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廟不是有一個仙字嗎?李雲龍想起朱衣老道曾說過:遇仙而止,莫非指的就是仙女不成?心念這一動,不覺問道:“仙人廟只讀書公子和買賣人能去麼?”
“自然什麼人都可以去了。”綠衣少女撲哧一笑,說道:“我是說到仙人廟去的,以讀書公子和買賣人比較多就是了。”秦畹鳳道:“他們去做什麼的呢?”
“自然去求籤的了。”綠衣少女輕笑道:“仙人廟裡仙女娘娘是最靈驗不過,讀書公子去問的是前程,今年會不會高中?買賣人去問這一趟買賣是不是能夠賺大錢?仙人廟外面,經常演戲酬神,就是中了舉,賺了大錢去還願的。”
秦畹鳳道:“仙女娘娘有那麼靈,那就應該有一種人要去燒香許願纔對。”綠衣少女睜大眼睛問道:“那—種人?”秦畹鳳輕笑道:“像姑娘這樣的人,去問終身呀。”綠衣少女暈飛雙頰,含羞道:“纔沒有呢。”
李雲龍問道:“仙人廟在哪裡?”綠衣少女道:“城東。”李雲龍道:“姑娘,你快靠岸。”綠衣少女俏眼中飛過一絲異彩,詫異的道:“怎麼?公子爺要上岸,不遊湖了麼?”
李雲龍笑道:“我明年秋天,就要去應試,姑娘既然把仙女娘娘說得這麼靈,我就要趕去求一支籤,遊湖明天也可以遊。”綠衣少女瞟了他一眼,說道:“公子爺今年一定會高中的。”
李雲龍笑道:“這麼說姑娘比仙女娘娘還要靈了。”綠衣少女道:“公子爺取笑了。”她果然把小艇打了個轉,駛回原來的埠頭。李雲龍從懷中取出一錠碎銀,遞給了她,就舉步跨上埠頭。綠衣少女道:“公子爺,就是遊一趟湖,也用不着這麼多銀子。”
秦畹鳳道:“多的就送給你買花粉。”接着道:“等我大哥中了狀元,會來接你當狀元夫人去的。”綠衣少女被他說得粉臉通紅,秦畹鳳已經含笑跨上岸去。兩人走了一段路,秦畹鳳低低的道:“大哥,我們這就要到仙人廟去麼?”
李雲龍道:“自然馬上就去,雖然不一定會有消息,也總算是有線索了。”秦畹鳳道:“那天朱衣老道說的遇仙而止,會是仙人廟麼?”李雲龍道:“仙人廟總沾上了一個仙,我們且去看看再說。”
城東仙人廟,本是一處鹽米市場,但因爲廟前一片空曠的場地,仙女娘娘又有求必應,經常有許願的人來還願酬神,也經常演戲,就有不少攤販在這裡設攤,後來走江湖買賣、練拳的也在這裡圍了場子,就這樣,雖然不是廟會期間,也漸漸形成一個集市。
現在,這仙人廟一片廣場上,吃喝玩樂,形形式式,三教九流,可齊全了。李雲龍、秦畹鳳兩人,到了仙人廟前面,只見一路上攤販林立,遊客雜沓,是個龍蛇雜處之地,仙人廟在這樣一個複雜的環境之中,顯然不是清靜之地了。兩人只是像旁的遊客一樣,胡亂逛了一陣,漸漸走近仙人廟的大門。
一般大的寺廟,如果不在廟會之期,是不開中間兩扇大門的。仙人廟規模寵偉,屋宇覆蓋甚廣,自是屬於在廟之列,兩扇高大的山門,經年常關,只有左右兩邊的側門開着,供香客和遊人出入。就因爲仙女娘娘有求必應,縱然不是廟會日子,善男信女,求籤許願的人,進進出出,還是不少。
李雲龍和秦畹鳳隨着幾個香客,從側門進入廟內,再由左廊折入在天井,就看到有不少人正在到處拈香拜神,一座比人還高的大香爐,香菸繚繞。跨上石級,大殿上求神拜佛的人更多,幾個籤筒,正在播着一片“策”“策”之聲。這裡是官迷心竅和財迷心竅的人磕腦袋瓜的地方,當然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來。
李雲龍回頭道:“兄弟,我們到後面去看看。”秦畹鳳點點頭,兩人由大殿轉出,穿行長廊,來至第二進,這裡比起前殿,就清淨得多了,香客全擠在仙女娘娘殿,這裡也有幾個,那只是隨便拈香參拜而已。
兩人剛跨上石階,就有一箇中年道人迎了上來,打着稽首道:“二位施主請了。”他沒向別的香客招呼,卻來招呼李雲龍和秦畹鳳,那是因爲別人雙手捧着香,一望而知是香客,他們不像香客,而且李雲龍腰間還佩着長劍,自然特別顯眼了。
李雲龍連忙含笑還禮道:“道長請了,在下兄弟路過揚州,久聞仙人廟香火鼎盛,特地瞻仰來的。”中年道人看着兩人,含笑道:“歡迎歡迎,二位施主請入內待茶。”
李雲龍道:“道長不用客氣,如果方便的話,在下兄弟想到處走走。”中年道人笑道:“施主說那裡話來,敝廟仰仗的是十方香火,進入敝廟來的都是施主,那裡會有不方便之理,不知二位施主是否需要貧道帶路?”
李雲龍道:“這個不敢當,香客正多,道長只舒請便好了。”中年道人道:“如此,貧道就不奉陪了,只是後進是觀主清修之地,左右兩邊,則是雲房,遊客止步,要請二位原諒。”一般寺院道觀,雲房所在,都是遊客止步的地方,這也是常情。
李雲龍問道:“在下聽說觀主是位年高的有道之士,精通玄門精義,不知道如何稱呼?”中年道人道:“敝觀主道號上玄下通,今年已經九十有八了。”李雲龍道:“在下兄弟慕名而來,不知可否參見觀主一面?”
“這個……”中年道人面有難色,說道:“敝觀主清淨無爲,已有多年不問塵事,平日很少接見客人,只怕要使二位施主失望了。”
剛說到這裡,只見一名身穿鵝黃道袍的小道童從後進走了出來,朝中年道人打了個稽道道:“三師叔,觀主剛纔吩咐,今日中午,有二位遠道來的小施主,和觀主有緣,可以請他們到雲房相見。”
中年道人聽得面露驚喜,朝李雲龍稽首道:“觀主精通易理,大概已知二位施主的來意了,這是很難得的事,平常有許多遊客,想見觀主,都見不到,如今觀主來請二位入內相見了。”
李雲龍心中一動,忙道:“觀主果然道法高深,未卜先知,看來在下兄弟,福緣不淺。”中年道人一指小道童道:“他是伺候觀主的明心,二位施主請隨他進去,貧道就不奉陪了。”
小道童接着朝兩人打了個稽首道:“小道替二位施主領路。”說完,就轉身走在前面,往後進行去。
李雲龍謝過中年道人,就舉步跟着小道童身後就走。小道童出了二進殿宇,穿行長廊,經過了幾座殿宇,進入一道月洞門。這裡已是仙人廟最後一進,庭中有一棵古鬆,老幹槎椏,勢如拿雲,松樹底下,養着一對白鶴,狀極悠閒,見到了人也不走避,看去甚馴。
迎面一排三間屋宇,靜寂無聲,甚是清幽。你如果看了仙人廟外擾壤紅塵,真想不到此處居然隔絕塵囂,別有天地。光看這份光景,這位仙人廟的觀主,自然是有道高人了。小道童明心引着兩人越過青草如茵的一片草地,到了階前,就神色恭敬,在門口說道:“啓稟觀主,二位施主來了。”
只聽裡面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快請他們進來。”小道童應了聲“是”,立即身形一側,說道:“觀主請二位施主進去。”他側身舉手,撩起一片門簾。
李雲龍、秦畹鳳一先一後,跨入門去。只見這間雲房略呈方形,中間靠壁處,放一張紫檀雲牀,牀上盤膝坐着一個銀髮披肩,銀髯飄胸,身穿硃紅道袍的老道人。這老道果然是個有道高入,不但臉如嬰兒,白裡透紅,白眉低垂,覆着一雙炯炯有神有目光,神情衝夷,道氣盎然。雲牀前面,是一個古銅八卦爐,爐香嫋嫋,一進入雲房,就可聞到一縷淡淡的梅檀香味。
“呵呵,二位小施主遠來不易,大概不認識貧道了?請坐、請坐。”老道人面上流露出藹然笑容,擡着手朝二人招呼。他年已九十有八,但話聲清朗,聽來幾乎只有四十來歲的,說話的聲音。任何人看到這般光景,心中無不肅然起敬。
李雲龍來時,還把仙人廟當作賊窠,但此時看了這位老道長,不覺暗暗驚異,神色恭敬的朝上首拱手作了長揖,說道:“在下兄弟久仰老道長道法高深,今日得瞻仙宇,實是福緣不淺。”
“好說,好說。”玄通老道微笑道:“二位小施主先請坐了再說。”李雲龍、秦畹鳳就在他對面的兩張紫檀木椅上落坐。
玄通老道不待二人開口,又道:“仙道無憑,人間哪有真仙?貧道只是靜參易理,稍悟天人之機,比人家多活了幾十年而已,其實離大道還遠得十萬八千里,成仙登道,談何容易?呵呵。”
李雲龍道:“老道長這是過謙之詞。”玄通老道又道:“貧道只是山野之人,雲煙過眼,心如止水,就因爲心如止水,大概再活個九十八年,還可以辦得到,呵呵。”
秦畹鳳道:“老道長真是神仙中人。”“二位何嘗不是神仙中人?”玄通老道笑了笑道:“貧道算出今午會有二位日友光臨敝廟,而且和貧道有緣,貧道這有緣二字,指的是宿緣,大概二位小施主聽不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