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臺之上二人的比試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完全出乎衆人的想象變化,膛乎其舌。
風雪之中,吳哲瘦削筆挺的身形顯現出來,眼角依稀掛着一抹淡漠隨心的笑意,緊身的青色皮襖貼在身上,看上去就和西疆無數普通的放牧青年一般無二。
可時至此刻,誰又敢作此念想?那掛在青年黑髮短鬚間的一抹笑意高深莫測,簡直如妖魔一般邪魅,讓人一望便心生驚懼。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衆人心中暗自揣測,吳哲卻未曾料想到這麼多,他揮了揮左臂,拂去掛在皮襖上的一些積雪,動作瀟灑隨意,輕鬆自如,一如之前他與光頭和尚的驚天一戰。
光頭和尚的魔力深厚,遠超吳哲的意料,一手顯物化形的招式差點將吳哲打的魂飛魄散,好在吳哲身兼數門絕學,尤其是那引龍決,更是天下絕流的功法,最擅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加上吳哲膽大心細,實戰經驗豐富,於滔天的攻勢即將臨身的剎那,心氣一沉,極快的運轉引龍決,將對方的罡氣漸漸牽制住,但罡氣實在太過濃烈,一時也難以消化,恰好此時正值漫天風雪匯聚,吳哲靈機一動,右手劃圈牽引,將這滿天的風雪匯聚過來,本是兩相僵持的攻勢經風雪一衝,就此鬆懈,完全爲吳哲所掌控。
之後的將那變異過後的氣芒獅子再扔回給對方,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看似驚心動魄卻又輕鬆無比,但機智、膽魄、絕學三要素缺一不可,天下間能擁有這等條件的人實在是寥寥無幾。
就在衆人以爲塵埃落定之時,吳哲微笑的面龐微微一蹙,劍眉上挑,對着那一團尚未消融的黃白氣球朗聲說道:“不錯,有些門道,大和尚,你莫要裝了,快滾出來吧。”
他語出驚人,讓臺下衆人聽了紛紛摸不着頭腦。
就在此時,那團巨大的光球之中忽的傳來一陣粗獷的大笑,“哈哈,小子有點眼力,居然能看出佛爺的金身來。”
隨着聲音的響起,那一團巨大的光球立時四散崩裂開來,駭烈的風勢猛的向外狂卷,刮的臺下衆人都站立不穩,一些功底淺薄的人更是幾欲雙腳離地,跌跌蹌蹌的撞在一起。
勁氣消散,一個魁梧如山的身形顯露了出來,光頭大耳,滿面於腮,只不過之前的黝黑的肌膚換做了一身的金黃,燦爛刺眼,豪光大放。
“哈哈,痛快痛快,來來,再與佛爺大戰三百回合。”和尚仰天大笑,將腰腹間僅剩的一片上衣撕開,拋向臺下。
吳哲的目光卻落在和尚的胸腹之間,眼神頓時一緊。
光頭和尚的胸腹之間好似精鋼澆鑄一般,肌肉虯結,但比之最初卻多了一樣物事。
一條遊弋不定的獨角虯龍。
那怪龍身長近兩米,寬約一掌,似是紋在和尚的肌理皮膚之內,卻偏偏又像游魚一般來回竄動,隱隱放出五彩的豪光。
光頭和尚眼見吳哲盯着他胸腹間的虯龍,頓時得意之極,拍着胸膛大聲說道:“沒見過佛爺的護體神龍吧,哈哈,告訴你,此乃佛門神獸,神通無匹,得此神獸相助,佛爺我就是金剛不壞之身,哈哈。”
這獨角虯龍又名金剛龍,是佛門護體神功的一種,佛陀門的功法與衆不同,專修各類神通,將自身魔力壓縮成靈,通過紋身或是咒語賦予其短暫的生命力,一旦施展開來確實有萬夫莫敵之勇,那光頭和尚對此功法來歷也是所知不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和尚眼見吳哲一臉凝重,心中很是得意,手中的熟銅棍早已在之前的攻擊中給氣芒消融成一灘鐵水,他也不在意,二話不說,揮起小兒頭顱般的拳頭便砸了過去。
他這一拳揮出,好似一根鐵棍舞動一般,空氣中都響起“忽忽”的悶裂之聲,與此同時,一道金黃的光芒更是從其手臂間噴薄而出,幻化出一個獅子頭的模樣,惡狠狠的撲向吳哲。
吳哲心神一動,眉毛扭成了一團,他出道至今,也經過幾場惡戰,但罕有棋逢對手的人物,往往敵人不是比他高明就是比他相差太多,難得遇到實力與其相仿者。
而這光頭和尚無論從實力還是心機上都不遜於自己,而且一身功夫也詭異絕倫,算的上是一個勁敵。
拳罡將至,吳哲收斂心神,身形猛的一動,側身帶出一道殘影,避開了這雷霆般的一擊。
誰料那拳罡極爲了得,竟如同長了眼睛一般,憑空轉了個大彎,復又朝着吳哲棲身的方向砸來。
吳哲身形並不停頓,運起引龍決,將那罡氣牽引,正欲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卻忽的聽到一聲大吼,光頭和尚雙臂疾揮,轉瞬之間,半空中便佈滿近百頭罡氣形成的獅子,齊齊撲向吳哲。
一時之間,風聲大作,吳哲眼神一緊,兩道電也似的豪光迸現,長吸一口氣,雙手也像是幻影般閃出無數的殘影,或拍或捏,或抓或擋,運用引龍決將罡芒巧妙的竄連在一起,相互抵消殆盡。
可就在氣芒快要消失乾淨的啥那,一陣地動山搖般的晃動從腳下升起,堅逾精鋼,與大地同體的巨大冰臺居然劇烈的顫抖起來,振幅之大,幾乎已經讓吳哲的雙腳無法沾地。
空中風聲大作,黃芒暴漲。
吳哲猛的擡頭,看見的一個金剛般的漢子騰於高空,渾身散發着烈日般的光芒,那光芒遮體蔽日,消風融雪,在和尚的身側匯聚成一個三米高大的六臂三頭的凶神模樣,帶着不可一世的威嚴從天而降。
“大威滅世羅漢金身”
和尚的口中喊出招式的名稱,有如梵音佛唱,卻夾雜着一股冷厲的殺氣,震懾住人內心深處的一切生念。
吳哲的瞳孔猛的收縮,他能感覺到天地風雪在這一剎那都爲之停頓,頭頂遮天蔽日般的黃芒如同鍼芒一般,刺的自己肌膚隱隱作痛,身處重壓之下,他不再猶豫,放下了一切執念和束縛。
袖中的命運紙牌憑空出現在雙眉之前,經手一抹,化作一隻鋒利的長劍模樣,兩側的牌翼冷厲如刀,讓人絲毫不懷疑它能斬金斷鐵。
而紙牌的主人則深吸一口氣,胸中氣血隨着這口氣的涌入而漸漸開始翻涌滾燙,銀色的罡芒漸漸四溢而出,遍佈全身,他雙目微眯,嘴角帶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口中一字一句的低聲吟頌: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
一念之間,手持紙牌組成的長劍,身形暴動,猶如一道沖天而起的霹靂電光,渾身雷鳴電閃,猶如一道裹着銀電的經天長龍,毫無畏懼的迎向半空中那尊毀天滅地的佛像。
風捲雲涌,天地爲之色變。
一時之間,衆人只覺得目迷頭暈,眼前一片銀白暈黃,什麼都看不見。
轟然一聲大響,銀白暈黃的光芒忽的蕩了開來,塵霧瀰漫之中,露出一尊鐵塔似的身影。
“奶奶的,痛苦痛苦,佛爺我今天痛快極了。”
衆人一陣側目,心中暗自驚歎,還是這大和尚厲害,那個小鬍子看來是送命了。
臺下的任雪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秋水般明亮的眸子裡升起一股擔憂之色,手掌不由自主的緊握起來。
一旁的羅剎公主卻冷笑連連,“當時讓我上去,便能救那淫棍一命了,現在可好,屍骨無存。”
她話音雖然冷厲,但一股哀傷之意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任雪無暇和她計較,只想縱身上臺,探個究竟,倘若吳哲真的命喪和尚手中,今日就是拼着底細暴露也要將那和尚千刀萬剮。
她剛想騰身,一隻粗壯的手臂卻攔在她的面前,慕容清低沉嘶啞的聲音在耳邊低喝:“親則亂,別失了方寸,一切還未定論。”
彷彿是呼應他的話語一般,天地之間忽的颳起一股凜冽的大風,將之前迷離的風雪塵霧一掃而空。
與此同時,冰臺之上的大和尚徹底的顯露出身形,鐵塔般的身軀上金芒消退,一股股縱橫阡陌的劍痕像是棋盤底線似的交錯繁雜,全身上下竟然毫無一塊完整的皮膚。
和尚望向臺下的二娘子,咧嘴一笑,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在他身後,吳哲單膝着地,手中紙牌化作的長劍拄於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