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劉婧一收電話,站了起來,也不顧房間內的姥姥姥爺,光腳踩得木地板‘砰砰砰’的巨響,飛奔似的衝了進去,紊亂卻不失條理的開始往身上套衣服。
方纔還心生八卦的劉爸爸、劉媽媽早就呆了。
這幅情形,他們再熟悉不過……
奔跑的響動,也引起了一家親戚的注意,從客廳或是廚房投來詫異的目光。
只等着三十秒後,劉婧出來,又直接衝到了門口玄關,開始蹬雪地靴,才聽她喊道:“醫院有急診,我得過去處理,今晚不一定能不能回來,你們吃了餃子早點休息,新年快……”
還未等她說完。
劉媽媽着急忙慌跑了出來,一把逮住了女兒的胳膊:“等等啊,什麼情況?急診?急診爲什麼找你!你們科室那麼多人呢,而且這大過年的,怎麼還要上班啊?這什麼單位啊。”
“哎呀媽,你別拉我,我不去誰去啊?我離得最近啊,急診,要出人命的,而且是孩子。”
劉媽媽不管,也喊叫起來:“你們科室離了你就不轉了?就你是醫生,別人不是了?你們領導呢?你們主任呢?還有那麼多主治呢?”
“我就跟你說不清,撒手,趕時間!”
“不去,大過年的不許去……”
二姨默不作聲,三姨卻是幫了腔:“你媽說的對,你們單位那麼多人,爲啥非叫你啊,大過年的誰還能生病啊……你就打電話過去說你有事兒不就行了嘛,讓他們換一個人!”
話落。
劉婧頭皮一陣發麻。
說實話,她有些不可置信這番話是從自己的家人口中說出來的,過於冷漠,毫無人性。
劉婧心口憋着一口氣,徹底爆發了:“三姨,我就問你,現在你女兒囡囡快死了,送醫院去沒醫生,你還能說得出這種話?讓正在吃年夜飯的醫生不着急,慢慢吃?或者重新找一個不愛過年的醫生過來看病?”
三姨臉色登時煞白,全家人亦是被這句話給搞蒙了。
劉媽媽氣急敗壞:“你,你,你胡說什麼呢?大過年的,滿嘴晦氣話……”
“那你就撒手,你們的命是命,別人的就不是了?搞搞清楚,我的工作責任就是救死扶傷,我……是醫生,醫生!!”怒吼咆哮,劉婧總算掙脫了老媽的束縛,一把抓住車鑰匙,拉開門就衝進了樓梯間。
三樓,等電梯根本是浪費時間。
隨後。
砰的一聲。
大門關閉,那蕩起的冷風,兇猛的刮在劉媽媽的臉上,又灌得變體冰涼。
全家人面面相覷,相繼沉默了起來……
道理,正如劉婧所說。
那,是人命啊。
“你們吃着,我跟着過去看看,哎,她三姨,你心裡也彆氣,婧婧就是着急了,畢竟是有急症病人,你們也多體諒體諒。”劉爸爸打着圓場。
可就算做錯了,被晚輩一句懟的急赤白臉,三姨也不能立馬平復下來……
還是三姨夫寬慰道:“能理解,工作嘛,就得負責……劉婧有出息是好事。”
當劉爸爸下樓。
那紅色的車早就沒了蹤影。
劉爸爸也迅速發動了自己的車子,向着中心醫院開去。
有些職業,家人並不能完全理解。
就說急診出事,電話爲什麼會打到劉婧這裡?
原因很簡單,病人是兒科病患,需要兒科大夫坐鎮,而在可是通訊錄中,每一個醫生都登記了實際家庭住址,這樣才能在緊急情況下第一時間找到人。
護士一看,奧,劉婧住的最近,當然是聯繫她了。
誰不知道找副高、正高最靠譜,可等人來了,病人已經沒氣了,又有什麼用?
大年夜,路上沒車,劉婧十五分鐘就能趕到,這才能保證搶救時間啊。
……
周家診所。
餃子提前上桌了,爲了照顧蘇權,他晚上還要加班。
另一方面,小婕拉兒也熬不住了,因爲家裡除了她,再沒有別的孩子,年節的氛圍其實不算濃厚,看着看不懂的電視樂呵了這麼久,早該累了。
一家人吃了餃子,正好十一點。
距離換班還有一個小時,蘇權打算乾脆早點走——
“現在我就過去吧,把別人換下來,也能湊時間回家準點吃上熱乎餃子。”
現在當班的是一組的小齊與小秦,內外科搭檔。
小齊週一生熟,家裡也是秦中本地的,當初抽籤抽到他的時候,臉都綠了。
蘇權有這份心,自然是好的。
週一生今晚沒喝酒,主要第二天還得上班,害怕沒有狀態,於是就道:“這大過年的不好打車,我送你去吧,順便把齊醫生跟小秦送回家,我們可是一組的人。”
蘇權一聽,沒拒絕。
爺爺老爹對視一眼,也點了頭:“去吧,都不容易,送送也好,不過開車得慢點,送了人早點回來休息,我們先哄着臻西睡覺。”
說好了。
二人換了衣服就出發。
肚子吃得飽飽的,全身散發着熱量,出門一吹冷風還挺舒服,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上車。
週一生道:“你行不行啊,今天幫忙做了一天菜,別過去了打瞌睡。”
蘇權關了車門,繫上安全帶道:“那也沒轍啊,真要打瞌睡誰也頂不住,不過這大過年的,應該沒事兒,咱急診科病房都空了,我記得就剩四家病人,也請假回家過年了。”
在醫院住院的病人,想要離開醫院,也是需要請假的,免得出去發生什麼意外,背不起那個責任啊。
除夕的夜晚。
堵塞的古城一路通暢。
往常四十分鐘的路程,直接縮短一半,大概也是運氣好吧,全程綠燈通行。
然後,週一生的警惕性就放鬆了下來。
中心院遙遙在望,若是平常肯定不走正門,太擁堵還要排隊,今夜無人,自然是走正門入內。
可車頭剛一打方向,迎面而來一盞車燈照的刺目。
兩輛車都要拐入中心院的大門。
眼看車頭就要呈夾角狀的擦碰,週一生才猛地一腳剎車剎住——
嘶~!
車輪在水泥地拉出一道長長的輪胎痕。
對面的車也才堪堪剎停,但兩輛車一人一半將前路塞滿,不倒車是肯定進不去了。
“臥槽!”蘇權才反應過來,嚇得靈魂出竅:“什麼鬼?這誰啊,大過年的開車這麼彪?”
週一生擦了一腦門冷汗,正要說什麼,卻又愣住……
只見面前的車上,一個熟悉的身影下來,車門都不關,繞着車後就衝進了醫院,又對門房保安喊道:“陳師傅,幫我停車,要是擦碰了,等我出來再說。”
眼看那人背影消散,週一生到了嘴邊的話音,登時一轉——
“是,是,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