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耽擱,白素儀已趕到,挑着雙眉,目射殺氣,冷聲道:“姓蕭的,你把命留下了。”蕭成化雙手當胸作勢,怒笑道:“小丫頭,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是誰麼?”這話聽得李雲龍不禁一呆,暗道:“他怎麼會叫賢弟小丫頭呢?聽他口氣,他似乎認識白賢弟了?”
白素儀手橫鎮江劍,冷聲道:“你知道我是誰?”蕭成化深沉一笑道:“你難道不是小師妹白秋雲嗎?你使的一手紫氣東來劍法和五支太陽金針,難道還想抵賴不成?”
李雲龍暗哦道:“白賢弟會是他小師妹,這麼說,白賢弟果然是女的了。”“我不是百畢雲。”白素儀冷聲道:“她是你同門師妹,我卻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共戴天之仇?”蕭成化驚異的道:“我怎麼會和小師妹有不共戴天之仇呢?”“我不是你小師妹。”白素儀聲音更冷,哼道:“你怎會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想不起來了?”蕭成化攢攢眉道:“小師妹,這是誰告訴你的,你怎可輕信人言?”
“我輕信人言?”白素儀長劍一指,咬牙切齒的道:“我從沒輕信過人言,這都是你自己親口招供的。”蕭成化駭然道:“我說過什麼?”白素儀朝舒崇抱抱拳道:“舒大俠,今晚我要替先母報仇,想請舒大俠作個證人。”本來是蕭成化尋仇,現在變成白素儀替母報仇了。
舒崇連忙含笑道:“白少兄有何見教?”他偕同女兒舒雨霜一起走了過來,一面朝李雲龍道:“賢侄,中午愚叔沒有款留賢侄三位,實因蕭壇主傳書示警,聲言今晚要向愚叔索還舊帳,愚叔自思毫無把握,賢侄初出師門,不好使你捲入這場是非之中,但賢侄今晚白竟趕來了,愚叔區區苦心,賢侄不見怪吧?”
心中冷哼一聲,表面上李雲龍躬身道:“小侄怎會怪舒叔叔呢?”舒雨霜聽兩人說話的口氣,眼前這位青衫少年,自然就是李大哥了,她一雙盈盈美眸,只是望着李雲龍,臉頰微赧,口中雖沒叫出李大哥來,心裡已在叫着李大哥了。
白素儀朝舒崇墀作了個長揖,說道:“蕭成化今晚向舒大俠尋仇,起因於十八年前,這淫賊在蒲城客店意圖強暴一個過路婦女,方纔蕭成化也已經親口承認不諱了,現在在下要請舒大俠做個證人……”
他舉的取下頭巾,就披下來一頭如雲青絲,再從懷中取出一顆蜜色藥丸,掛劍入地,把藥丸在掌心一陣滾轉,就用雙手朝臉上輕拭,不過轉眼之間,他本來的劍眉星目,就變成了眉如新月,眼若丹鳳,一個俊美的俏書生頓時化作了俏佳人。
李雲龍暗道:“他果然是個女子。”其實白素儀女扮男裝,只要時間稍久,怎會看不出來?
白素儀洗去易容藥物,執劍在手,接着道:“小女子就是十八年前,在蒲城客店,被淫賊從窗口擲出來的小女孩,多蒙舒大俠伸手接住,救了—命……”舒崇方纔聽她提及十八年前之事,心中經猜到了大半,一面只是點着頭。
白素儀又道:“先母雖蒙舒大俠仗義援手,保全了清白,但經那晚一場驚嚇,又在路上受了風寒,就一病不起,那時小女子不過三歲,不懂人事,不知身世,幸先母臨終之時,刺血成書,託付一位好心婆婆,書上要小女子不忘舒大俠大恩,小女子月前曾因蕭成化要到江南來找舒大俠尋仇,趕來江南,要想證實昔年這段恩怨,今晚總算給小女子遇上了。”
說到這裡,突然轉過身去,厲聲道:“姓蕭的淫賊,你現在都聽清楚了我是白素儀,今晚要替我死去的娘報仇……”
“好,好。”蕭成化雙目盡赤,厲笑一聲道:“你不承認我是大師兄,那就再好不過,你本來是神君的義女,現在你連霍也不姓了,那就是說,你已經是脫離師門的叛徒,蕭某我也毋須顧此到師門淵源,小丫頭,你有多少能耐,只舒使來,蕭某接着就是了。”
白秋雲雙頰飛紅,咬牙切齒的道:“淫賊看劍。”蕭成化終究是紫衣煞神的大弟子,白秋雲有多少功夫,他心頭自然清楚,他手中雖有長劍,但他只是身形一晃,便避了開去,揮手一掌,迎擊出去。白秋雲十八年仇恨,心切母仇,恨不得把他一劍穿心,劍勢一轉,橫揮而出。
就在此時,只聽遠處有人洪喝一聲:“蕭壇主、霍使者快快住手。”這句話,還在十數丈之外,但到了最後—個字,一道人影,業已當空瀉落,「當」的一聲,寒光乍飛,火星四濺,一下架開了白秋雲的長劍。
兩人中間,在這一瞬間,已多了—個身穿土布大褂的禿頂紅臉老者,手上一柄四尺闊劍,一下架開了白秋雲鎮江劍,一面呵呵笑道:“自家師兄妹,怎麼動起手來了?唉,霍使者,你這一劍,可把老夫的闊劍磕了一個缺口,這柄劍隨了老夫四十年,從無損缺,今晚還是第一個缺口哩,你這柄劍,就是卓一絕送給你的鎮江劍吧?真厲害。”
李雲龍認出來人正是白血幫總護法逢老大,心中也暗暗震驚,忖道:“此人能當上白血幫總護法果然名不虛傳,光是這一式身法,就快如掣電,能在十數丈外,—掠即至,擋住白賢弟的一劍,就不簡單了。”
白秋雲冷聲道:“總護法,你不要舒我的事。”逢老大呵呵一笑道:“兄弟是奉幫主之命,來找你們兩個的,你們二位,快隨老夫去吧。”白秋雲倪首道:“我要替我娘報仇。”
逢老大笑道:“霍使者這話就不對了,你見了幫主,要報什麼仇,自有幫主替你作主,天大的事,幫主都一言可決,有什麼不能解決的?”說到這裡,微微—笑道:“幫主知道光憑逢某,姑娘和蕭壇主未必賣帳,因此特地傳下紫金令牌見牌如見幫主……”他右手一探,從懷中取出一方用黃繩穿着的紫金牌,懸在掌心,朝蕭成化、白秋雲兩人一照。
蕭成化、白秋雲二人急忙屈膝跪倒,一個口中說道:“弟子叩請師父金安。”一個口中說道:“女兒叩請義父金安。”那八個黑衣勁裝漢子見到金牌,也一齊俯下身去,只有蕭成化的兩個門人,穴道受制,依然站着不動。
逢老大呵呵一笑道:“現在你們相信了,那就跟老夫走吧。”舒雨霜哼道:“姓蕭的,你夜犯舒家莊,要走就走,那有這麼便宜?”舒崇自然認得這禿頂紅臉老者,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天馬橫行逢老大。這橫行二字,就是說他闊劍橫掃,有千軍辟易之勢,今晚想不到逢老大都赴來了。
他冷不防女兒會衝口而出,說出這麼一句話來,要待阻攔,已是不及,急忙喝道:“霜兒……”這真是江湖越跑越老,膽子越跑越小。蕭成化橫目喝道:“小丫頭,你待怎的?”
逢老大呵呵一笑道:“蕭壇主,幫主令牌所到之處,一切過節,均已一筆勾消,你也不用說了。”一面朝舒崇拱拱手道:“舒老哥,兄弟既然來了,就請舒老哥看我薄面,不用提了。”
舒崇連連拱手道:“逢大俠一言九鼎,在下不敢不遵命。”逢老大呵呵一笑,拱手道:“兄弟告辭。”大步往前行去。
蕭成化過去拍開了兩個弟子的穴道,跟着逢老大就走。他兩個弟子和八名漢子,也迅速跟了下去。白秋雲粉臉微酡,轉身朝李雲龍瞥了一眼,說道:“李大哥,義父見召,我要走了,你多保重,給我向三妹致意。”說完,不待李雲龍答話,轉身疾奔而去。李雲龍幾乎連一句話也沒有說,就怔怔的目送她遠去。
舒雨霜披披嘴道:“今晚真是便宜了他們。”舒崇長長吁了一口氣,回頭道:“雨霜,你有多大道行,怎好如此說話?”
舒雨霜道:“爹,你老人家信不信,不是這姓逢的趕來,他們一個也別想走。”“真是初生牛犢。”舒崇墀搖搖頭,接着回頭道:“雨霜,你還不過去見過李大哥?”舒雨霜粉臉微紅,低頭叫了聲:“李大哥。”
李雲龍連忙道:“小妹子,你長大得很多了,方纔那一手,真是高明得很。”舒雨霜赧然笑道:“瀧大哥這是在笑我了。”舒崇含笑道:“李賢侄,來人都已走了,咱們且入內休息吧。”
李雲龍因司馬瓊還站在大樹後面,這就說道:“小侄三妹,還在樹後等着,待小侄去招呼她—聲。”說完,就舉步朝莊院左側的大樹走去,一面叫道:“三妹,你可以出來了。”大樹下靜悄悄的,哪有司馬瓊的人影?心頭不禁大急,高聲叫道:“三妹……”人已隨着朝暗陬掠了過去。
大樹後面,正好是一處民房的轉角,暗影朦朧,一個人影也沒有。三妹會到哪裡去了呢?李雲龍急叫道:“三妹,你到哪裡去了?”只聽身後有人有人低低的叫道:“李大哥……”
李雲龍心頭一喜,急忙回過身去,一眼看到苗條人影,就一把握住她的柔荑,笑道:“三妹,你……”“李大哥,我不是你三妹……”舒雨霜玉手輕輕掙動了—下,雙頰驟紅,羞澀的道:“我是雨霜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