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賭場還是一如既往的人山人海,公廁的人流也是絡繹不絕。秦非一手拄拐,一手提了一個桶走進廁所。他在濩水底部優先恢復的是腹部的劍傷,腿傷恢復的並不完全,雖然腿上傷更重,但他的內力也有限,畢竟腿傷不如腹部的傷致命。可這樣一來,回來值班就麻煩多了。秦非心中暗道,得虧了馬文濤將他從後廚調走,賭場平時畢竟沒有太多人監視自己的工作,而且廁所刷快刷慢的也沒有業績標準,不像後廚那樣,忙起來顧客總是催單,自己現在腿已經跛了,後廚的工作強度真是有點受不了。
“這廁所的坑怎麼一個乾淨的都沒有?保潔?保潔在哪?”
秦非拄着拐走過來:
“不好意思,我這就給您打掃。”
那人冷眼看着秦非:
“哼~,我道怎麼工作效率這麼低下,原來是個瘸子,馬家請不起人了麼?”
秦非一愣,擡頭與那人四目相對,那人幾乎要鼻孔朝天:
“看我幹什麼?快乾啊!”
秦非嘆了口氣,低下頭就開始沖水,隨後往茅坑邊打上表面活性劑就開始刷。過了一會兒他站直了身子開始擦汗,卻發現那人一直看着他?
“先生,你怎麼了?”
“沒怎麼,這廁所我要用,你是這裡的保潔,兢兢業業不是應該的麼?快刷,沒事擦什麼汗?馬家真是不如以前了,淨請一幫廢物來幹活兒!”
秦非拳一攥:
“先生,賭場之外還有公廁,我腿腳不方便,你也看到了,何必這樣刁難我?”
“我去哪裡上廁所用你指揮?腿腳不便是幹不好工作的理由麼?實在幹不了可以不幹啊!”
秦非一挑眉,這傢伙算老幾?這賭場又不是他家開的,他憑什麼這麼說人呢?(#這種人真的存在,作者在單位裡就遇到過,此處並非誇張性的表達,而是寫實性的表達。)那人冷笑一聲,一腳便踢飛了秦非的柺杖,秦非一時站不穩,他一腳杵地,腿上的傷又被牽動了:
“額啊~”
秦非晃悠了一下便無法支撐,重重的摔倒在地,那人哈哈大笑的跑開,一邊跑還一邊回頭:
“摔死你,臭跛子,呸~”
秦非趴在地上直哆嗦,他的額頭冒出了點點汗珠,腿上真是刺骨鑽心的痛。姬高陽一槍直接將他的大腿射穿,就連骨頭都崩碎了,此時他恢復的又不完全,他只感覺傷口之內有無數的碎骨碴在刺痛他的肌肉:
“吭。。吭。。吭。。”
不自覺的,秦非竟然有些哽咽的流淚了,與蜥蜴人作戰時,他是玫紅俠。但回到馬家打工,他便又成了那個不起眼的社會底層,如今腿又瘸了,居然還被路人欺負?秦非用袖子抹了抹眼睛,但這淚卻怎麼也擦不幹。索林的話不停的在他腦中迴響:
“你爲姬皇的江山出力這麼多,可有人給過你好處麼?”
“好一個問心無愧,錢來鎮生靈塗炭,換姬皇自己名利雙收,秦非,這樣的君主也值得你用生命去維護麼?”
秦非攥起拳來,是啊,自己爲什麼要去作這一切呢?別說是姬皇,就說尋常百姓,哪一個又來感念過自己的恩德了?他倒不是奢求這種名譽,但被如此對待,任何人都會懷疑這付出值不值得,這也沒錯吧?秦非雙手撐地,用力的爬向柺杖,他伸手抓住了柺杖,柺杖卻突然被一隻腳踩住。秦非一時愣神:
“大家都是平民百姓,閣下沒必要這麼欺負人吧?”
他拭了拭婆娑的淚眼擡頭望去:
“啊??少英!你怎麼來了?”
“爹~”
秦少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了秦非,在廁所中便放聲慟哭。秦非也有些忍不住,但仍舊強顏歡笑,他用力的坐直了身子摟住秦少英,不停的撫摸他的頭髮:
“好了好了,少英不哭,你從錢來鎮打完了仗回來,九死一生後我們又重逢,爲什麼要哭呢?應該高興纔對,你說是不是?”
秦非與秦少英相對而坐,秦少英還在劇烈的抽泣着,根本停不下來。秦非的眼中也浸滿了淚,他笑着摸了摸秦少英的臉,勾起的嘴角卻不住的顫抖。秦少英抽泣了一會兒便忍不住又開始嗚咽,他一頭靠進秦非懷中又哭。秦非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只是撫摸着他的脊背安撫他:
“少英,沒事的,你不要太激動了,這裡的工作不似後廚那麼忙,我也樂得清閒,這。。你看看,。。這不是挺好的麼?”
秦少英坐直了擦擦眼淚:
“爹。。那。。那。。那你的腿呢??嗚嗚嗚,到底是誰害了你?。。嗚嗚~”
秦非笑了笑:
“沒事,沒有人害我,就是和蜥蜴人作戰的時候受了些傷。”
秦少英又擡起頭來哭着道:
“那。。那?。那樣的話,爹就應該休息,怎麼還要在這裡受這份累呢。。嗚嗚。。嗚嗚~”
秦非一笑:
“爸爸總不能什麼也不做,那樣的話咱們就不能留在馬家了啊。”
秦少英抹着眼淚,仍舊抽泣不止:
“爹~,爹,你爲馬家做了那麼多,難道還不夠麼?你現在受傷了,馬家它不應該照顧你,不應該養活你來報答你的恩情麼?嗚嗚~”
秦非笑了起來,他的笑十分無奈:
“少英,不論是爲國家出力,還是爲馬家出力,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別人不欠我的。”
“那馬文濤也不應該讓爹來刷廁所!”
秦少英憤恨的站起來,他擦了把眼淚便轉身往門外跑去,秦非想要攔住他,但他跑的太快,秦非踉蹌了一下,腿上的傷又有劇痛傳來,他再復跌倒,朝着少英離去的方向急喊:
“喂,少英,回來,不要惹事啊~”
秦少英邊跑邊哭,人聲鼎沸的貿易所,車水馬龍的大鹽城,這一切都宛若與他無關。每一個人都忙碌於自己的事情,街道上有的人在吹拉彈唱,有的人在閒談逗笑,而多數人都只是低着頭匆匆的趕路,或者是在忙於工作,沒有人來關心一個哭泣奔跑的孩子,也沒有人去關心那在賭場公廁中跛着腿辛苦做工的保潔。
“爲什麼?爹爲什麼總是這樣任勞任怨呢?這黑暗世道,怎麼就值得他這樣無私奉獻呢?可惡,可惡,可惡。。嗚嗚~”
秦少英飛奔進了四海瓊漿的後廚,小蓮見狀急忙招呼蘇雲霞跟過去,蘇雲霞擔憂的走向後廚,還未到門前就聽見裡面響起了躁亂的喊聲:
“少英,你幹什麼?”
“少英,你冷靜一點~”
“少英,別碰那個,當心燙傷了你啊~”
下一瞬秦少英端着一壺熱油氣沖沖的走了出來,小徐小馬還有幾個廚工都跑出來阻攔,但秦少英步法很快,根本就攔不住。
角落的包廂內,馬文濤舉起酒杯:
“楚中校,兩位少校,來,幹了!”
“好好好,幹了幹了~”
“希望這次合作愉快。”
“啊哈哈,城防軍和馬家也要相互照應,畢竟軍民是一家嘛~”
“對對對,少校所言極是啊。”
忽然包廂的門被人一腳踹開,楚天霸和兩個少校嚇了一跳,秦少英一步跨入:
“!!馬文濤!!!”
他拿着油壺朝着馬文濤的臉便潑了過去,馬文濤猝不及防,結結實實的就着了道。
“額啊~,啊~,我的臉~”
馬文濤痛苦的大叫,兩個少校站起來便要動手,楚天霸卻橫臂阻攔,他示意二人坐下,這場鬧劇並非衝着城防軍而來,他也想看看,這個馬文濤一天到晚的究竟都得罪些什麼人?
秦少英撲上去一把抓住馬文濤的衣領,用力的往外一託。雖然他的年紀不大,個頭也不高,但此時他已怒極,加之內力修爲深湛,這一拽之力極猛,直接把馬文濤從座椅上揪起,一個空翻摔向門外。其時門外已經圍了一羣人,馬文濤便在這衆目睽睽之下被秦少英扔出了包廂,他重摔在地上打滾,只覺五臟六腑都在翻江倒海的劇顫。他被摔得口吐白沫,嘴裡還飈着國粹:
“啊啊!他媽的,秦少英,你這雜種想造反麼?”
秦少英衝過來騎在他的身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提起拳頭一拳便砸在了他的臉上,馬文濤鼻子當場飆血,他被砸的後腦撞地,一時有些暈頭轉向,然而秦少英根本不讓他喘息,他的攻擊如狂風暴雨,整個人就像瘋了一樣,一邊打一邊不住得罵:
“爲什麼要欺負我爹?爲什麼要欺負我爹!老子艹你姓馬的祖宗!這麼多年我爹什麼地方對不起馬家了?你憑什麼這麼對他?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王八蛋!”
秦少英抄起一個酒罈子就要往馬文濤的頭上砸,蘇雲霞一驚,急忙將罈子奪了下來,小蓮也跑過來摟住了秦少英:
“好啦好啦,少英,再打就要給他打死了啊~”
楚天霸躡手躡腳的躥到人羣之後開溜,兩個少校也急忙跟了上去:
“楚中校,這飯不吃了麼?”
“都這樣了還怎麼吃?真是個飯桶!”
“啊?可是。。”
少校又回頭朝着馬文濤的方向張望了一下:
“楚中校,我很擔心,這樣不妥吧?”
“有屁就放!”
“馬文濤天天就挨這樣的毒打,下次見面這小子能不能活着都是個問題,楚中校,萬一他死了或者被人揍得不能自理了,那咱們辦青樓賺外快的計劃不就流拍了麼?這大鹽城也就只有馬家有能力和城防軍作這筆生意啊~”
楚天霸停下腳步,他仰望天空作沉思狀,兩個少校在一旁低着頭不說話,良久楚天霸道:
“錢,咱們還是要賺的,只是恐怕沒法作這種細水長流的生意了~”
“嗯?那楚中校的意思是?”
“哼哼~”
楚天霸冷笑一聲,他大手一揮:
“走!咱們回去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