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終,魏大奶奶坐上馬車,和心腹嘆道:“真沒想到這丫頭有這樣的機緣,但願之前沒得罪他家,還能結個善緣。”
她可是聽魏老大說了,附近幾個縣的縣令有聯名上書,替安怡向朝廷討封賞的意思,這明擺着就是要捧黃昭的臭腳麼。以安怡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能給深受寵愛、前途遠大的黃昭做正室,但並不妨礙她做個二房奶奶,官員之女,名門之後,身有長技,在民間善名極佳,娶回家做二房就是收買民心的好手段。誰敢和黃昭搶女人?更不要說全靠黃家纔能有好日子過的自家了。
安家。安保良也正爲諸縣想要藉機聯名爲安怡向朝廷討封賞的事情煩惱,皺着眉道:“若非縣尊體貼,特意把遷安縣的信函拿與我瞧,只怕這事兒要成了我們才知道!我是堅決反對的,其弊病有三:一來,你是個未出閣的小女孩子,乍然出名就被頂上風口浪尖不好,若是太醫署的那些太醫看你不順眼,想收拾收拾你,哪兒有大疫病就讓你去,你怎麼辦?且不說安危,難道你一個姑娘家就要這樣來回奔波吃風?二來,爹爹官小位卑護不住你,你生成這種容貌,雖百般遮掩也是掩不住的,若是落入有權有勢的衣冠禽獸眼中,把你當稀罕物品一樣地收藏了,要用時就讓你專給他一家老小瞧病,無用時就讓你做那無名無分的姬妾,你又當如何?”
安怡問道:“爹爹說得不錯,其三呢?”
安保良見她面上絲毫無有擔憂害怕之色,不由暗歎一聲家裡出了個賊大膽,只得又道:“三是,此事明擺着就是諸縣要討好黃家,你若因此得了封賞,那便再也與黃家分不開了。別人只要一提到你,就會想起黃家,這不是好事。”
安怡早把這三種可能都全想到了,見安保良眉頭都皺得可以夾死蒼蠅,知道他是真正替自己擔心,便笑道:“爹爹多慮了,天下之大,比我厲害美麗的人多了去,哪能因爲這樣一件事就誤了我一生?您要是真擔心,咱們就設法讓他們不要得逞就好。”
安保良道:“我就是這麼個意思,這些日子你就託病不要出門了吧?縣尊那裡我會設法求他不要答應,咱是昌黎人,昌黎不應,他們就不好跳得太厲害。”又試探着和安怡商量:“你有沒有辦法和黃昭聯繫上?要不,讓他幫幫你?你是應他所請纔去遷安的,可不能因此害了你。”
安怡在遷安鬧騰這一個多月也確實累極了,正想好好休息一下,便應了:“行,明日就讓蘭嫂去醫館裡說說,把消息傳出去吧。”至於黃昭那裡,她攥住袖中那塊沉香木牌,心說也許這塊牌子能幫她一幫?她想出名不假,但卻不想被人當成踩腳石,更不想因此就丟了命,她的命可寶貴。
有這件迫在眉睫的事情壓着,父女二人間又親近了許多,因吉利懷孕而產生的那些不愉快似乎也不算什麼要緊了,安保良趁機表達了他對安怡的信任之意:“你姨娘這兩日總抱怨肚子不舒坦,要不,你明日抽空給她看一下?”
“我今日歸家時沒瞧見姨娘,也沒看見她的氣色如何,如果她樂意讓我看,我是沒問題,什麼時候都行。”安怡算算月份,吉利已經懷孕六個月有多了,算來,如若尤知章真在這事兒上做了手腳,也差不多了。她倒是想試試經顛道人一脈用藥而不正常懷上的身孕脈相究竟如何,只可惜吉利防她如防賊,又怎肯給她看?所以縣丞老爺的一片關懷之情是註定落空了。
安保良原本做好被無情拒絕的準備,誰知安怡爽快就應了,於是高興得很:“我這就去和你姨娘說。”那模樣是恨不得立即就讓安怡接受他這個還沒生出來的庶子。
安怡穩坐房中靜等,沒多少時候就隱約聽得吉利房裡傳來一陣哭聲,接着安保良強忍怒色地進來:“你姨娘體貼你累了,改日吧。”
這改日就不知要改多少日了,安怡很厚道地沒戳穿他。
次日,爲了證明自己很好,完全用不着安怡出手幫助,吉利顫巍巍地扶着小丫鬟黃鶯的手出來給安老太和薛氏請安亮相,順便對安怡表示歡迎歸來。
安怡默默打量了她一番,見相隔不過一月許,原本還算苗條不顯形的吉利就已經胖得不成人形,面色看似紅潤有光,那紅潤卻瞧着有些不正常,再看她對着日光時總是情不自禁地皺眉躲避,時不時地還控制不住地撓一撓肘部手腕等地,便好奇道:“姨娘的胃口好轉了?”
吉利就像是生怕回答胃口好轉,安怡立馬就會弄一盞毒湯來送給她吃一般,十分警覺地捏着鼻子道:“不算太好,不怕大姑娘笑話,奴是賤命不挑嘴,這孩子卻是隨了老爺的性子,挑口。至今只能吃些清粥小菜和自己做的東西。”
她越是防備,安怡越是想逗她,惡作劇地道:“那姨娘真是不得了,只吃這樣的東西就能養得這樣的白胖,孩子長得好麼?”
“好得不得了。”吉利自得地笑笑,她沒告訴任何人,她背裡吃了多少尤知章配給她的補藥。這補藥真是很好,讓她遍體通泰,孩子也長得好,只恨尤知章着了安怡的手被趕了出去,害得她的藥都斷了,才斷了幾天,她就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了,身上也莫名有些發癢。纏着安保良去尋人,安保良倒好,直接讓她去找安怡看,當她是傻子啊?這世上最不樂意讓她生孩子的就是薛氏母子三人了!所以尤知章是必須要找到的,希望很快就能有消息吧。
安怡又道:“姨娘好像是身上有些癢?要不要我看看?”
吉利唬了一跳,立即否認:“不癢!姑娘看錯了!”見小丫頭黃鶯詫異地看向她,立刻飛了個惡狠狠的眼神過去警告黃鶯不許亂說,黃鶯怕她,當即低了頭。
安怡看在眼裡,又道:“我瞧着姨娘似是有些怕日光。”
吉利只恨她的眼睛太尖利,觀察太細緻,十分乾脆地否認:“我長斑啦!不能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