石凳上坐下,輕聲道:“蕭先生眼睛不方便?”
蕭天穆道:“盲了!”他的聲音平淡無奇,並沒有任何失落的意味。
胡小天道:“不好意思,我太過唐突了。”
蕭天穆卻笑道:“沒什麼不好意識的,我七歲的時候就已經失明,距今已經有整整十八年了。早已想不起這世界本來的樣子,還好我有一雙耳朵。”
賈德旺爲胡小天奉上一杯香茗。又幫着蕭天穆將杯中蓄滿熱水。蕭天穆將那隻虎符遞給胡小天:“這虎符是我大哥交給你的?”
胡小天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卻又想起蕭天穆看不到自己的動作,輕聲道:“他說你們會告訴我一些事。”
蕭天穆端起茶盞,品了口茶道:“大人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
胡小天道:“四個月前,西州虎頭營有一支一百人的隊伍前來天狼山剿匪,只可惜這支西川赫赫有名的精銳部隊卻在天狼山中了埋伏,被匪首閻魁率領的那幫馬賊圍困於封狼谷,死傷慘重,根據我查到的結果。事後只有三人從封狼谷逃出,返回西州之後,卻最終難逃一死,被震怒之下的西州節度使李大人問斬。”
蕭天穆表情古井不波,氣息一如往常那般平穩,手中穩穩端着茶盞。胡小天的這番話對他並沒有絲毫的觸動。
胡小天道:“虎頭營這一百人的統帥乃是一名叫周默的將領,我查到之後的戰況通報,說周默和其餘的兵士全都戰死於封狼谷中。”
蕭天穆淡然道:“胡大人臨來之前應該下了不少的功夫。”
胡小天道:“我剛剛來到青雲爲官,湊巧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對我來說,我只想自己的任期平平安安,不想節外生枝。”
蕭天穆道:“大人在青雲監房中的一夜呆得還舒服嗎?”
胡小天聽他這樣問,不由得笑了起來,那晚他被巡夜的捕快誤抓到監房之中,正是這個原因才讓他遇到了周霸天和賈德旺。從蕭天穆的問話中他已經知道,肯定是賈德旺將這件事告訴了他。胡小天道:“終身難忘。”
蕭天穆道:“大人來到青雲,不去縣衙上任,卻先選擇隱姓埋名,微服私訪,這樣的苦心實在是讓人佩服。”
胡小天道:“陰差陽錯,實不相瞞,我可不是故意要前往監房裡面呆着。”
蕭天穆道:“有些時候,越是危險的地方就越是安全。封狼谷之役死傷慘重,虎頭營一百名將士逃出來的只不過十一人,除去三名逃回西州的士兵,還有兩人傷重不治陸續身亡,也就是說,活下來的只有六個。”說到這裡,蕭天穆的臉上滿是悲憫之色。
胡小天道:“周霸天就是周默?”
蕭天穆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嘆了口氣道:“你既然已經猜到了,爲何沒有向上通報?”
胡小天低聲道:“他是誰和我無關。我是青雲縣丞,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就已經足夠了。”
蕭天穆道:“你初來青雲。對這裡的事情看來並不熟悉,天狼山的馬匪之所以如此猖狂,其實是因爲他們在青雲縣有內應。”
胡小天內心不由得一怔,這方面他還從未考慮過,如果蕭天穆的說法屬實,那豈不是官匪一家?他沉吟了一下,他們這羣人自從剿匪失敗之後,一直潛伏在青雲縣默默調查,掌握的內幕應該比自己要多得多,此人的話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低聲道:“你也是虎頭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