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1章 詩
朱雀被高陽救醒一事，立刻被一石傳達給了所有覺醒者。
大多數人都在外執行任務，只能在“相親相愛的覺醒者”聊天羣衆表達自己的喜悅和祝賀。
人在西國出差的鬥虎立刻買了返程機票，但即便如此，到達離城機場也得凌晨了。
高陽也肯定是不能陪王子凱回家玩遊戲了，他跟王子凱道歉，讓他先回去。
王子凱十分理解，朱雀醒了他也很開心，跟朱雀打了聲招呼便走了。
高陽一直送王子凱離開十龍寨，上了跑車，看着車子消失在街頭。
他心中有些愧疚。
其實，王子凱按功勞算的話，早已是九嗣核心人物，也是覺醒者們的救命恩人。
可是目前除了打架，所有內部會議，高陽都不讓王子凱參與。
理由很簡單也很自私，不能讓王子凱的獸格覺醒。
可是高陽並不能保證，如果王子凱瞭解了到高陽所瞭解的一切，是否還能穩定住自己沉睡的獸格，況且，王子凱對開會也提不起一點興趣。
所以，謹慎點總沒錯。
高陽絕不想，也絕不能失去他這個好朋友。
朱雀醒來後，狀態恢復得很快，畢竟她拿走高陽一半壽命，又擁有8級【等價交換】，修復能力強大。
短短一個上午，朱雀就變回正常人，能吃能喝，能跑能跳。
朱雀很想抽菸，高陽卻甩給她一句話：“你現在的命是我給的，我就戒菸這一個要求，你必須答應。”
朱雀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只好忍痛答應。
可又給大家點了奶茶，五人坐在會議室，人手一杯，聊起了正事。
大家先跟朱雀細緻地講述她昏迷後發生的所有事，朱雀起初還喝着奶茶，聽到後面，臉色越發沉重。
全部聽完，她嘆了口氣，笑容苦澀地看了高陽一眼：“要不，我還是抽根菸吧。”
高陽表示理解，然後拒絕了。
之後大家又聊了會兒，一石、可又和鴉鯊便離開了。
高陽跟朱雀獨自留在會議室。
朱雀起身，走到落地窗邊，盤腿坐下，看着蔚藍天空下的灰白色城市發呆，很快，她的眼睛乾澀，眼角通紅。
她趕忙歪頭，用手背輕擦了一下，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麒麟活該有這下場，但是很奇怪，心裡頭還是有點難過。”
“一點？”高陽反問。
“好吧，挺難過的。”朱雀大方承認。
高陽恨麒麟，但也能理解朱雀的心情。
他低頭沉默片刻，平靜地說：“我以前一直以爲麒麟是擔心被別人領悟走【等價交換】，才留你一條命，後來我才發現，他真的當你是同伴。”
朱雀愣住。
“麒麟對你使用‘大腦纖維化’，而不是‘大腦格式化’，也是想要保留你的意識，這樣當他完成陀螺計劃，你的意識也能一起前往所謂的永恆家園。”
“可他自己卻去不了。”朱雀說。
“嗯。”高陽點點頭：“想要完成這個計劃，他必須付出生命，他一早就知道。”
朱雀沉默了幾秒，“蘇醫生，真的很孤獨啊。”
“是啊。”高陽淡淡補充道：“無論在現實，還是在夢中。”
朱雀忽然一愣，眼波流轉。
“怎麼？”高陽察覺到朱雀的反應。
朱雀猶豫了一下：“其實，我大腦纖維化的這段時間，並不是空白的，我一直迷迷糊糊的，像在做一個不會結束的夢。”
高陽一驚，隱約猜到：“什麼夢？”
朱雀揮了下手：“挺奇怪的夢，還有點科幻，說了你也不信。”
“夢裡是不是有月之城！”高陽目光灼灼。
朱雀一驚：“你也夢到過？”
“我在‘萬象歸一’的夢中，就是一個賽博時代，我叫劉離，住在月之城七區黑馬街……”
“終焉公司！雲荒科技！靈生製藥！”朱雀激動地打斷。
“對，你在夢裡，是一個叫夢槃的組織的隊長！”高陽接話。
“我的天！”朱雀驚呼：“劉離！木星旅人劉離！”
“蒼之海漫遊者朱雀。”高陽笑了。
瞬間，朱雀的眼淚涌出來，“高陽，我還以爲，那些只是我的夢，所有人都是我虛構的……”
“我也是。”高陽很感慨：“現在看來，那可能是很多人的夢，我們都在那個夢中。”
“等等，不對！”朱雀皺眉：“罐頭、灰雄他們都死了，他們怎麼會出現在夢中？還是說，那個夢中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高陽搖搖頭：“我不知道，或許，我們進入到的那個世界就是麒麟想要打造的永恆家園的雛形。”
“也可能，麒麟真的可以把所有人的意識放入一個永恆的夢中，在這個夢裡，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存在’着。”
“這些，我們永遠不會知道了。”朱雀說。
“是的，麒麟死了，陀螺計劃失敗了。”高陽說給朱雀聽，也說給自己聽。
“萬一麒麟是對的呢？”朱雀雙手環抱膝蓋，落地窗外的陽光照亮她精緻的鼻尖和下巴：“我剛纔腦子裡，忽然閃過這樣的念頭，連我自己都感到後怕。”
高陽低頭看着自己的掌心，掌紋在陽光下只剩下幾根蒼白模糊的線條：“這段時間，我偶爾也會閃過這樣的念頭，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斷送了人類唯一的‘希望’。”
忽然，高陽笑了笑：“青靈曾跟我說，選擇無關對錯，選擇只是選擇。麒麟做出了選擇，我們也做出了選擇，我們贏了，僅此而已。”
高陽側頭，看向朱雀：“人有時候，不能往深了想，我們沒法替太遙遠的事物操心，這是我們的侷限，也是我們的幸運。”
朱雀點點頭，若有所思。
兩人靜靜曬了一會兒太陽。
高陽想了許多，打破沉默：“關於夢，我在高欣欣變成人形兵器那就醒了，後來……怎麼樣了？”
朱雀微微皺眉，努力回憶：“我還活着，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反正我醒來時，你和其他人都不見了。”
“我甚至不確定我的身體還在不在，我的意識在蒼之海飄蕩，過了很久很久，我忽然被某種力量喚醒，我睜開眼睛，結果看到了你、可又、一石和鴉鯊，然後我才意識到，我之前的那些全是夢。”
“嗯。”高陽沉思片刻，又問：“你在那個夢裡，有沒有什麼讓你印象深刻的事？”
“什麼算印象深刻的事？”朱雀問。
“就是，可能會跟現實世界產生關聯的事。”高陽說。
“大多都是基於我個人經歷的事……”朱雀一頓，想到什麼，“不過，確實有一些值得注意，我有跟你提過我的老主顧沒？”
高陽搖搖頭：“夢裡都是你負責跟他聯絡，我們從不管這些。”
朱雀笑容玩味：“那個老主顧，是炎涼長老。”
“姜爺？”高陽有點吃驚。
“對，在夢裡我並不覺得他是姜爺，夢醒後我才意識到這點。”
朱雀認真回憶，聲音放緩：“我記得，有天下午他邀我去他家喝茶，當時，他跟我分享了一首詩，說是一個朋友送他的，還問我怎麼看，我說我不懂詩。”
高陽問：“這首詩你還記得麼？”
“還有些印象，我看看能不能想起來……”
幾秒後，朱雀輕聲念出來：
“高牆立起……月亮，不，紅月嘆息……迷霧漸濃……諸神黃昏？不，不是，好像是……”
“衆神哀隕。”高陽更正。
“啊對。”朱雀一驚，“你也知道？”
高陽點點頭，幫朱雀唸完：
“無知者，枕霧而眠。”
“無畏者，溯霧而上。”
“流離者，尋永樂園。”
“萬般皆驚奇，萬物同歸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