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秋有點發愣,蕭良並不是蕭楠那種沉不住氣的人,到底是什麼事兒讓他變成了這樣?她的眼睛一向凌厲,今日見到蕭良第一眼時,便看出蕭良不止是落魄,他還十分絕望。能讓蕭良絕望的事情不多,除非?
倏地心頭升起一個念頭,難道竟是蕭逸出事了?想起方纔剝下來的那身血衣,竟是越想越覺得可能,當下沐之秋坐立不安,卻又不忍心將蕭良搖醒了詢問,只好一瞬不瞬巴巴地盯着蕭良,指望他能快點醒過來。
蕭良倒像是故意和沐之秋作對,這一覺直睡到天黑才醒過來。一醒來便瞧見牀頭坐着個人,那雙熟悉的大眼睛裡竟全是淚水。
當下蕭良出現了一瞬間的閃神,之秋她哭了,她的流水莫不是爲了自己而流?
只是蕭良的幻想尚未來得及拓展,便被沐之秋的話無情地打斷了:“蕭良?是不是蕭逸出事了?”
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原來三哥在她心目中已有了這般位置。也是,自己如何能與三哥相比?她原就是三哥未過門的妻啊!
強壓下心頭的酸楚,蕭良坐起來衝沐之秋搖了搖頭,“三哥沒事,前兩天才收到他的飛鴿傳書,他們已進入褚國海域,很快便要到達褚國京城了。”
“哦!”沐之秋重重鬆了口氣,竟破涕爲笑問道:“那你這般絕望卻又是爲何?”
絕望?自己竟真的將絕望表現出來了嗎?可是,爲何其他人都沒發現,只有她發現了?她心裡還是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是不是?
蕭良心底再次升起一股希望,即便之秋是三哥的王妃,也阻止不了他在心裡悄悄愛她。這輩子只要她的眼睛還能看見自己,心裡還有着自己的位置,他便是爲她去死,也不會有絲毫怨言。
接過沐之秋遞來的茶一飲而盡,蕭良這纔開口將昨日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沐之秋。
本以爲沐之秋聽完會和自己一樣氣憤,甚至感到絕望,不料,她只是靜靜地看着自己,許久才問:“你這般失魂落魄地跑來,便是擔心我和雲清遇害麼?”
一句話便將蕭良所有的心底防線瓦解了,只是,他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他擔心的人只有她,哪裡會有上官雲清?上官雲清的死活與他蕭良何干?她竟從未想過他和三哥一樣,心裡自始至終只有她沐之秋一人。
不由自主地點點頭,蕭良道:“貞妃死了,冰倩公主也死了,查了這麼久的線索斷了。之秋?你怪我吧,打我吧,都是我沒用!”激動下,蕭良竟抓住沐之秋的手往自己臉上揮去。
沐之秋掙了幾下,沒掙開,索性任由他握着她的手,笑道:“依我看你此次卻是立了大功,我爲何要怪你,打你?蕭良,我當謝謝你纔是呢!”
“謝我?”蕭良不解地望向她。
沐之秋笑吟吟地反握一下他的手,將手緩緩抽出來,道:“蕭逸出使褚國本來就不單是爲了拖延時間,他還想要引蛇出洞。但那蛇實在太狡猾,已經成了精,不到萬不得已輕易不會出來。昨日你與皇上這般行事,剛好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此時宮裡只怕已經炸開了鍋,雖說大家不敢在明裡議論,但私下裡卻是各懷鬼胎,你覺得在這種時候,那幕後之人還會冒險前來害我嗎?”
“呵呵!”沐之秋冷笑兩聲,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斂去,眸中爆出一抹精光,“咱們雖然未揪住她的狐狸尾巴,但她定然並不知曉,這般惴惴不安之下,她的當務之急便是將自己隱藏得更深一點。我倒不信,她害我是希望最後與我同歸於盡!所以蕭良,咱們剛好利用這次機會將消息散出,就說宮裡發現了倭人細作,皇上殺一儆百,已處置了貞妃,接下來,便要將整個倭國的大毒瘤從靜安王朝徹底剜掉。她如此自顧不暇,咱們便剛好坐山觀虎鬥,只等那傻兔子自投羅網便好。”
只因事關沐之秋的安危,所以蕭良一早便亂了方寸,先前腦子裡只想着線索斷了,對不起三哥和之秋,竟沒考慮到這些。此時聽了沐之秋的分析,竟是最顯而易見的道理,不由汗顏道:“還是之秋聰慧,想得周到,倒是我愚鈍了!”
沐之秋在他肩上輕捶一把,笑道:“其實以你的睿智和穩重,豈能看不到這些?你哪裡是愚鈍,不過是關心則亂而已。雖說這樣的你有點不像我認識的那個冷靜穩重的蕭良,但卻看得出你是真心將我和雲清當做朋友。蕭良,此生有你們這幾個知己,沐之秋足矣!”
一句關心則亂本是最好的解釋,但卻偏偏到了最後變成了知己,蕭良心頭頗不是滋味,但轉念一想,知己,她已拿自己當成知己,自己還在奢望什麼?
當下蕭良也溫和一笑,道:“我也是,此生有了你們這些知己,死而無憾!”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快,如同沐之秋分析的那樣,貞妃的死在後宮引發了一場人人自危的地震,所有心懷不軌的妃嬪都老實了許多,再也沒有人敢露頭挑事,便是康寧宮,除了每日請安外,也不再有多餘的人踏足。雖說這樣一來,宮裡安靜了許多,但卻顯得死氣沉沉,連個笑聲都聽不見了。
蕭震天才不管那許多,只要秋兒和上官雲清安全,他便覺得安心。既然後宮的事告一段落,他便重新派了人隨時關注警戒線上的動靜。
沐之秋和上官雲清一方面繼續按照計劃,每隔一日便做一天手術,忙得不亦樂乎。另一方面休養生息,偶爾也會派出暗衛們前往京城打探消息。
夜襲、冬果、青影和阿綠寸步不離地守在他二人身邊,危險沒遇到一次,倒是將這四人全都訓練成了應付急診病人的高手。
蕭逸每隔半月會飛鴿傳書一次,將他那裡的動靜送回來。褚國國君雖未打消攻打靜安王朝的念頭,但卻被蕭逸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兩人爲各國利益寸步不讓,談判一時間陷入了僵局。不過,這非但沒影響褚國國君對蕭逸的欣賞程度,反而讓褚國國君更加高看了蕭逸幾分。
倒是褚國太子和蕭逸不太對脾氣,蕭逸還道那褚國太子是何人,見了面才知竟是熟人。其實說熟人也不盡然,因爲他對此人從來沒有什麼印象,只不過秋兒經常提此人罷了。
那褚國太子不是別人,便是大年初一晚上在燈會比試臺上與秋兒打擂的倪天凌。眼下不該再叫他倪天凌,該稱呼一聲褚天凌纔對。
想到當初秋兒對這個褚天凌讚不絕口,而這廝看着秋兒的眼睛閃閃發光,蕭逸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一個醫術卓絕的上官雲清就夠他應付了,怎地又冒出一個醫學怪才?這世上倒是有多少男子與秋兒志同道合的?難不成天底下的好男兒都喜歡學醫?爲何他蕭逸就不喜歡?簡直是豈有此理!
眼下蕭逸倒是開始相信褚天凌的確是對秋兒一見鍾情,那晚的秋兒太閃亮,太奪目,想不被別人注意都難。更何況還有生死門門主那老不死的從中作梗,這褚天凌當晚沒拜倒在秋兒的石榴裙下自制力已經算極好了。
秋兒還心心念念要將這褚天凌招攬到自己麾下做應急小分隊的副隊長,難不成自己這靜安王朝的靖王爺做那麼個副隊長還不夠格,竟要從別國勾引一個太子來做副隊長?
不過就連蕭逸都有些咋舌,秋兒這個應急小分隊的來頭當真不小,甭管自己和八弟還有褚天凌是否真的有意加入她的應急小分隊,單單看這陣容便十分駭人。不是皇子就是太子,當真了不得。讓人極其不爽的是偏偏上官雲清是秋兒欽定的第一副隊長,他的位置誰也動不了。
蕭逸就不明白了,這副隊長還分什麼第一第二的,秋兒當隊長任何人都不會有異議,可憑什麼上官雲清那麼個一介草民能享受如此殊榮?
有了這樣的想法,蕭逸寫給沐之秋的信裡便帶着點酸溜溜的味道,沐之秋看過之後哭笑不得,這蕭逸,吃醋都吃得跨海了,真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吃醋第一人。
蕭良有了上次的教訓之後不再每個月來“死亡村”押送物資一次,而是每隔四五天就會來一次,和沐之秋、上官雲清聊聊天,吃頓飯,讓帶來的虎賁軍將“死亡村”前前後後全部檢查一遍,確認沒有危險便離開,從不在“死亡村”內留宿。
這般日子過得極快,等到沐之秋和上官雲清將“死亡村”所有需要做整容的村民都做完手術時,已經到了十月底。
十月底天已經開始涼了,沐之秋便和上官雲清商議,二人在春節時一同返京面聖,親自懇請皇上解除“死亡村”的隔離,正式將“死亡村”命名爲歡樂谷。
不過在這之前,他們要去一趟後山。
去後山的建議是沐之秋提出來的,後山雖然十分危險,但那裡的藥草卻比外面運進來的效果要好。
這一點沐之秋是從石灰石和曼陀羅上看出來的。石灰石是消殺必不可少的東西,曼陀羅是提煉麻沸散的重要藥材,一旦離開了“死亡村”,很難再找到這麼好的藥材,所以她絕不能放着這麼好的自然資源不利用,後山採藥便被沐之秋提上了日程。
至於爲什麼後山的藥草比其他地方的效果神奇,沐之秋無法解釋,上官雲清也說不清楚,大概是因爲特殊的地理環境。既然說不清楚,也就沒必要去琢磨,沐之秋只管採了草藥帶回京城便可。因爲一回京,上官雲清的醫館便要開張。
一想到自己最早跟上官雲清提過的夢想很快就能實現,沐之秋就覺得興奮。上官雲清的醫館可不就等於她的醫館麼?在二十一世紀時,她就希望能開一家自己的診所,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實施,現在穿越到了這裡,她可以將自己所掌握的傳染病知識和臨牀醫學、中醫學相互結合,形成一種完美的靜安王朝醫學體系。上官雲清的醫館便是這種醫學體系落到實處的雛形,她怎麼可能不激動?
上官雲清的腿自從春節前後做了蜂針治療以後便再也沒有犯過,沐之秋不得不承認這種法子實在神奇。而她的頸椎,自從上官雲清將那塊不知道是何物的七彩水晶石取出來後,便徹底痊癒了。
現在的沐之秋每天都覺得神采奕奕,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氣。要是此時的她被老頑童看見,指不定又要被擄回去強行收徒,因爲現在的她,連蕭良看了都說是塊習武極好的料子。
沐之秋對習武實在沒什麼興趣,人這一輩子能專注地幹成一件事就不錯了,她的主業是醫術,至於其他,她都不在乎。而且再過幾個月,她就十八歲了,十八歲在這個時代可是個老姑娘,骨頭都長硬了,還怎麼練武功?笨鳥先飛針對小孩子有用,對於一隻老鳥卻是大大的不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