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彷彿已經看見父皇被秋兒的或真或假,或嬌或嗔弄得手足無措,沒想到,他的小妻子卻像根本沒有聽見父皇和褚國特使的提議,臉上帶了抹似笑非笑,扭頭看着自己,淡然道:“不會跳!”
蕭逸心頭一跳,沒來由地,他就覺得秋兒這話是專門對他說的,那絲若有似無的笑容掛在她的臉上,讓他覺得心慌,就好像自己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被她捉住了一樣。
他當真是無比坦蕩的,可是,這般被秋兒一看,登時就亂了手腳,臉上竟莫名地露出了理虧的擔憂。
座下衆人卻吃了一驚,公然駁斥皇上的要求,這靖王妃的膽子當真大,大夥兒不由地都替沐之秋捏了把冷汗。偏偏罪魁禍首還沒什麼自覺性,目光依然流連在靖王爺的臉上,像是不將靖王爺的臉上看出朵花來誓不罷休。
這般意味深長的笑容和目光,出現在靖王妃這種聰慧絕頂又美貌無雙的女子臉上,無端地讓人覺得高深莫測,神秘詭異。金殿之上坐着的都是久經考驗的人精,最擅長於察言觀色,便是黃毅這樣的粗人,也從靖王爺波瀾不驚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驚慌和不確定。
若說女子爲了得到夫君的獨寵爭風吃醋,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男人乃是做大事者,家裡有個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但黃毅的腦子裡似乎從來沒有將沐之秋當成過普通女子,單是一想到這樣一個稀世寶玉般的女子會被其他心機深重的女人迫害,他心裡就會不舒服。看看蕭逸,看看沐之秋,再看看與沐之秋有三分相似的香香公主,黃毅心中無端地升起一股戾氣,竟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指着香香公主道:“靖王爺?你居然和她一起欺負沐大……”
下面的話黃毅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表達得清清楚楚。
“混賬!”蕭逸臉色驟變,勃然大怒,纔要站起來,卻被身邊的沐之秋拉住衣袖,道:“坐下!稍安勿躁!”聲音輕飄飄的,還沒有平時說話的聲音大。
但衆人卻見靖王爺和黃毅同時一愣,竟不約而同地乖乖地坐好。黃毅雖仍有不甘,滿臉怒火,但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看向靖王妃時,竟是溫和的,裡面還帶着點長着對小輩的心疼。
黃毅這樣的目光讓向來處事不驚的蕭逸如坐鍼氈,他面上雖看不出什麼變化,但身體卻又往沐之秋跟前湊了湊,像是還覺得不滿意,索性長臂一伸,直接將沐之秋圈在了他的懷裡。
在座都是些什麼人,便是黃毅不怒,心中也有幾分懷疑。現在再看靖王爺的表現,便連蕭良、方誌清、沐忠國等人也有了不少想法。
靖王爺平素的性子大家都清楚,沒有的事情,就算將嘴皮子說穿,靖王爺也充耳不聞,今日黃毅不過說了句不囫圇的話,這靖王爺就沉不住氣了。靖王妃雖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說出來卻重若千斤,便是皇上也不敢這般命令靖王爺。這般咄咄逼人,卻又坦蕩得近乎實誠的不滿,以靖王爺的性子,若不是當真做了什麼,豈會忍得住?
如此,靖王爺不是做賊心虛又是什麼?
蕭逸和沐之秋的感情歷程,是方誌清等人一路看過來的,蕭逸有多在乎沐之秋他們都心知肚明,單看此時靖王爺一臉的緊張模樣,方誌清等人的目光中便多出幾分同情來。
唉!可憐的靖王爺!
氣氛突然變成了這樣,蕭震天有點莫名其妙。沐之秋的態度他其實相當不滿,也琢磨不透。但看見逸兒如此心虛的表現,不知道爲什麼,就覺得自己有點太多事了。
宮內已有沐之秋是個妒婦、悍婦的傳言,逸兒懼內實在實在令他不滿,這纔想借香香公主和親一事打壓一下沐之秋的氣焰,同時也是給逸兒一個警告。可現在,他心裡竟對沐之秋產生出一股愧疚。到底,她是上官雲清深愛的女人。本來這種情況下多少該給沐之秋留些面子,但那褚國使者和香香公主緊逼不放,他又先開了口要沐之秋跳舞,總不能爲了沐之秋打自己一巴掌吧?好歹他也是皇上。
想了想,笑道:“秋兒這身衣裳窄,跳舞確實不方便,何不高歌一曲助興?完了你夫妻二人便早些回府休息?”
蕭震天覺得自己當真英明仁慈,他這算是給秋兒找個臺階下來。只要面子上過去了,今日的金殿比試他自然會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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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沐之秋偏偏不稀罕領他的情。身上的衣裙是窄,如果旗袍做成大擺裙,那就不叫旗袍了,也不可能襯托出女子曼妙的身軀。
她今日心情着實不好,若不是這皇帝老兒有自己的打算,硬逼着蕭逸和親,哪裡會有金殿比試這一說?所以,歸根結底,都是蕭震天的花花腸子太多,她怎麼可能會因爲此時蕭震天牆頭草的一句話而感激涕零?
“不會唱!”依然是硬邦邦的三個字,甚至連看都沒看蕭震天一眼。
這一下,連蕭逸都有點傻眼。父皇的脾氣秋兒豈會不知,伴君如伴虎,秋兒這般挑釁,豈會有好果子吃?事情已經演變得有理說不清了,他可不想跟那什麼香香公主再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若是父皇一怒之下,定要讓他娶了香香公主,矛盾不但激化,今晚秋兒的心血,豈不白費了?
以秋兒的爲人,怎麼會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
其他人都瞠目結舌地看着座上的沐之秋。此時,她已收回了目光,不看皇上,也不看靖王爺,卻若無其事地將目光投向金殿正中間的一根燭臺。鎖定,再也不曾移開。
沐之秋的頭腦在高速運轉,她需要集中精力思考。
沐之秋確實不會跳舞,但不會跳舞並不代表她不喜歡運動。二十一世紀有很多種運動都能與舞蹈結合在一起。比如說健美操,再比如說鋼管舞。
所以當視線落在那根燭臺上時,沐之秋突然就想到了應對的辦法。
那根燭臺很有創意,純黃金打造,直徑大約十公分,三米左右的高度,立在金殿正中間,像一朵已經完全長開的大蘑菇,上面是水晶燭盤,燭盤裡沒有點蠟燭,卻是數十顆閃閃發光的夜明珠。
像這樣的燭臺金殿之上一共有二十多根,但這一根最粗,也最大,上面置放的夜明珠也比其他燭臺上的多。今晚夜宴,金殿之上的光亮,大多來自於這些燭臺。
直徑十公分的燭臺用來跳鋼管舞太粗了點,但這個沐之秋可以克服,只要有了基本道具,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許多。
就在蕭震天的耐心即將消磨殆盡時,沐之秋終於緩緩起身,道:“罷了!皇上和香香公主既然想看我跳舞,那我便勉爲其難地跳一曲吧!否則便是不識擡舉了。”
蕭逸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甚至忘了站起來,半響,才握住她的袖子,認真地看着她道:“秋兒,你?”
“無妨!相信我,我不會輸!”
目光掃了一眼褚國特使,便移向蕭震天,“父皇知道秋兒的習慣,秋兒做事從來有理有據,不會做虧本的買賣,所以今晚也是一樣。平白無故想一睹秋兒的舞姿,褚國使團怕是沒那麼大的面子。”
“你……”褚國特使公主氣結。
蕭震天不滿地瞪褚國特使一眼,又轉回視線問道:“那秋兒想要怎樣?”
說實話,面對與婷芳小公主一模一樣的沐之秋,他真的生不起氣來。
“父皇英明!今晚秋兒赴宴,並非爲了香香公主而來,而是爲了父皇與夫君的賭約,所謂願賭服輸,父皇還請爲前兩場比試裁決出勝負。”
“那有何難?父皇允了你。秋兒先前已與香香公主比試了兩場,雖說秋兒的沙畫別出心裁,但香香公主卻演示了琴技、刺繡和茶藝,到底比秋兒多一項,所以朕裁決那兩場你二人各贏一局,如何?”
這應該是蕭震天最大的讓步了,沙畫雖說新穎,但香香公主表演的都是實實在在的真功夫,實在比她這種投機取巧的法子更容易服衆。
沐之秋點頭:“好!父皇一言九鼎,秋兒同意!”
言語間,沐之秋已看向香香公主。
香香公主不是傻瓜,但見沐之秋的視線掃過來,便已領悟,朗聲道:“本公主也同意!事不過三,三局兩勝者爲最後的贏家,本公主的驚鴻舞靖王妃雖未曾親眼目睹,但皇上和靖王爺卻欣賞過了。若是靖王妃能在舞姿上勝過我,我不但會帶着使團返回褚國,還協助哥哥規勸父皇,褚國百年之內不犯靜安王朝一寸土地!”
“公主!”褚國特使驚呼。
“放肆!”香香公主怒道:“到底你是公主還是我是公主?本公主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難不成你還想我褚國做那背信棄義的小人?”褚國特使登時啞口無言。
沐之秋拍手讚道:“香香公主爽朗坦蕩,沐之秋佩服。若是別的東西,公主看上了,我自當雙手奉上,只可惜,夫君不行。沐之秋在此向公主賠罪了!”說罷,大大方方地給香香公主鞠了個躬。
這個鞠躬狂妄至極,卻又坦坦蕩蕩,便是名言此局她沐之秋必勝無疑,也讓香香公主無法辯駁。
不等衆人反應過來,沐之秋已走到了金殿中間的燭臺前,道:“來人,將上面那個盤子給本王妃取下來!”
才爲沐之秋捏把汗的衆人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到燭臺上去了,就連蕭逸和香香公主都暫時忘了沐之秋剛纔的話。
立刻有太監上前,搭了人梯,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就將那華貴的蘑菇蓋子連同幾十顆夜明珠一同擡了下來。
太監們不知道沐之秋要做什麼,若是將這些夜明珠擡下去,金殿就不能稱之爲金殿了,光線會立刻暗下來,那樣不但看不清楚靖王妃表演舞蹈,若是有此刻混在其中,還難以察覺,因此都怔怔地看着沐之秋。
沐之秋道:“你們把案几上的筆墨紙硯收一收,將這燭盤放到案几上去,只給我留下這根黃金柱子就成!”
說完,也不看衆人,伸手晃了晃黃金柱子,感覺到十分堅固,這才向蕭震天一笑,道:“皇上和諸位大人們請稍等一會兒,秋兒下去換身衣裳,馬上就來!”
不等蕭震天答應,她已衝冬果和阿綠揮揮手,婷婷嫋嫋地步出了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