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逼利誘之下,牧塵終於將他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而從池青陽愈加憤怒的表情來看,似乎牧塵的話沒有絲毫的保留,可以確認,他說的全部都是事實,然而風絕羽深知,牧塵之所以吐的這麼快、這麼幹淨,一點都沒有保留,除了因爲幾天前在阿彌洞池青陽用他擋作擋箭牌藉機脫身而產生對池青陽的恨意之外,牧塵所說的一切,其實跟皇墟並沒有多大的關係。
細品,仔細品牧塵從頭到尾招供的那些情況,你會發現,他所有的回答當中,除了招供出樂正軒空是當時和池青陽密謀屠戮仙玉山凌谷這一個事實之外,還真就沒有說過任何皇墟的不是。
這正是牧塵的精明之處。
表面上看來,他什麼都招供了,出賣了牧塵、也出賣了師兄樂正軒空。
但實際上,你仔細聽他說的每一句話就會發現,牧塵還真就沒有主觀和客觀評價樂正軒空的所作爲所,至於樂正軒空背後最大的靠山皇墟,更是隻字沒提過,聽他的話會很自然的忽略皇墟在這件事背後有那麼點並不存在的意思。
事件不扯到皇墟的身上,就不算背叛宗門,頂多算出賣同門師兄,而牧塵從頭到尾的中心思想,其實就是想隱晦的告訴風絕羽,這整件事,都是池青陽主謀,樂正軒空頂多算幫兇,甚至有點被池青陽利用的意思。
風絕羽何其聰慧,怎會發現不了牧塵話裡話外的隱喻。
然而沒有皇墟的點頭,樂正軒空敢這樣做嗎?
再直接了當的問一個問題,既然皇墟在這件事上始終保持着置身事外,甚至於全然不知,池青陽又是通過什麼樣的渠道進入九禪寺避難的?
大名鼎鼎的九禪寺的雪禪竺林,是誰想來就能來的嗎?
沒有皇墟點頭,飛翎舉薦,就憑池青陽,能在雪禪竺林一待就待上數十年之久?
我信你的大頭鬼。
風絕羽心知肚明,牧塵這是在明哲保身,他故意摘出皇墟,就是不想因爲自己讓皇墟蒙羞,倘若此事傳將開去,世人一定會覺得皇墟背地裡和池青陽暗中苟合,甚至會說它陰謀聯合錦繡福地挑唆嘯月宗和山海書院,行徑卑劣、爲人不恥。
事實上如果嘯月宗是一方霸主、七霞界主級別的存在,那麼皇墟因忌憚嘯月宗的勢力而採取巧計謀劃暗算到是沒什麼,畢竟二者之間並無差異,什麼手段都可以利用。
可偏偏嘯月宗起步較晚,即使放在七霞界也不過是後起之秀,儘管多年來做出不少經天緯地的大事,但是從天宗勢力的基礎和整體的規模上,就不能跟皇墟平起平坐了。
在這種世人心知肚明的大前提下,皇墟還要採取陰謀論針對嘯月宗,則不免會爲人所不恥。
風絕羽開始瞭解一點牧塵的心態了,在牧塵看來,池青陽可以出賣,甚至必須出賣,因爲之前他曾經爲了活命,而對牧塵心生歹意,可無論如何,皇墟不能出賣,因爲皇墟是他的根、他的家,出賣了皇墟,他牧塵將在宏圖大世寸步難行。
想到此處,風絕羽嘴角抽搐似的笑了起來,牧塵不想出賣教養他、撫育他的皇墟,可那是他不想就可以不做的事情嗎?
真是可笑。
也許皇墟真沒有插手此事,所以牧塵沒有提及,可也有可能,皇墟在背後做了些什麼,也是牧塵沒有資格知道的。
風絕羽笑了:“吳連青?龍陽洞主玄上真人的身邊人?”
“沒錯,是玄上真人最小的一個弟子,此人頗爲精明,又天賦卓絕,深受龍陽喜愛,此人最喜歡雙修之術,所以池青陽就千方百計從宏圖大世中收集了幾十種高深的雙修法門供他修煉,終於收買了此人,他曾答應過我們,在他力所能及之下,煽動玄上在蠻帝面前說嘯月宗的壞話,而且他還說了,龍陽洞的玄上,打根兒上起就瞧不起嘯月宗,要不是蠻帝需要嘯月宗在靈洲陣線阻擊山海書院,就是紅杏夫人跪着求他們加入西境聯軍,蠻帝也絕不會答應。”
唰!
聽到此處,風絕羽眸子放出來的目光宛若兩把利劍,無比敏感的落在了牧塵的身上,聲音帶着九幽黃泉般的寒意問道:“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感受到風絕羽身上的氣機變化,池青陽的臉色變得難看的要死,他一直在旁吼啊叫啊,風絕羽和牧塵卻視其如無物,喊的累了,他也覺得自己的行爲過於愚蠢,明擺着風絕羽知道在自己這掏不出來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人家現在正專攻牧塵呢。
而牧塵此時已經被嚇破了膽,有的沒的,不管是否有用,一說一大套,起初還是有問有答,現在即便風絕羽不問,也信口胡謅,弄不好哪一句就被風絕羽抓住了把柄。
眼下便是
當牧塵說到“蠻帝需要嘯月宗在靈洲陣線阻止山海,否則絕不會答應嘯月宗加入西境聯軍”的時候,風絕羽整個人的氣勢就變了,變得陰寒無比,而初聽這番話沒什麼問題,但若細想卻是令人細思極恐。
“牧塵,你這個沒膽的慫包,說話最好長點腦子”池青陽知道自己喊多大聲都沒用,但他卻不能什麼都不做。
唰!
風絕羽頭都沒回,驀地一甩袖子,只見數百隻銀羅蟲王振動着光鮮亮麗的銀色翅膀嗡嗡嗡的飛起,密密麻麻的銀羅蟲王足有數百隻,聚集在一起就像一輪移動的月亮,銀芒閃閃、靈動明亮,但卻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的銀羅蟲飛到了池青陽的面前,將他牢牢的圍了起來,近距離下,只見銀閃閃的一大片,還有那銀羅蟲鋒利的細牙,閃爍着點點銀斑。
牧塵剛剛被咬的一幕記憶猶新,這讓池青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嚥了回去,而且他的視線被銀羅蟲羣阻擋住,無法再看到牧塵,如此便沒辦法用眼神傳遞自己的警告。
“不用理他,你繼續說,剛剛那番話,你真的是從吳連青的口中聽說的?”風絕羽內心憤怒,表情卻是淡然、平靜,叫人看不出他的心裡想法。
牧塵滾了滾喉嚨道:“是,我可以保證,我是親耳聽到的,這些年和吳連青的聯絡,都是我忙完成的,因爲池青陽不敢離開九禪寺,所以只能我親自去。”
“哦?你親自去?這件事恐怕是樂正軒空指使你辦的吧?”
“這是是樂正師兄,讓我全力配合”
牧塵一看自己圓不回去了,無可奈何,只能招供了。
風絕羽目光冷冽的坐在那裡,語氣森然道:“用吳連青慫恿龍陽洞玄上向蠻帝諫言,從中挑撥離間,讓蠻帝傳喚紅杏夫人前往錦繡問罪,路上伏擊截殺,致使本宗羣龍無首,激怒宗內弟子,從而令本宗弟子再與蠻帝反目成仇,果然陰損、狠辣”風絕羽聽完了此計,已經大略猜到了池青陽的圖謀,不得不爲池青陽的陰謀暗算震驚了一把。
他掃了一眼被銀羅蟲羣圍住的池青陽,目光快速轉回道:“這一計夠毒,可我不明白,嘯月宗和樂正軒空一無新仇、二無舊怨,在這件事上,他出力這麼多,究竟爲什麼?難道僅僅是因爲當年我幫助過天坊鬥敗了四大坊市,導致仁王和珈藍滅了孤燈門嗎?這事有點太扯了吧。”
風絕羽身子前探,步步緊逼,他那雙銳利如劍的雙眼,幾乎馬上就要貼在牧塵的臉上了,嚇的牧塵一邊哆嗦着一邊縮着脖子往後躲。
“不,不是這樣,池青陽出此計謀的時候說過,只要嘯月宗一亂,天坊必有反應,總歸是當年受過您的恩德,天坊要是不聞不問,根本沒有可能,只要天坊一動,便能看出天坊和嘯月宗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我們便可以藉此向天坊發難。”牧塵如實回道。
風絕羽眼睛頓時眯了起來,到了此刻,方纔如夢方醒。
樂正軒空如此急攻進利目的卻是天坊,這到是附合常理,如此說來樂正軒空還沒有徹底看清楚天坊和嘯月宗的真正的關係,而沐古數十年前成立了商盟,引九大家加入,將天坊打造成十大勢力共盟的關係,變成了鐵板一塊,這讓急於報復的樂正軒空根本無從下嘴。
他想動天坊,就等於與十個大勢力爲敵,九大家加上天坊,即便沒有頂級的太上天宗,那也是集合了九界山九個大小天宗啊,其勢力之大,即便是皇墟也不敢隨意的招惹和欺壓,所以樂正軒空急需一個突破口。
這個突破口就是嘯月宗。
嘯月宗出事,天坊一旦插手,便會給了樂正軒空操作的空間,九大家想摒棄天坊良久,只是苦於沒有藉口,如果嘯月宗大亂,天坊出手相助,樂正軒空完全可以趁機尋上九大家,讓他們拋棄天坊,只要天坊被孤立出來,他再動手,便不會再有任何顧及,嗯,這倒像是池青陽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