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安宮在後宮的西側,剛停下轎子,就有利索的宮女上前打起轎簾,扶着黛玉下了轎子,但見四周紅楓掩映,幾桿翠竹從淡淡的楓紅中突兀出來,使黛玉不由想起一句“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別有一番意味。
宜公主得意的笑道:“林姐姐,平日裡我最喜歡在這裡玩,滿眼的紅楓翠竹,可惜秋色深了,前些日子纔好呢。”
黛玉看着滿目紅綠旖旎,道:“即使如今也已經讓人驚豔了,更何況盛世呢。”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了過來:“咦,宮裡何時又添新人了。”
黛玉只得轉過頭來,卻見宜公主早已迎上前去,對來人道:“娘娘,她是我的一個至交,來玩幾天。”
婉妃點了一下頭,有些豐皙的面上不帶表情的掛着一絲笑意,道:“原來是我誤會了,這位姑娘怎麼看着有些眼熟。”
宜公主道:“是嗎,我怎麼沒覺得呢,再說林姑娘是第一次進宮,娘娘是說笑吧。”婉妃附和的一笑,道:“或許是我記錯了,宜安,你是越來越大膽了,怎麼…。”
宜公主撒嬌的道:“娘娘放心,宜安已經稟過母后了,再說林姑娘也不是外人,她是元妃娘娘的表妹。”
婉妃若有所悟的道:“這就對了,難怪本宮覺得眼熟呢,你是賈敏的女兒。”聽到婉妃直呼母親的閨名,黛玉心裡不由一怒,臉上的神色也冷淡了起來,淡淡地道:“民女的母親雖已仙逝,但在民女心裡依然敬重。”
婉妃面無表情的打量了一下黛玉,接着別有用意的道:“果真有其母必有其女。”沒有再看黛玉,婉妃對宜公主道:“本宮那裡還有事,公主好自爲之吧。”說完,喚着宮女搖搖擺擺的離開了。
衝着婉妃的背影一撇嘴,宜公主鬆了口氣,隨後笑着對黛玉道:“林姐姐不要生氣,婉娘娘就是這個樣子。”
淡淡的一笑,黛玉道:“民女自會理會的。”聽到黛玉這樣說,宜公主撅起嘴,道:“林姐姐,我說過了,沒人的時候不要這樣稱呼,要不,我可生氣了。”
“誰又惹九妹生氣了。”一個溫潤的聲音緩緩的走過來,帶着一身的溫暖。上前見過禮後,水塵笑着道:“林姑娘你可來了,要不我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九妹整日在我跟前唸叨。”
宜公主笑着道:“這次還多虧五哥想的好主意,否則也不會這麼容易。”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黛玉,水塵有些無奈尷尬的一笑,低聲嗔道:“還不是你逼的。”
宜公主不服氣的道:“我纔沒有逼你,是…。”擡起頭,水塵打斷了宜公主的話,緩聲道:“好了,三哥那裡我還有事,林姑娘剛進宮,你們回去歇歇吧。”
和黛玉招呼了一聲,水塵便喚着隨從要離開,像是想起什麼,水塵又回過身來,對宜公主道:“九妹,宮裡人心複雜,林姑娘初來乍到,你們還是不要太過張揚纔是。”
宜公主笑着道:“五哥放心吧,我知道了。”轉過頭,宜公主低聲對黛玉埋怨道:“五哥何時也變得婆婆媽媽了。”
轉眼進宮已經兩天了,這日黛玉正在和宜公主閒聊,一個宮女走了進來,對宜公主道:“公主,皇后娘娘打發嬤嬤過來,說傳召公主和林姑娘。”
宜公主笑着道:“好了,本宮知道了,我們一會兒就過去。”轉過頭,宜公主對黛玉道:“早上給母后請安時,母后還問起來,說想見見你,林姐姐,走,我們過去吧。”
從鳳鸞宮出來,宜公主嘰嘰喳喳的對黛玉道:“林姐姐,我說過你不用緊張的,母后是個很隨和的人,何況你長得又這樣出衆,看母后剛纔的樣子,都恨不得收你做女兒呢。”
黛玉輕輕地附和一笑,心裡卻想起剛纔和皇后的談話。
“林姑娘,本宮當年和你的母親也認識,說起來,本宮還欠了她一個人情,不料如今卻是陰陽兩隔,本宮想說聲謝也晚了。”
停了一下,皇后又道:“你如今住在宮裡,有什麼事自管告訴本宮。”黛玉輕聲道了一聲謝。隨手接過一邊宮女遞上的杯子,皇后雍容高貴的神色波瀾無恙,緩緩地道:“你如今住在國公府。”
應了聲是,黛玉的心裡不由有些忐忑,皇后只是淡淡的道:“元妃能才選鳳藻宮,說明賈家養女還是有些本事,只不過目光嗎,實是有些…。”
皇后沒有說完,只是輕輕把話嚥了回去,隨後換了個神色,微笑着道:“宜安,林姑娘初次進宮,沒事就帶着林姑娘四處轉轉。”宜公主笑着應下。
正想着,黛玉聽到宜公主恨恨的道:“林姐姐,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回過神來,黛玉低聲道:“公主說笑了,黛玉只是一個身無傍依的孤女,可不敢高攀,再說過幾天就回去了,皇宮對黛玉來說,永遠都是遙不可及的。”
撲哧一聲笑了,宜公主道:“這話你可不敢說,母后那麼喜歡你,一定捨不得讓你走,還有若是哪一天姐姐嫁給了哪個王爺皇兄的,那不就經常進宮了嗎。”
越說越覺得得意,宜公主忍不住興奮起來,連手中的帕子一高興一下甩出了很遠。
左邊一聲尖利的輕笑聲傳了過來:“呀,什麼事讓公主喜得連帕子都扔了。”隨着聲音,黛玉見婉妃扶着宮女的手,搖搖擺擺的走了過來,身邊還隨着一個年輕的女子,眉目依稀間與婉妃有些相似,只是那一身湖綠的衣衫在一衆紅衣侍女中有些張揚和刺目。
黛玉隨着宜公主上前見過禮,婉妃輕輕瞥了黛玉一眼,轉頭對身邊的內家侄女西寧郡主道:“素弱,你還記不記得姑姑跟你說,當初姑姑在宮時,遇到一個癡心妄想的女官,仗着自己讀了幾本書,會寫幾個字,就去蠱惑太后和皇上,一時引得後宮怨聲載道。”
西寧郡主意領神會的道:“記着呀,姑姑經常教導素弱,人要有自知之明,聽說最後她被明眼的太后娘娘知道了,攆出了宮,這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婉妃得意的笑着道:“是呀,真令人想不到,十幾年了她即使人死了心還沒死,如今又故技重施,只是不知是來禍魅皇上還是哪個皇子。”
黛玉低着頭,明明知道婉妃暗射的是自己的母親賈敏,但沒有明說,又不好自取承認,只得緊緊地拽着手裡的帕子,淡淡的煙眉緊緊地擰在了一處,纖瘦的身子氣的竟微微有些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