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州的守兵終於在凌亂不堪的狀態下趕幹到了恩州倉庫,看着被洗劫一空的倉庫恩州守將岑平臉色不善,他知道這批物資意味着什麼。在運送物資的路上他特意避開了響馬的活動路線,生怕這批物資有了閃失,但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這幫響馬竟然膽子大到了敢夜襲恩州城,而且是在欽差順慶王剛剛整治了各地官員之後!
這批賑災物資相當重要,已經上任東平府賑災總指揮使的吏部侍郎盧玉良早就叮囑過各地要在第一時間將物資運動到東平府,而自己恩州城的這批物資恰恰是要第一批抵達的,他知道丟失這批物資對自己意味着什麼。
岑平將插在大門上的匕首取了下來,看着上面的駿馬標記,他的臉色平靜了下來:“通知信使,立刻前往濟南大營通知這裡的情況,就說天馬寨反賊夜襲恩州城,奪走賑災物資。”信使立刻領命去了。
岑平看着手中的紅紙,“老朋友,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你給我來了這麼一刀,這一刀插的真準吶。不過也好,我就借欽差的手滅了你們這幫賤骨頭!”
岑平將手中標有天馬寨標記的紅紙攥成團然後扔進了火堆之中,一片耀眼的火光中漸漸的變成了黑色的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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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南駐軍大營就在濟南府附近不到二十里處,此刻趙子江正坐在中軍大營內看着岑平遣來的信使送來的書信。
“天馬寨?”
信使聽到了趙子江的疑惑,忙解答到:“稟將軍,天馬寨乃是山東地界最大的響馬,人數衆多而且裝備精良,這批響馬不像其他的人一樣,他們有很嚴格的規矩,向來不會打窮人的主意,但是這次不知道爲何會有如此大的膽量和動作竟然趁我守軍不備深夜突襲奪走了物資。據城外的人根據賊人留下的馬蹄印跡查看,起碼有上千名響馬。”
趙子江將身子向前探了探:“上千人?”
“是的,岑將軍深知此事重大,所以命我快馬連夜兼程趕來通知濟南守將”看着趙子江嘲自己笑了笑,信使一哆嗦又說道:“當然,既然趙將軍在這裡,和您說了也是一樣的。”
“忘了告訴你了,宋將軍已經被調離山東了,現在這裡我說了算。”趙子江懶得和他說什麼,想必他也知道爲什麼。
“天馬寨……還有什麼情報要告訴本將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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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馬寨的響馬?”
孫翔坐在椅子上聽着趙子江的話皺了皺眉頭。
“是,恩州的信使來報的,他們奪取了一批賑災物資。”
孫翔砸吧砸吧嘴說道:“我從吉川和竇興那裡都聽說過韓立和響馬有勾結,不過那是另外一個人,綽號吳老三的嚴關寨頭目吳寒,這個天馬寨我從來沒聽他們說起過。”
“不管怎麼說,他們也是犯了殺頭的大罪,盧玉良也已經來信說這批物資非常重要,數量雖然不多但是是在計劃中的第一批,剩下的物資要半月後才能送到,這段時間差太大。”
“嚴關寨有沒有參與這件事?”
“根據信使的情報上來講,沒有。”
孫翔走到門外,看着院子裡在不停的摸着紅魔脖子的賈娜,回頭對趙子江說道:“既然如此,剩下的事情你來辦吧,歇了幾年,希望你的身子骨還沒生鏽,讓我看看你的本事,走的時候叫上我,我也去看看這批響馬是什麼來路。”
“末將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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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
天馬寨的探子一聲長嚎跑進了忠義堂,堂上大大小小的頭目正襟坐在位子上,最上面的是三位大當家。
“講!”
“稟大當家!五十里外趙子江率領精兵五千向我山寨方向襲來,數量約有五千人馬!”
孔德揮手道:“再探!”
“是!”
孔德將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低頭自語道:“五千人,人數不少啊。”
江龍“蹭”的一聲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叫道:“幹他娘!五千人又怎麼樣?天馬寨又不是鎮子上的妓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我江龍從來就不怕什麼狗屁官兵!”
紅四娘端然坐在上面,對孔德說:“二當家,你心裡有什麼想法?”
孔德稍微詫異的看了看紅四娘,接口說道:“大當家,此次來犯我山寨的官兵數量雖然不多,但不是以前我們曾經打過交道的濟州兵,而是山東精銳的濟南府駐軍,而且領兵的是吳朝第一將趙子江,此人當年我也有所聞,用兵如神而且武功很好,當年在北疆戰場趙子江的名字可謂是如雷貫耳,而且那時候趙子江還不到而立之年,更是在鳳州坡力戰蘇赫八魯一戰定乾坤。如果我們真與他對上了,我恐怕……”
“奶奶個熊!你個孔德怎麼竟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好了!三當家,回到你的座位上去!”紅四娘一聲令下,暴躁的江龍不情願的坐了回去。
“二當家,你的意思我知道,你這麼多年的心意我也明白,可是你想一想,你在天龍寨做了這麼多年的二當家,就算你有這個想法,你認爲朝廷的人會接受你嗎?”
孔德沒想到自己的想法紅四娘全都知道,驚道:“大當家,你……”
“此戰非戰不可,搶了既是搶了,就算咱們理上說不過去,但是天龍寨的顏面不能丟,兄弟們的士氣不能丟,趙子江又怎麼樣?這是在山東地界,在咱們家門口,我還不信他能長了翅膀飛上天去?此戰不爲別的,就爲我天龍寨百年來的威名!”
“嗷!嗷!嗷!”天龍寨的小頭目們叫了起來。
紅四娘擡起右手,堂上立刻靜了下來,紅四娘滿意的看着衆人的表情說道:“擊鼓!出戰!列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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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河山外,二十里處,大隊官兵徐徐的在向東河山靠近,騎兵在前,步兵在後,馬蹄輕輕踏地的聲音和士兵的人羣中偶爾傳來一兩聲交談匯成了行軍路上的主要聲源。
“別說話了!馬上就要到天馬寨的範圍內了!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京城來的王爺可和咱們在一起呢!別滅了咱們山東兵的威風!”一名副將騎在馬上來回在隊列的一邊奔跑,說着鼓氣的話。
不過他說這些話自己都沒底,更何況是下面的士兵了,東河山的天馬寨享譽山東境內百十年,在與吳朝地方兵的交戰過程中,從來沒有被徹底剿滅過,因爲這幫響馬從小就是和馬一起長大的,東河山的響馬幾輩子都在和馬打交道,馬上的技術那絕對是出神入化,養馬更是一絕,因爲東河山在變成響馬窩以前就是山東最著名的馬農聚集地,這其實也說明了爲什麼這裡的響馬實力強悍的原因。山東的士兵誰沒聽過吳朝名將的故事?但是他們更多聽說的還是山東的響馬如何如何從官兵的手中逃脫甚至擊潰官兵的故事。
看看這些士兵的臉色就能看出來,沒有鬥志,沒有殺氣,甚至連起碼的紀律都沒有,就連孫翔這個門外漢都能看出來這羣士兵和一羣散沙沒什麼區別,他甚至認爲這個時候要是有一隊百十人的響馬突然殺出來這幾千人馬立刻就會像鳥獸一樣四散而逃。
孫翔低聲對隊伍前面領頭的趙子江說道:“趙將軍,這樣的隊伍能行嗎?”
趙子江嘿嘿乾笑了兩句:“小王爺也看出來了?”
“廢話!這和老年別動隊沒什麼區別,你看看,你看看這像什麼樣?我以爲你在北疆待了那麼多年就算別的本事沒有,鼓舞士氣這東西還是會吧?你臨行前就沒發表什麼戰前動員之類的?”
趙子江搖頭道:“境內的兵就是不行,許久沒有戰事這幫士兵已經被養肥了,哪像當年我手下的北疆老兵,那個個都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那羣傢伙,站在一起那就是一羣殺人機器!就算是新兵,上了戰場殺了人見了血那看上去也絕對和上戰場前不一樣,老兵一帶就出來了。”
在孫翔身邊的賈娜接口道:“你們吳兵真是太差勁了,哪像我們勇猛的蒙古漢子,個個都是天上飛翔的雄鷹。”
趙子江啐了一口:“那也要看是什麼地方的兵,北疆大營的兵你見過沒有?蒙古兵再厲害,當年還不是被老子大殺四方……”
“你……”賈娜作勢就要拔劍,不管怎麼樣,她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蒙人,被人這麼說自己的同胞,很難不作出出格的舉動。這其實也是孫翔一直擔心着的,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化解的,趙子江其實心裡痛恨蒙古人,即使賈娜是個例外,兩國之間的恩怨不是一言半語就能說清楚的。
孫翔急忙按住了她的手:“這件事不要再提了,趙將軍,咱們還是看看怎麼能提高下士氣吧,不是說濟南府的駐兵是整個山東的精銳麼?我怎麼看也看不出來這有一點‘精銳’的模樣。”
趙子江摸了摸自己的拉茬鬍子:“王爺知道爲什麼東河山的響馬屢禁不止,這麼多年的圍剿都沒有成效嗎?”
孫翔想了想說道:“他們依照地勢之險,扼守要道,易守難攻?”
趙子江點頭道:“這是其一,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爲,他們是響馬。”
“嗯?”孫翔看着趙子江,等着他的下文。
“山東地界自古以來就是朝廷的產馬地,而且我從小就知道,在東河山沒有響馬之前,這裡盛行養馬,養馬的農戶成片成片,而當時朝廷戰事頗多,對於戰馬的需求頗大,東河山地區對於馬農的待遇也比較優厚,所以當時山東各地的馬農都遷徙到了東河山來。
只是後來由於各種原因,馬農的地位漸漸衰退,隨之而來的是各種苛捐雜稅以及橫徵暴斂,馬農不得已而轉化爲了普通的農民,但是他們馴馬養馬的本事並沒有丟,而是代代傳了下來。
直到有一天,官逼民反,自小就對馬有天生優勢的馬農後代上山成了響馬,他們的身份就決定了他們的戰鬥方式。”
孫翔聽到這裡就明白了:“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他們和我們一樣,打不過就跑,由於全員都是騎兵,戰術相當靈活,這也是他們屢屢逃出多次圍剿的原因。而且他們是本地人,做了不少好事,百姓們也都會或多或少的護着他們,而我們則變成了來圍剿英雄的混蛋,這就是他們的優勢所在。”黃飛鴻緩緩的接了下去,看來他這個前任馬賊還是很有感觸的。
趙子江哈哈笑道:“黃兄弟,身份轉變這麼快,有沒有一點不適應?”
“沒有,既然跟了王爺,自然應該做分內之事,只不過沒想到第一次出戰就是面對自己曾經的同行,有些悵然罷了……”
衆人在談話中不知不覺便到了東河山下,只見前方旌旗招展碎粉飄動,天馬寨的人馬早就已經列好了陣勢嚴陣以待了,遠遠看到對方的氣勢和陣容,孫翔想起了自己出徵前丐幫幫主華士宜讓朱偉給自己捎的信,裡面有一本書和一個令牌,對於此次圍剿響馬的事件,華士宜不好多說什麼,只寫了這樣一句話:天馬寨忠勇武藝者,不可多得。
看了看自己身後這幫無精打采的士兵,孫翔心想這次肯定要應了華士宜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