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韓毅應了一聲。
“我能不能預支幾個月的工資？不，我預支，未來十年的工資。”李海國盯着韓毅說：“我知道我一個月的工資不過三塊錢，十年預支太多了。”
“你也知道。”韓毅臉上浮現出了爲難：“十年，太多了。”
十年，一百二十個月，一個月三塊錢，也不過三百六十塊而已。
“我只要十年的，這十年我保證幫你把工廠發展起來，而且永遠不漲工資。”李海國說：“我知道這不可思議，但我以我的人品保證。”
“這……”
李海國急忙說：“我保證我不會跑路，我也保證我一定能辦到！我只想湊夠住院費。”
“你哥剛剛墊付了一百塊，現在還差四百塊，還有四十塊。”韓毅說。
“這四十塊算我借你的，我以其他的形式償還。”李海國盯着韓毅的眼睛：“以後不論你叫我做什麼，當牛做馬也好，哪怕做雜役僕人都可以，我全部接受。”
“真的？”
“真的。”
李海國的聲音迴盪在醫院空擋的走廊裡，韓毅從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從未看到過的堅毅。
“那好，我……”
“等等！”
李壯國匆忙跑了過來，他狠狠砸了一下李海國的腦袋：“海國你瘋了？你知道你剛剛說什麼呢！”
“我當然知道。”這次李海國沒有躲，摸着腦袋說：“我已經考慮好了。”
“你他媽的少放屁！”李壯國急了：“你可是大學生，你還有你自己遠大的抱負，難道你想一輩子在傳達室不成嗎？”
“哥，現在什麼時候了，我顧不得那麼多！”
“你敢！”李壯國看出他不是開玩笑，一把拎起他的領子，惡狠狠開口：“你當你哥死了是嗎？住院費我來解決，你別在這裡胡言亂語！”
“哥？”李海國愣住了：“你有什麼辦法？你比我還窮。”
李壯國深吸一口氣，只見周姐從他身後走來，一隻手抱着娃，一隻手拿着一個小匣子，遞給李海國。
“海國，錢的事情有你哥和你嫂子，你纔剛剛回國，很多事情還不確定，不要那麼輕易就把自己未來的十年困死了。”
“嫂子，你哪來的錢？”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你趕緊回家收拾收拾咱爸的東西送過來，不然咱爸住院什麼都沒有，現成買嗎？”
“哥。”
李壯國惡狠狠催促了一番，李海國這才心不甘情不願離開回去。
韓毅看着周姐手上的匣子：“這是？”
“說起來不怕您笑話。”周姐抱着孩子，把剛剛李海國沒有接過去的匣子遞給李壯國：“這裡面是我以前攢下來的，不多不少正好五百塊。”
結合一下週姐的身世，不難想象這錢到底是怎麼來的。
李壯國打開之後，裡面零零散散着不少票子：“不過這件事你千萬不要跟我爸說，我爸這人，脾氣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韓毅點點頭。
李壯國去交錢，韓毅讓周姐進去看看李老爺，周姐拒絕了：“算了，爸不願意見我，我也不添堵了。”
“那不行。”韓毅搖搖頭：“之後李老爺還需要人照顧，李哥和海國還要上班，這照顧人的活兒，總不能讓明爺爺去做。”
周姐爲難了一下，最後輕輕點點頭：“算了，最後的日子，多難聽的話我也會忍着，等壯國過來我和他商量一下。”
李壯國交完錢走過來，“我再去找一下醫生，問問清楚。”
總覺得剛剛聽那些奇奇怪怪的病名有些蹊蹺。
韓毅立刻道：“那我就先回去忙了。”
說完，他急忙離開，走到沒人的房間變裝成剛剛醫生模樣。
“誰找我？”
這次韓毅把謊話編的稍微完美了一些，聽的李壯國深信不疑，老爺子真的只有半個月的壽命了。
李海國收拾了東西，匆匆忙忙趕來，知道這錢是周姐墊付的，差點沒跪下。
“嫂子，這份恩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哎呀你這是幹啥啊！”周姐眼睜睜看着李海國跪在自己面前，因爲抱着孩子，她不敢去扶，於是碰了一下李壯國：“讓你弟弟起來啊！”
“讓他跪。”
李壯國冷眼看着李海國：“早幹嘛去了？你要是能早點懂事聽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韓毅看着眼前這一幕，忽然想起來，那個時候爺爺說過一句話：長嫂如母。
家裡曾經因爲分財產鬧的不可開交，韓毅記得自己親爹差點沒和爺爺鬧掰，就因爲爺爺要把自己名下財產一半全部給大奶奶。
現在韓毅懂了，這是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大奶奶值得。
周姐有些慍怒：“你們兩個再這樣，我可不幹了！這都是什麼事兒啊！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該互相扶持，你這跪來跪去的算個什麼事兒？！”
“嫂子，我是真的感謝你。”
韓毅輕咳一聲：“好了，今兒你們就不用留在醫院了，有醫生護士照顧，你們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醫生。”
“這位是老爺子的兒媳婦嗎？她留下來就行了。”
韓毅板起臉，那模樣倒真有幾分醫生的意思。
李海國和李壯國對視一眼，對周姐說：“嫂子，那就麻煩你了，等我晚上過來換班。”
“不麻煩不麻煩。”周姐擺擺手：“你們明日還要上班，趕緊回去了。壯國，你回去收拾一下寶寶的東西送來，我估摸着這半個月都要在這裡住着。”
應了之後，李壯國李海國回去了。
韓毅仔細交待着之後要怎麼照顧老爺子，周姐仔仔細細全部聽了進去，然後推開了病房的門。
韓毅清楚看見李老爺的眼皮子似乎動了一下，他醒了。
周姐忙前忙後，收拾着李老爺貼身的物品，最後拿着暖瓶出去打熱水，韓毅這才卸掉僞裝走進了病房裡。
“李老爺，你醒了嗎？”
李老爺睜開眼睛，眼裡是無限的淒涼：“韓毅，你老老實實告訴我，我這是怎麼了，我是不是活不成了？”
再堅強，再叱吒風雲的老人，在面對生死問題的時候，還是會露出這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