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婉霞知道那種露宿街頭的滋味,她的臉上頓時有幾分同情,儘管她自己也跟着爺爺乞討,但她這些年來一直都在幫助那些流落街頭的人。
李雲龍低聲道:“看來他不需要我們幫什麼。”他雖然很同情這個少年,甚至很想幫他,但他也知道這個少年一定非常倔強,一定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憐憫。否則的話他那時也不會不帶那個女子離開去求人。
藍冰月“哦”了一聲感到有些奇怪,但她瞭解李雲龍雖然好色但是有着善良的本性,知道一定有其它特別的原因使得李雲龍不想幫他。
正當李雲龍真想離開的時侯,那少年擡起了頭問道:“你是誰?”他的聲音竟然也變得極其沙啞的。
李雲龍道:“過路人。”野風突然道:“我記得你了,在一個夜晚,你看到過我殺人。”野風終於記起來了,那一個夜晚是他無法擺脫的噩夢,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那一幕――黑暗的天空、滂沱的大雨、閃亮的電光和燃燒的火,還有鮮紅的血和一個美麗的少女。
藍冰月輕聲“喔”了聲。李雲龍點了點頭,“是的。”野風上下打量了李雲龍一眼,又看了藍冰月、張婉霞一眼忍不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看到藍冰月和張婉霞自然想到自己心愛的女孩,但此時不知道那人已經怎麼樣了,也許已經……
李雲龍拉着藍冰月轉身想走。野風這時站了起來道:“等一會。”李雲龍停下來回頭看了他一眼。野風道:“你能不能幫我做一件事?”李雲龍道:“什麼事?”
野風忽然笑了笑,他笑得很苦,也很奇怪,他道:“陪我喝一杯。”李雲龍儘管他很想幫他,也想告訴他那個少女的下落,但卻知道很多事情是無法幫得上的,他知道野風的難題只有靠他自己來解決,他淡淡地問道:“只是一杯?”
野風愣了愣,然後苦笑着搖搖頭道,“說是一杯,其實是兩杯、三杯、很多杯,直到可以醉得不醒人事。”他用手指着自己的頭,“這裡疼得厲害。”
李雲龍心中嘆息,這少年被擊跨了。野風望着遠處天邊,不禁大笑起來,“哈,哈哈,醉了好,醉了也好,醉了纔好,醉了最好。”
李雲龍輕輕搖了搖頭。野風止住笑聲,他用冰冷的目光看了李雲龍一眼道,“你不知道我殺人的手段嗎?”李雲龍知道,但他還是堅持地點點頭。
劍光一閃,劍尖已壓在李雲龍的咽喉。果然是好劍法,李雲龍心中暗自嘆息,這個少年雖然名不見經傳,但劍法之強即使和名動天下的昨天和他比劍的那個人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少年的手彷佛微微有些發抖,這些日子來他如此折磨自己,縱然是鐵打的身體,只怕也給淘空了大半。好冷的劍鋒,連張婉霞也感覺到風中有一股寒冷的氣息,她看不到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有些焦急地問:“怎麼啦?”旁邊的藍冰月面帶微笑的看着那個野風,她知道這個野風根本不能把李雲龍,她的夫君怎麼樣的。
這時野風他臉上忽然浮現出了一絲歉意,然後輕輕收回了劍。李雲龍道:“沒什麼。”野風又打量了李雲龍和藍冰月兩女一眼,卻無力的坐在地上,“算了,你們走吧。”他的聲音哽咽,似乎又觸及到自己的傷心事。
李雲龍望着他不覺拉住了張婉霞的手,他道:“我可以陪你喝酒,只是有個問題?”野風擡頭奇怪地看着李雲龍。
李雲龍微笑道:“你讓我陪你喝酒,這酒錢誰來給?”野風抓了抓頭皮似乎在費力地思考,最後他回答道:“你。”
李雲龍道:“爲什麼?”野風又抓了抓頭皮道“因爲我沒有錢。”藍冰月和張婉霞兩人“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酒樓野風喝了幾杯,一雙眼睛變得十分明亮,他看着張婉霞問道:“你叫張婉霞?”張婉霞有些緬腆,她也似乎感覺到有一雙很明亮的眼睛在望着她,低下頭低聲道:“是的。”
野風又看了藍冰月一眼,問道:“你叫藍冰月?”藍冰月大方地點點頭。野風最後問李雲龍,道:“你呢?”
李雲龍微微一笑道:“李雲。”野風笑了起來,道:“哈,你的名字不俗,你不只是那樣簡單吧?”說到這裡,野風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的推斷很正確,所以他又痛快地喝了一杯。
李雲龍喝完了自己面前的酒,道:“名字是父母給的,也只不過是一個記號罷了,哪來雅俗之分。”野風現在是有酒必幹,他們點的三個菜還沒有上齊,一壺酒已經見底了,他道:“上次那個夜晚,你一定是有目的纔在那兒出現的――小二,來壺酒!”
李雲龍發現野風的酒量實在是不怎麼樣,現在已有醉意了。藍冰月一旁輕聲的笑,夥計送上酒,藍冰月替李雲龍將面前的酒杯斟滿,卻幫野風斟了半杯,她輕聲道:“空着肚子喝酒傷身子,公子慢慢喝。”
野風感激地看了藍冰月一眼,卻自己斟滿酒杯道:“今晚,我就是想喝醉,不過藍姑娘,你應該知道他肯定不是一個普通的人,或許李雲這個名字也不是他真實的名字。”
藍冰月看了看野風,眼神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她沒有想到野既然懷疑李雲這個名字不是李雲龍的真實名字。李雲龍望着這野風,現在他的眼睛更加亮了。
野風道:“在那一個夜晚,在一個十分特殊的地方,聚集了許許多多的江湖高手,他們都是各有所圖,而你也恰巧在那地方、那時間出現,所以你一定是有事而來,況且你見到我殺人時一點都不吃驚,那就更證明你不是普通人。”
李雲龍現在越來越驚訝,雖然剛纔野風說的不完全對,但是也差不多,於是笑問道:“還有呢?”那個叫野風的少年微微一笑,道:“還有的我記不清了。”他的牙齒特別整齊特別白,所以他笑的時侯十分迷人。
野風笑道:“但我相信你不是一個壞人。”李雲龍笑問道:“因爲我請你喝酒?”野風看着藍冰月兩女,臉上出現了一種非常複雜的表情,眼眶開始變得溼潤,他輕輕地道:“不,是因爲她們――來,幹!”於是少年又仰着脖子喝了一杯。
說話間野風又喝了幾杯,他簡直不是在喝酒,而是往自己嘴裡灌,又灌了幾杯後,他的頭開始搖了起來。這時野風道:“你知不知道你看上去象什麼?”
李雲龍好奇的問:“象什麼?”野風哈哈一笑道:“象個拐賣少女的人販子,哈哈。”李雲龍、藍冰月、張婉霞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野風更是有些得意,他道:“我聽江湖中人說,很多大家閨秀都喜歡跟那些長的好看的人私奔。”野風的話讓藍冰月、張婉霞更是笑出聲來。
李雲龍忍住笑,問道:“爲什麼?”野風搖頭笑道:“我也不知道。”四人笑了一會,張婉霞忽然嘆了口氣,低聲道:“或許她們以爲他們可以將她們帶到遙遠的地方去,其實哪裡都一樣。”聽到這句話,野風低下了頭,他彷佛知道張婉霞在說什麼。
人很多時候都以爲自己可以借酒來麻痹自己,但當他清醒的時候纔會發現,其實他的心始終還是在原來的地方徘徊。野風舉杯道:“張姑娘說得好,來,喝。”象野風這樣喝酒的人很容易醉,所以他很快就醉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藍冰月低聲問道:“他醉了?”李雲龍道:“是的。”既然一個人自己想醉,那他一定會醉得特別快。張婉霞小聲地道:“他睡着了?”李雲龍道:“是的。”
藍冰月問道:“他有傷心的事?”李雲龍道:“是的。”藍冰月輕聲嘆了口氣,問道“你知不知道他的傷心事?”李雲龍沒有出聲,在想應該不應該告訴藍冰月事情的真相,不過他沒說藍冰月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李雲龍始終都覺得自己沒有權力將這件事告訴太多的人,包括藍冰月和張婉霞,也許那是這少年自己的痛苦,他並不需要誰的憐憫。也許是因爲他不想讓那個還在昏迷的少女再受苦,也許……
藍冰月心裡暗暗難過,她並不是在意李雲龍沒有告訴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她明白,既然李雲龍沒有說不知道,那他自然是知道,但他沒有馬上告訴自己,那麼發生在這少年身上的事一定是非同尋常,一定是讓人斷腸的事情。少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嘴巴還在喃喃的說着什麼。李雲龍自言自語道:“或許,能喝醉也好。”
這鎮雖然不大,但這酒店卻很大,原本李雲龍他們幾個並沒打算來這裡吃飯,不過顯然野風曾經來過這裡,所以一進鎮就直奔這裡。這酒店過了普通吃飯時間後反而南來北往在這落腳吃飯的人多了起來,其中不乏一些江湖中人,酒店越來越喧囂。
不知不覺的天早已經悄悄地黑了下來,四周點起了燈。李雲龍和藍冰月商量了下,便讓張婉霞在這裡替野風租了間房,然後李雲龍更讓藍冰月帶着先送張婉霞去和大部隊會合,而且他出去替野風去買兩套乾淨點的衣服,他實在不忍這少年就這樣流落街頭。
回來以後過了一會,一個白色衣衫的青年已站在李雲龍這桌的面前,他的衣衫華麗,腰間扎着一條深藍色的帶子。李雲龍的直覺告訴自己,有麻煩找上門來了。
青年抱了抱拳,指着雲飛問,舉止言談看上去還算有禮貌,但李雲龍卻從他的目光中感覺到一些虛僞和敷衍,青年道:“閣下和他是朋友?”李雲龍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