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現在就會解答這個故事的一切疑惑，比如說，爲什麼會這樣，比如說，爲什麼會那樣——然後，這個故事的謎題就解開了，緊接着，大家就可以進入最終決戰，拉開車馬乾一架。”夏吾攤攤手：“這就很美好了是不是？”
執行體86372514很人性化的發出了嘆息聲。
“這位……孩子。你大腦中的世界觀，是不是由各種廉價影片構成？”
“廉價影片有什麼問題嗎？”夏吾反問。
執行體86372514看了看米氫琳：“所以，你們爲什麼不讓這個孩子接受一點治療？”
米氫琳翻了個白眼：“只是世界觀有問題，他自身完全有自理能力的話，又有什麼治療的必要呢？所謂‘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知道吧？”
執行體86372514點了點頭：“基於某種程度不可知論的哲學探討。我喜歡地球文化在這個維度上的進步。你的意思是，在他的世界觀中，我們僅僅是毫無自覺的NPC，說不定他比我們還要幸福一些？”
這大概是執行體86372514距離世界的真理最近的一瞬間了。他真的親口闡釋了這個世界部分的絕對真實——夏吾真心實意的爲他感到可惜。
他可是距離真理如此之近的機器人啊！
夏吾聳聳肩：“誰知道呢？畢竟當你知道你搞不好就得遍體鱗傷的拯救世界、並且最後一定可以成功的時候，你就沒有任何理由去忍受你所經歷過的苦難了不是？反正主角註定要拯救世界，他路途中遭受的罪也只是爲了所謂的‘塑造角色’或者‘調動氣氛’——而且你特麼還不一定能夠違抗。”
執行體86372514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你說得很有道理。”
“好了，這位大師，既然你不介紹自己的陰謀，那就由我來發問好了。你對這個城市到底有什麼企圖？那個狩獵之神爲什麼要來抓我？這裡是什麼地方？爲什麼……”
“等一等，孩子。”執行體86372514舉起一隻手：“首先，我不是你臆想之中的反派大BOSS，我認爲我甚至都不一定是反派。我對這個城市沒有太深的看法，它若是能夠繼續存在，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就算真的面臨滅頂之災，我也只能儘自己方便救一救，僅此而已。”
“非但如此，我還很想反問：你到底是什麼人？狩獵之神奧紹熙爲什麼會去捕捉你？爲什麼你會和達爾文鬥犬阿爾馬洛·赫胥黎相遇？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之前那個渾身雷光衝到我身邊攻擊我的傻子法師是誰？赫胥黎又有什麼目的？爲什麼他會干涉我的生意？他們什麼時候連偷稅漏稅和走私都管了？爲什麼會有某個神秘存在給出預言——算了，我覺得這最後一個問題你可能都不理解……數據刪除，當我沒說吧。”
夏吾摳摳臉：“這些個問題，好像有點複雜啊……我叫做錢光華，是一個基因獵人……”
“你在騙我。”執行體86372514無情的打斷了夏吾的話：“我剛剛檢索過基因獵人行會的數據了。那裡確實有一個叫做錢光華的註冊獵人，而且年齡也和你差不多，但是登記留下的樣貌信息根本就不是你……”
“假的唄。”夏吾聳聳肩：“我隨便找個人幫我刷的臉——你懂的吧？想要有點自己的秘密，就得保護好自己的信息。”
他從口袋裡取出手機：“喏，這部手機裡還有註冊信息，你可以檢驗一下。”
執行體86372514掃了手機一眼：“看來你說的確實是實話。那麼，錢，狩獵之神爲什麼會抓捕你？”
“他爲什麼不能抓捕我？”夏吾聳聳肩：“你又不是沒看到，這裡需要實驗品咯。我又是一個超強大的能力者，是吧？在狩獵的過程中不慎暴露了自己的能力——等等。狩獵之神……狩獵……狩獵……”
夏吾閉上眼睛。
他看到狩獵之神奧紹熙的面孔時，總覺得那張臉在哪兒見過，但絕對不是什麼太重要的地方。
他似乎記得……
基因獵人行會的門口……
有一個石像……
“難道說，這個過程在三十年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夏吾還依稀記得一些設定。比如說，那位偉大的基因獵人揹着槍械，身穿簡單的動力外骨骼，是個非裔。他的活躍時間，大概在三十年前。這位獵人大概在這個朝不保夕的行業幹了十年，然後和大康采恩的某些貴人搭上線，最終舉家移民北迴歸線以北。
——這些文字，肯定在這本書的某個細枝末節的地方出現過！
“看起來你看出那個傢伙的樣子了？”執行體86372514有些驚異。看來這個“錢光華”並沒有說謊，他確實是去過基因獵人行會，並且不只去過一次。
不然的話，一般人哪裡會記住這麼細枝末節的東西？
“當然，傳說是假的。那位不凡的基因獵人並不是幹了十年就舉家移民北迴歸線以北了——你懂的吧？按照你們那一行的平均收入，工作十年怎麼可能攢夠全家移民的錢呢？更何況那位獵人除了打獵就沒有其他手藝了，而北迴歸線以北的地方根本就是禁獵區，那裡脆弱的生態根本就經不起任何折騰。他在那邊沒有謀生的手段——考慮到這一點，他當然還得繼續攢夠更多的錢才行。”
米氫琳困惑的看着執行體86372514。她有些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了。
這個神恩科技和尚，是在期望取得夏吾的好感嗎？他想要通過“分享情報”的行爲，誘導夏吾說出更多的東西？
還是說……
這個部分，其實是對“讀者之靈”的說明？
這一段是處於劇情需要嗎？
夏吾一錘手心：“原來如此，我先前還在想，他到底是做了什麼大事，收穫了多少高質量獵物……”
“獵物的價格是由郇山決定的。上限不可能太高。”執行體86372514一對胳膊雙掌合十：“我在見到奧紹熙的容貌之後，也檢索過相關的事件。經過分析之後，我認爲，這位獵人很有可能是抓住了郇山的把柄……”
“郇山的把柄？”米氫琳忍不住哼哼：“據我所知，郇山的把柄可不好抓……”
——該死，這句話是出自我的自由意志嗎？還是“作者之靈”的影響力出現了？
“或許獵人先生很走運吧？”執行體86372514說道：“郇山嘛，大康采恩各個組成部分裡最瘋狂激進的一部分。危險的生物實驗他們年年在做——這一點你們可能比我們更清楚？我聽說幾個月之前他們在軌道上的實驗室就爆了一個，說不定是你們出的手呢……”
“咳咳！”米氫琳瘋狂咳嗽。
“不能說？好吧，我知道的，人類的社會啊，就是這麼麻煩。”執行體86372514搖了搖頭：“總之，生物樣本泄露之類的事故，也沒少發生不是？”
米氫琳恨恨說道：“大康采恩可是很擅長解決發現問題的人。”
“對，只不過理想主義者不願意接受金錢的收買。對於其他不是理想主義者的人來說，大康采恩的開價總是無法拒絕的。”
夏吾沉吟：“我想，這種‘和解’，大康采恩總歸是會遵守約定的吧？那位獵人先生是吧，能夠在這個行當裡幹十年，並且還抓住了郇山的小尾巴。他不至於是個智障，也就是說，這個交易，有足夠的案例，可以讓人信服？”
“很多曾經跟大康采恩做對的人，如今都已經在任氏集團的公關部裡工作了。”米氫琳啐了一口。
執行體86372514攤攤手：“就是這樣。”
“那這位獵人又爲什麼回來了？”
“誰知道呢？或許是他被自己的貪心所吞噬吧。”執行體86372514搖搖頭：“很多線索都已經消失了。我只知道，這位獵人失去了自己的家庭，在北迴歸線以北消失了。等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狩獵之神奧紹熙。”
“咦？”米氫琳這才後知後覺的驚歎：“你們的意思是……人類可以轉變成或然神？”
夏吾眼珠子下沉，瞟了米氫琳一眼。執行體86372514發出一陣嘆息。
“女士，你真的是一個……輔助類型的角色嗎？”
“連這一點都要懷疑？”米氫琳怒了：“和尚，你明白的吧？人類社會並不接受或然神。你知情不報……”
“這是物種歧視，女士。”執行體86372514輕飄飄的接下了米氫琳的問責：“在我看來，或然神一樣是誕生於太陽系、誕生於地球的生物。並且，接納那些或然神的，也是一羣人類。你們並不能因爲‘絕大多數人類排斥或然神’，就否定一小部分包容或然神的人類——那不過是多數人的暴政罷了。”
“詭辯，不應該被包容的東西就不能被包容。”
“盧梭時代的強制自由原則對於人類來說是不是有些過時了？據我所知，我的理念可是來自於二十一世紀……”
“二十一世紀正是‘自由’這一領域的大倒退！那些白癡硬是要接納對社會有害的東西！”米氫琳勃然大怒：“而且你並非是打心眼裡認同這些人類的哲學、社會學！你只是在撿對自己方便的說法！”
“這是人身攻擊，女士，我並不認爲你可以假定我懷有惡意……”
“機身攻擊！這是機身攻擊！”
執行體86372514搖了搖頭：“社會法學派和實證分析法學派之間的分歧，你們人類都未必能夠理清。這樣的辯駁是無意義的。總之，在這件事上，我並不覺得自己觸犯了人類的道德以及本地的律法。”
夏吾沉吟：“看起來……普通的生物確實可以經過一系列殘忍的儀式，轉化爲某種……亞種或然神？擬似或然神？反正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或然神就是了。”
“他們就是或然神，最多比一般的或然神多出一個必然世界的物質肉身。但本質上，還是或然神。”執行體86372514如此說道：“難道說，將你抓過來也是類似的理由？不對吧……”
——那些傢伙，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嗎？這個節骨眼了還顧得上增加同伴？
——不過，就他的能力爆發之後的強度來看，說不定可以成爲某種適合的載體？
執行體86372514並不知道那些神是依照什麼標準選擇降神的載體的。那個看起來很像是科學實驗的降神儀式充滿了謎團，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學來的……
“你看，孩子，你解決了我的一個問題，然後我解決了你的一個問題。這樣我們算是互惠互利了，對不對？從字數上看，你獲得的信息量說不定還遠大於我呢。咱們完全可以這樣互惠互利的嘛！”
夏吾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那麼，錢，你和阿爾馬洛·赫胥黎之間的關係是什麼？”
“我們是同一個孤兒院出來的兄弟。”夏吾嘆了口氣：“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兄長，但他總是擔心我惹出自己解決不了的麻煩，所以一直追着我不放。”
“兄弟……”這個答案有些超出執行體86372514的預料。他仔細思考了一下，發現這個說法居然很合理。那位身份、背景不明的人類法師“代行者”，確實是個開孤兒院的，聽說也往一些富貴地方送走了一些孤兒。
如此說來……
——等等，阿爾馬洛·赫胥黎的簽證理由是“探親”……不會是真的吧？
執行體86372514似乎陷入了一個自我矛盾的謎團之中。
阿爾馬洛·赫胥黎確實截下了他的“貨”。從種種情況來分析，如果不是提前準備好了特化的“天命之路”模組，是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從幾百個僞裝中精準的翻出“貨”的。所以，他，還有那些暗中的朋友們，一直都將這個“探親”當做笑話來看的，覺得鬥犬做事太不講究，理由也不找個真一點的。
可如果面前這個“錢光華”說的是真的，那麼……
——那麼拿走貨的到底是誰？
——這個城市還有誰可以獲得概率魔法的加持？
執行體86372514感覺自己面前的謎團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