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放大袖一揮,罡風涌起,大殿中原本結出的冰雪碎渣便消散了個乾淨。
大殿本就空曠,二人來到偏左的角落,遠離靜思之中的任玉劍。
文天放略微咳嗽了幾聲,臉上的氣色翻涌,血一樣的紅。
吳哲略一遲疑,小心的問道:“文師叔是否需要休息,給在下的指點等一會也是無妨的。”
文天放卻用手掌掩住口鼻,止住了咳嗽,“無妨,我破關而出,魔力反噬,不是一時半會便能痊癒的,倒是你二人即將下江赴險,能多提高一份實力總是好的。”
當下他也不再言語,只是閉目調息壓下了翻涌的血氣。
吳哲佇足等了片刻,文天放笑問:“聽聞你是斬魔界不世出的奇才,而且還獲得了破滅龍皇商無恨的隔代傳承,我倒要好好和你切磋一番。”
聽文天放一提,吳哲倒是想起了自己在精匾之中的奇遇,但“逍遙罡”博大精深,他一時半會根本難以消化,便向文天放請教。
文天放聽聞此言,饒有深意的望向吳哲,“這等絕學,你居然捨得與我分享?”
吳哲卻笑,“東西再好,敝帚自珍,學不會其中奧義,又與塵土何異。”
他心中算盤清楚,這等玄妙的功法有高人指點再好不過,文天放名滿天下,又是出自文心閣,學識之淵博可以說天下罕有出其右者,有他在旁指點,自然是再好不過。
更何況九幽妖界之行將至,他一身的功夫,引龍決還沒能吃透,哪裡有心思再去琢磨逍遙罡,能有一免費的輔導老師,沒道理白白的浪費。
這其實是吳哲上輩子久經商場,一些辦事效率的總結,但落在文天放的眼中,卻是大爲讚賞。
“好,靈幻島出了你這樣的弟子,實在是門派之大幸,你有此等心胸,不出二十年,天下高手必將有你一席之位。”
吳哲心想我纔不願意做個狗屁高手,整天出生入死刀頭舔血的,能把小弟救出,多賺點銀子花銷是真,臉上卻裝出一副謙遜的模樣,直道“前輩過譽,晚輩愧不敢當。”
文天放手捋長鬚,也不多言,仔細傾聽吳哲所說關於“逍遙罡”的奧義。
吳哲記憶極好,說到痛快處,蹲下身子來,用藏於靴子中的短刀在水磨石的地面上刻畫圖案。
逍遙罡博大精深,即便是強如文天放,一時之間也難以看出端倪,只能在一些要緊之處指點吳哲。
但就算如此,也讓吳哲少走許多彎路,逍遙罡和引龍決運行功法之處每多相似,如此一來,就連引龍決的一些癥結也迎刃而解,可謂是一舉兩得。
二人商議了大約有一個時辰,文天放這才捋須說道:“你天生資質聰慧,是我生平僅見,但逍遙罡這等功法必須細細研磨纔能有所成就,這樣吧,你不如先運行一番。”
吳哲覺得有理,當下便盤膝坐下,閉目調息起來。
逍遙罡的功法境界分爲自如、通靈、無我三層。
第一層自如境,通體罡氣乳白,仿若實質,刀劍難破其身。
第二層通靈境地,罡氣逐漸轉淡,若有若無,宛若清晨的薄霧繚繞全身,但等閒咒法武技早已對其無效。
到了第三層無我之境,罡氣的顏色完全透明,肉眼難見,但此時的逍遙罡,非十星斬魔尊者不能難以破之,可謂是天下最強之護身罡氣。
只是知易行難,若想逍遙罡達到第三層的至高境界,沒有數十年寒暑之功難以達成。
有了引龍決的前車之鑑,吳哲很快便將逍遙罡第一層摸出了個頭緒,身體四周浮現出濃郁的乳白之色。
吳哲心中一樂,剛想開口說話,一道勁風撲面而來。
他起身便想躲開,耳畔卻聽到文天放的低喝之聲,
“沉心靜氣,意守丹田。”
吳哲頓時明白,這是文天放在爲他試功。當下不在躲避,硬抗襲來的勁風。
文天放措指如風,一道道勁氣從其指尖流出,射向盤膝坐在地上的吳哲。
這勁氣是他的一門獨創絕學,名叫“疾風指”,威力能洞穿金石專破各類罡氣。
罡氣破空而至,擊打在吳哲的逍遙罡上卻是恰到好處。
起初吳哲感到一股大力襲來,他咬牙堅挺,運用逍遙罡的法訣凝心靜氣,逐漸罡氣便能適應對方的強度,感覺不到衝擊之力。
此時文天罡就會將力道逐漸加強,讓吳哲再次感到吃力起來。
如此這樣反覆試煉大約有半個時辰,吳哲的逍遙罡就如同一個乳白色的罩子般佈滿全身,其上光澤閃動,文天放用了大約五分力道卻難有存進。
文天放這才含笑收手,示意吳哲可以散去罡氣。
盤膝於地的吳哲這才收功站了起來。
遠在大殿中心的任玉劍也於此時從入定中醒來,向二人走來。
文天放眼看二人,一個孤傲冷酷,一個淡漠隨和,卻是同樣的卓爾不羣,天資卓越。
“有此二人,只怕今後百年無人能撼動靈幻島分毫。”
腦海中閃過這樣的一個念頭,文天放心中略感唏噓。
他文心閣向來不缺聰慧的弟子,這一屆更是出了個上官若水,原以爲能大放異彩,可與眼前二人相比,差了卻不止一籌。
“你二人一個劍走偏鋒,威力絕倫,但弱在只知進而不知退,要知世上之勢能,皆有盛弱之時,月盈則虧,剛極易折,玉劍你若要將劍勢練到開天闢地之威,必須懂得退與緩的奧妙。”
文天放又轉過頭來對着吳哲說道:“你的功夫又與他人不同,你一身所學頗雜,但凡事貴在精而不貴在多,幸好你深明此理,但別人的東西終究是別人的,你一日拿不出自己的東西,跟着別人的想法而走,功法再妙,也永遠只是下乘。“
眼見二人皆是一臉沉思之色,文天放又長聲一笑,“你二人不日即將身赴險境,我也無甚可以贈與你們,十年前我遊歷天下大川,在天烽盡頭觀日月交替,潮漲雲滅,悟出一門燃血煉勢的法門,取名熱血決,今日便送給你們,仔細聽好了。”
文天放一躍而起,放聲高歌。
“黃金若糞土,肝膽硬如鐵。平生仗忠義,今日住風波,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實,一言白玉輕,片善黃金賤!”
歌聲鼓盪人心,熱血激昂,像是有靈性一般鑽入二人的耳中,引導着氣血的運行方式。
二人深知這是一門不可多得的技藝,沉心凝神,暗自記下氣血的運行軌跡。
歌聲九轉高亢,或低轉,或激揚,一旁的二人魔力卻隨着歌聲的起伏而跌宕不休,聽的如癡如醉。
一曲歌罷,文天放忽的吐出一口鮮血,面色慘白如霜。
吳哲和任玉劍欲上前詢問,文天放卻是袍袖一揮,一股沛然之氣迎面而來,託着二人的身體飛到大殿之外。
“今日能與二位切磋,實在是生平幸事,我魔力反噬,積傷過重,必須立刻閉關進修,但願兩位此去煙波江,能夠蕩平妖穴。”
隨着文天放略帶虛弱的聲音響起,大殿之上緩緩落下一道巨大的鐵閘。
吳哲和任玉劍互望一眼,轉身往樓下走去。
文心閣五層的議事廳中,三大閣老與紅龍小隊的成員正在商議着前往煙波江中的事宜。
自從昨夜激戰之後,江面之上就再也未曾見到羣妖的蹤跡,一衆人等頗覺古怪,都在尋思是不是有了什麼變故。
吳哲和任玉劍從閣樓頂層下來,衆人紛紛迎了上去。
當下二人便將文天放授藝閉關之事說了出來,三大閣老早知此事,也不覺詫異,倒是文心閣一衆弟子面露驚色,顯然昨夜妖族的兇猛至今讓他們心有餘悸,失卻了派中第一高手的庇護,也不知他們做何感想。
斬魔者雖說以降妖除魔爲己任,但說到底也是血肉之軀,遇到兇猛的妖魔也會畏懼膽怯。
倒是紅龍小隊的齊白霜和賀無缺面色有些古怪,但也只是一閃而過,不細心留意根本難以察覺。
吳哲不動聲色的將衆人的神情收在眼底,心中有了些隱約的感悟。
是夜,吳哲和任玉劍並未休息,而是各自選了島嶼一個僻靜的角落進行修煉。
他二人各自收穫頗豐,尤其是吳哲,不僅逍遙罡摸到了訣竅,還學會了一門燃血煉勢的法門。
天下斬魔界,高深玄妙的法門數不勝數,但燃血煉勢的法訣只怕僅此一家。
與妖魔搏殺之際,倘若你能夠控制自己的氣勢起伏,無疑是佔了極大的優勢,二人得此法訣,實在是莫大的運氣,一點也不下於獲得了高深的咒法秘笈,甚至猶有過之。
任玉劍從來孤身獨往,便選了島嶼之外的一處小島,遠離衆人靜修。
而吳哲則選了文心閣島上一處較爲僻靜的角落,修了大半夜便收手停住。
當時月色明稀,夜幕之下的星辰皎潔明亮,吳哲忽的來了雅緻,興起漫遊小島的念頭。
他本是個隨性的人,想到做到,便沿着島嶼轉了起來。
一路上,樹影婆娑,清風習習,倒也頗讓人感到舒爽。
吳哲行到一處山崖前,剛想返身歸去,忽然聽見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隨着晚風一併吹蕩了過來。
“紫姐姐,你的胸好大啊,一定迷死不少男人了吧。”
“臭妮子,淨知道胡說,難道你的小了,先讓姐姐摸摸。”
笑聲清脆悅耳,在這沉寂的深夜,更是別有一番誘人的味道。
“有女人洗澡……”
吳哲忽然覺得有些熱血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