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身以下,即使“寒冰仙子”葉玉琦被殺,也不會讓孟奇如此驚訝,可本身修煉*玄功,自然明白它的強橫之處。
邁過第二層天梯,登臨七重天,成爲宗師後,曹獻之短時間內的爆發力已不亞於絕大部分九重天的外景巔峰,可硬抗半步法身一陣,加上身體剛硬,足可比擬上品寶兵,對危險的預感更是屈指可數,兼且變化無窮,神出鬼沒,同階宗師單對單能贏曹獻之很少很少,兩三人圍攻亦頂多戰而勝之,要想阻撓他逃遁,頗爲艱難,即使用上神兵,打不中也無用,曹獻之完全有能力在被纏住前,以重創爲代價博出生機。
除非神兵剋制*,圍攻宗師有人剋制*,可號稱全天候全地形作戰機器的*玄功豈是那麼好剋制的?
若他們預先佈下陷阱,埋伏了地仙遺蛻,以*玄功對危險的預感,曹獻之恐怕還沒進門就跑掉了?難道準備了矇蔽危險感知的寶物?
孟奇並沒有懷疑曹獻之的身死,那顆頭顱內凝聚的冤意執念簡直宛若實質,韓廣、顧小桑等人又非沒見識過三頭六臂、兩頭四臂,“大阿修羅”蒙南就有類似神通,哪會被一顆頭顱矇騙,不泯滅元神,不檢查魂燈,不會貿然做出判斷,除非顧小桑明知究竟,故意拿頭騙人,但好像沒這個必要,又非曹獻之不可!
同練*,孟奇對自身保命之能一向很有信心,如今曹獻之的頭就在眼前,兔死狐悲。給了他沉重打擊,有種蒙上了一層陰霾的感覺。
“這位是?”“阿修羅王”羅睺與萬蟲尊者同時發問,曹獻之成爲宗師後,還沒顯赫事蹟流傳,他們一時辨認不出。
顧小桑將頭顱交給掌燈神使。臉龐映照火光,溫暖暈黃,聖潔靜謐:“曹家曹獻之,剛成宗師沒幾年,可若論戰力,地榜能排入前八十。兩位都遠非他的敵手,即使圍攻,也有隕落危險。”
她的手垂着,一滴滴鮮血滑落,與潔白形成鮮明對比。勾得小羅睺等人移不開眼睛,而孟奇則暗歎一聲,血肉有靈,但靈性已逝。
羅睺與萬蟲尊者臉色皆變得凝重,曹獻之的實力竟如此之強?爲何之前名聲不顯?
大羅聖女莫非是在說大話?
顧小桑眸子內彷彿藏着無數璀璨星辰或燈火,眼簾微微垂下,似感慨似描述:“曹家招集宗師,商議完全投向大汗之事。他極力反對,不願與我等左道同流,可當時魔師、大滿以及法王都在等待曹家的決定。曹家家主一狠心,催發神兵,突然發難,以殺掉自家反對宗師表明投靠之意的堅定。”
“不過,若非魔師親自出手,曹獻之很可能就逃掉了。”
曹家有多少位宗師。神兵威力如何,羅睺與萬蟲尊者作爲一方勢力的高層都相當瞭解。這樣的戰局中,曹獻之能殺出生路簡直匪夷所思。難怪大羅聖女贊他足以排進地榜前八十,短時間內的戰力不比任何一位外景巔峰差了!
孟奇外表老神在在,把玩着青銅酒盅,內心卻又添了幾分疑惑,魔師、大滿和法王三位法身圍觀,曹獻之會沒有危險預感?
除非早就有人針對性矇蔽了天機,混亂了心靈!
可曹獻之過去名聲不響,何德何能讓法身高人如此重視,專門針對?
莫非,他的身份早被懷疑?
“大道之樹”那件事情之後?
由於顧小桑說話真真假假難以分辨,孟奇不敢太依據她的描述推測,強行收斂起伏的心潮,將自身的驚愕裝作震動外露:“曹獻之竟有這等實力?過去隱藏真深!”
他這是在試探顧小桑她們知不知道曹獻之“清源妙道真君”的身份。
顧小桑沒有慣常見到的古靈慧黠,變得寶相莊嚴,這似乎是她在別人面前的主要模樣,緩緩開口,聲音悅耳:
“曹家乃頂尖世家之一,他們都死心塌地投靠了大汗,其他勢力可見一斑,縱使高覽反悔,我們依舊佔據優勢,到時候,春風一吹,遍地草原,剩餘門派世家岌岌可危,草木皆兵,而大勢一成,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兩位何苦猶豫不決,被陸大與沖和嚇到?”
萬蟲尊者當即道:“我血衣教從未動搖,鼎力支持大汗。”
“阿修羅王”羅睺看了看曹獻之的頭顱,似乎被那鮮血感染,被這場景震動,巴掌一拍,案几變成粉末,沉聲道:“我修羅寺不是嚇大的!本座這便回報大阿修羅,按照約定動手!”
孟奇深吸口氣,總算明白了妖女過來的目的,挾曹家投靠之勢震住修羅寺異心,免得會盟出現問題。
“不知除了曹家,還有哪些勢力暗中已經投靠?”這時,小羅睺插話問道,關切此事的同時似乎也是爲了說上幾句話。
顧小桑衣裙的褶皺滑落,似流雪奔涌,俏生生站起,,莞爾一笑:“這種事情,自然只能幾位宗主知曉。”
她梨渦淺淺,環視一圈:“我等左道一直被壓制,幾千年來,這是最好的機會,兩位明辨大勢,可喜可賀。”
語罷,她轉身便走,孟奇悄然鬆了口氣,妖女看來沒認出自己。
毒手魔君之事,金帳武士和外景薩滿都被自己的“元心印”影響,過後便會忘記,除非有特定契機刺激,而其餘知曉者只得滅天門一脈,在“極惡天魔”挾私報復的情況下,他們不可能自打耳光告訴別人“毒手魔君”來過。
至於顧小桑會不會將毒手魔君有問題的消息泄露出去,孟奇頗有把握她不會,和妖女打交道這麼多次,吃了很多虧,終究摸清楚了幾分她的性子和習慣。秘密喜歡深藏,作爲暗線和後手,故而每次都顯得高深莫測。
這種人,若非另有圖謀,絕不會主動外泄掌握的秘密。
孟奇唯一的擔心是。經過上次雙修之事,顧小桑對自己會不會多了點別的感應能力?如今看來,似乎並沒有。
看着顧小桑的背影消失,孟奇亦跟着離席,出了帳篷,只見夜色已深。到處皆有火把,焰光照耀四處,擾得不少飛鳥亂了晝夜之分,撲棱着翅膀四處飛行,被不少草原人打落。就地烤食。
立於帳篷前,孟奇看着亂飛的鳥兒,忽地臉含微笑,左手伸出。
一隻鳥兒似有所感,收斂翅膀,猛地落於他的掌心。
萬蟲尊者踏出帳篷,正好看到這一幕,只見“極惡天魔”臉色蒼白。蘊藏癲狂,但神色寧靜,幽深如海。與掌中乖巧的小鳥形成了一副對比強烈的畫面。
“沒想到你還有此等閒情逸致……”萬蟲尊者的頭髮無風微動。
孟奇手一鬆,小鳥飛走,微微一笑道:“極惡爲善,動靜相宜,偶爾平心靜氣,纔不至於走火入魔。”
小鳥飛上半空。身體像是散發着莫名的誘惑,一下引出了一頭蒼鷹。將它叼住,遠遠飛走。撕扯血肉,捕食動作之迅捷讓不少草原武士鼓掌稱好。
見此情狀,萬蟲尊者沉默半響道:“感覺你愈發有天魔之相了……”
…………
萬千帳篷中,一座毫不起眼的灰色帳篷外,“魔師”韓廣單手負後,慢慢踱步,另一隻手則持着書卷,靜心研讀,月華灑身,寬袍瀟灑,彷彿大儒賢者。
“羅睺應當沒有問題了。”他忽地開口。
帳篷附近的陰影中走出顧小桑和掌燈神使,四周頓時變得空靈脫俗。
“當然。”顧小桑淺淺笑道,“晚輩只是不明白魔師爲何不親自送頭過去?”
掌燈神使將曹獻之的頭顱還給了韓廣。
“滅天門竭力撮合此事,再由本座出面,難以對羅睺造成震動,曹家投靠之勢爲一,羅教誠心誠意合作爲二,修羅寺有家有業,不比其他左道能夠隱藏,不怕大汗報復爲三,三者相加,方能打消修羅寺的觀望之情。”韓廣提着曹獻之頭顱,目光細細打量,眼神淡漠。
顧小桑神情寧謐,彷彿隨口道:“魔師你向來志存高遠,雄才大略,非久居人下者,古爾多若是勢大,必將難制,你爲會盟之事奔波,委實讓人懷疑。”
四周虛空一下變得朦朦朧朧。
“若古爾多勢大,羅教不也一樣身陷困境,遠不如當前自在?”韓廣不答反問,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顧小桑臉龐聖潔:“大劫將至,天下就該亂一點。”
“是啊,亂一點好,亂一點纔有機會。”韓廣悠然附和,他目光收回,打量着顧小桑,微笑道,“你見識足夠,詭異多變,高深莫測,容貌之精緻,並世無雙,實力雖然不強,但已不可小窺,如此女子,本座都有點心動,若非早就過了有情無情的洗練,怕是難以自制,可惜,可惜我那‘三弟’牛啃牡丹,不知珍惜。”
“妾身就喜歡他那魯莽樣。”顧小桑換了個稱呼,但神情未變。
“之後呢?情到深處,斬情見‘我’?”韓廣狀似隨意。
顧小桑似笑非笑道:“何苦斬情?殺他便可。”
韓廣微微一愣,有些把握不準顧小桑的心態,笑了一聲:“希望你能下得了手。”
他轉而說道:“大汗有件任務,需要你來主持。”
“什麼任務?”顧小桑收斂神色,寶相莊嚴。
“殺狼會之事,大汗不想全力南下時留有後患。”韓廣笑道,“本座會派極惡幫忙。”
顧小桑點了點頭,示意知曉,飄渺轉身,準備離開。
這時,她突然道:“該請大汗感應整個‘金帳’,以抓住奸細了。”
大庭廣衆之下“送頭”,消息自會有泄露。
“泄露也好。”韓廣微笑道。
顧小桑留下銀鈴般的笑聲:“確實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