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薩斯有些琢磨不透週一生了,因爲在他眼裡,沒有人能對財寶無動於衷。
是不信任嗎?
奧薩斯只能這麼去想,但他也用不着擔心週一生會把消息透露出去,換言之即便透露出去又能如何?關於藏寶地點,只有奧薩斯知道,且他都還沒找到,別人更別想有什麼進展。
與奧薩斯的一出表演,反響感人。
越來越多的病人願意上門,包括利矣亞部落的人。
只不過,他們很不願意相信草醫,在對週一生提出西醫治療時,週一生的態度很堅決:“病情不太嚴重,我建議你接受中醫治療,記住……他們是中醫,不是草醫!”
“如果你堅持西醫治療,可以去找阿桑酋長。”
初步佈局完成,接下來就是塑造形象,板正兩個概念。
草醫是草醫,中醫是中醫,更加規範化、更加科學化,兩者完全不同。
庫茨米拉家是富足的,但所能承擔的對外資助也是有限的,其實一年拿出上百萬寬扎投入醫療不是不可以,但怕就怕升米恩鬥米仇的情況發生。
三兄弟不傻,不想被人當成冤大頭。
所以正常治療,是要收取一定費用的。
那麼這樣一來,就有一個選擇了……
要麼接受中醫治療,免費。
要麼接受西醫治療,付費。
當初週一生坐診時,以醫療小組爲名義,可以不收取患者的費用,但現在不行,除非醫療小組認定病症緊急會用西醫手段,否則患者沒有選擇的餘地。
看似不近人情,但二者治療效果沒什麼區別,你要實在不相信,那就花錢好了,這事兒不是強迫性質的,是自願選擇的。
於是乎,在同一個院落內,病人分成了兩波。
任誰都能感受到,一邊是苦大仇深的,一邊則是喜氣洋洋的。
不得不說,庫茨米拉三兄弟對草醫形象的打擊行動,做得非常到位,迄今爲止沒有人願意相信草醫,即便有奧薩斯的案例在前。
但現在煩惱的人卻不再是週一生了,來自阿木裡的病患絡繹不絕,草醫學員們有病人可以醫治學習,他有什麼可煩的?
煩得人只能是阿桑。
這些天,他聽到最多的抱怨就是‘爲什麼要收費’?
早前沒有醫療小組,就沒有對比,對於看病收錢無人有怨言,而阿桑的收費制度本就很低價,所有藥物按照成本價出售,稍微昂貴的藥物甚至還會進行補貼,全當慈善了。
可現在,患者的思維被扭曲了。
阿桑生氣也無奈,直到某天中午被人問得急眼了,便大吼起來:“該死的!藥是花錢買來的,不是天上下雨掉下來的……你們覺得我給你們看病,是在賺錢嗎?”
“想要看病不花錢,去找旁邊的草醫!!”
聽到咆哮傳來,草醫學員們都是偷着笑。
唯獨週一生在聽到阿卡的翻譯後,笑不出來,能體會到阿桑的苦惱。
在這種地方想做點好事兒,太難了。
包括現在自己的舉動,實際上正在摧毀阿桑多年來形成的醫療制度,這顯然是對阿桑的不公平,但如果能扭轉大家對草醫的態度,事情的結果終歸是利大於弊。
這樣的情況連續發生後,原本不想與週一生‘談談’的阿桑,主動邀請了週一生、諾德拉與阿卡前往家中做客,邀請時他欲言又止,最終選擇叫上了草醫學員們,僅留下了兩人留守,看護住院病人的情況。
在路上,阿桑苦大仇深,低眉不語。
諾德拉湊在週一生身旁低聲笑道:“看起來,他們要服軟了?誰也頂不住輿論的壓力!”
週一生嘆了一聲:“你也別笑,這並不是什麼好笑的事情,事實上我們的到來給他們增添了麻煩,你也知道在其他地區,可沒有像庫茨米拉家這樣會在當地建設衛生診所的人,包括他們的藥物費用都是成本價,有時還會補貼。”
“老莫想做草醫推廣,的確對醫療有幫助,但就當地情況而言,我們正在破壞德西三兄弟很多年的心血。”
“我沒有別得意思,只是……好吧,我承認我有些幸災樂禍了,我不該有這樣的想法,我的錯。”
醫生,醫術類別都沒有好壞之分。
如果草醫規範化,難道庫茨米拉家不知道草醫的好處?只怪在他們身上發生了惡劣的事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即便如此,他們所想所做的,也不是自己遠離而已,反而想辦法給部族帶來醫療福利,這是大愛。
僅對這一點,週一生對他們表示佩服。
甚至於,安卡拉官方如果願意斥巨資普及西醫,提升各地醫療基礎條件,週一生更願意支持,比支持中醫還支持。
但可能嗎?
那將會是一筆可怕的投入,單是華國的醫療改革,就用了幾十年的時間啊。
來到三兄弟的豪宅。
德西與亞克已經等候多時了,見面後少不得一番寒暄,最後進入正廳,在軟而厚的羊毛地毯上席地而坐,每人面前都有一個小長桌,酋長的侍從與家眷很快端來飯菜與酒水。
德西作爲主人,倡議舉杯:“這杯酒獻給各位,你們的仁慈與醫術,爲當地部族帶來了健康,驅走了疾病。”
所有人含笑舉杯示意,一飲而盡。
傳統的甜葡萄酒酒精度不高,用來佐餐最好不過。
一杯酒後,阿桑與亞克盡顯地主之誼,炒熱氣氛,與衆人說着討喜的話,閒聊着趣事。
而德西,則端着酒壺、酒杯在週一生的身旁落座,又爲他倒上了酒,才道:“阿桑這些天情緒很不好,衛生診所的事情,讓他有些焦頭爛額。”
沒有拐歪磨腳,直入正題,說明他們是想談談了。
週一生表示抱歉:“這是我們造成的不良影響,但如果真能對當地做出改變,我覺得會是好事。”
“怎麼說?”德西洗耳恭聽。
“我們來自首府國立醫院,可能你們不知道,醫院裡有一位中醫大夫,他是八十年代在華國求學的醫學生,回國後一手建立了中醫科。”
週一生爲他講解了中醫的來歷,並且詳細說明了中醫在華國醫療界所佔有的地位。
“中醫與草醫有共同點,以原始簡單的方式對患者進行治療,但真得是不科學的嗎?我想德西先生心裡也有自己的考慮,在早些年,難道你們沒有接受過草醫的治療嗎?”
德西沉默了。
正如他所說,草醫與中醫都是古代醫學,即便到了現在近幾十年,非洲原住民更多的也是接受草醫的治療,只有大型城市才能見到西醫醫院。
“來自華國的中醫援助組,正是想培訓一批各地草醫,將他們的醫術更規範化、科學化,恐怕你不知道,在華國當地,同樣有不良的中醫,做出令人髮指的事情,這種事情限制不了,因爲人心難測。”
“不過我們絕不能一概而論,因爲某些錯誤,而否定一切。”
“再說直觀一些,我們最近幾天的治療,不收取患者的費用,並不是我們出於慈善援助,而是治病成本會很低,草藥源於自然,大自然的饋贈是不收錢的。”
“這也是普及、提升草醫的重要意義,因爲當地經濟條件很差,所以用更加低廉的救治方式,達到相同的療效,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德西已經被說動了,神色間若有所思。
半晌後,他問:“可你們離開後,怎麼辦呢?”
對啊。
援助結束後,各個草醫學員就會回到各自的家鄉,這對利矣亞部族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會因爲草醫的出現,破壞他們多年積攢出來的醫療習慣。
而除去利矣亞部族不談,各小組的一百多名草醫學員輻射各地,所能起到的效用很低。
但這次行動只是一次開端,高樓不是一天建設起來的。
週一生也只能說:“現階段,我們幫不了太多人、照顧多數地區,但我們來到利矣亞部族,肯定要爲你們做些什麼……”
說着,他看向了阿桑:“阿桑有一些醫學底子,如果他願意,我可以教授他中醫的學問,這樣一來,對利矣亞部族的患者,就多了一種選擇。”
“問問阿桑的意思吧!”德西叫來了阿桑,親自將週一生方纔的話,說了一遍。
道理,一點即通。
可事情實施起來,卻沒有那麼簡單。
阿桑就說:“你們至多隻會在利矣亞部族待三個月,三個月時間,我能學會嗎?”
週一生想了想,多給了他一些餘地:“你要學,三個月後我們離開,我可以推薦你到國立醫院繼續深造,當然,前提是你感興趣,你願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