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絕羽的語速很慢,神態懶散,相比魏序的溫和謙遜,態度就差的太多了,然而魏序並無煩感之意,微笑間躬身施了一禮道:“那就多謝了。”他這般說着,態度極是誠懇,無可挑剔,風絕羽也挑不出來什麼,想着日行一善吧,反正也不費多大的勁兒,如此便不再說話了。
魏序如常回到了衆人當中,便有人問道“他行嗎”,“你不會看走了眼了吧”諸如此類的話,到沒有刻意避開風絕羽,不過聲音也是小的很,魏序與衆人解釋,字裡行間都透着一股子儒生的氣質,不焦不燥、不厭其煩。
這時,先前那莽撞的漢子發出了不平之聲,語氣到是沒有衆人那般平和,反而帶着怪責的意思:“魏序,你到底懂不懂陣法,從前面的二級陣法開始你的陣盤就不靈了,到了棺屍陣還差點把大家害死,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讓大家陷入剛纔那樣的處境當中,我們可饒不了你?”
衆人望着魏序一言不發,也有幾個露出埋怨的眼神,但還至於像莽撞漢子那般直接。
鬼將還沒有回到懸棺中,風絕羽也就百無聊賴的在那死等,索然無趣間,聽到幾人說話,大爲疑惑這些人的關係。
魏序寒顫若襟道:“不會的,先前師奉友擺了咱們一道,是我看走了眼,這位道友應該不會了。”
莽撞漢子抽了抽鼻子道:“算了吧,你的眼界和陣法修爲我們可不敢恭維,這是第三次了,再有一次,你就別跟我們一起走了,這點微末道行,還胡吹大氣,上了你的當了。”
莽撞漢子氣哼哼的一屁股坐了回去,魏序也不多說,只是臉色有些泛紅,就像被人孤立的少年似的,老實巴交的走到了棺屍陣的邊緣認真的看着那些鬼將,似是在觀察它們的舉動。
魏序一邊看着一邊從懷裡取出一本小冊子,從百寶袋裡還取出一隻硃筆,認真的記錄着什麼。
風絕羽看的可樂,心說這個傢伙也太認學了吧,居然比自己還認真,他走了過去,想看看魏序在冊子上記什麼。
低頭一看,風絕羽更樂了,冊子上畫的竟然是峽口的地形圖,上面還標註了一些東西,包括兩側峭壁上的懸棺都用筆墨標註上了。
風絕羽樂不可支,蹲了下來,問道:“你在記什麼?”
魏序揚起頭一臉的茫然道:“陣法啊,沒見過,都記下來,方便回去推演。”
左右無事,風絕羽也是來了興趣,道:“你每過一個大陣都是這樣畫下來的嗎?”
“差不多吧,沒見過的都畫下來,裡裡面面的闖上一闖,陣法格局的排演和佈置什麼的,拿回去推演起來方便。”
風絕羽笑道:“可是你這麼做用處不大啊。”
“是嗎?不會啊,我在這待了十年了,一直就是用這種辦法推演的,很有用的。”
年紀不大的魏序說話也像是入世未深的孩子,給人的感覺似乎全無城府,風絕羽好奇,指着冊子上的地形圖道:“三級陣法的繁瑣程度僅靠一個地形圖是推演不出來的,你需要注意的應該是陣基、陣眼的位置,推演的時候應該進入大陣,在運行的時候再去推演,感受陣中五行陰陽變化規律,從中推斷出陣眼的大概位置,然後往前面推演,大抵上才能瞭解整個大陣的運作規律。”
風絕羽說話的時候,魏序一直在認真聽着,時而皺眉、時而豁然,表情各異,每每想通了什麼都會下意識的笑一笑,然後又陷入苦思,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在私塾裡認真上學的孩子。
前前後後的想了片刻,峽口裡面的鬼將開始陸陸續續散開了,跳進一口口棺木中,棺材蓋自動扣上,大陣又恢復了平靜。
“咦?”
這時,魏序咦了一聲,眉宇舒展、喜悅之色躍然於臉上道:“好像直接是這樣啊。”
風絕羽滿頭黑線,反問道:“你學過陣法?”
“一點點,十年前開始學的。”
“十年前?”
“嗯,大約十年前吧,我路過炎洲發現這裡居然有人擺戰邀請天下修士挑戰,我很好奇,當時我並不懂得陣法,以前沒有涉獵過,所以就去了小行天,一開始的時候還可以,破不了陣就直接闖過去,但是後來發現,陣法挺有意思的,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留在懸天林,通過一次又一次的挑戰去摸索破陣的方法?”
“是啊。”
“那你沒的系統的學習過?”
“沒有。”
“陣道基礎也沒看過?”
“沒有。”
“洞察術會嗎?”
“不懂,是靈法嗎?”
二人一問一答,說到最後,風絕羽呆住了,這個騷包,敢情花了十年時間悟陣就是靠手中的這本小冊子才一路闖到大都天門嶺的,而且還到了最後三門大陣,這個傢伙是怎麼辦到的?
風絕羽原本以爲魏序是一個粗通陣法並一知半解的半吊子,哪知道交談過後纔看出來,這小子壓根就不知道陣法是什麼東西。
真正的陣道高手,無論怎樣至少得修煉過陣道知識,陣道是怎麼形成的,一級陣法、二級陣法的區別是什麼,像這些理論的知識,最起碼要掌握一些的,可是魏序,壓根沒這方面基礎。
他所謂的陣道修爲,居然就是靠畫個地形圖,觀察地形中的弱點,用主觀意識卻判斷出大陣的缺陷在哪裡,這他孃的算什麼陣道修士,這壓根就是一個靠運氣一路誤打誤撞闖過來的門外漢。
好傢伙,這小子到底是鴻運當頭還是陣道奇才,這樣也能讓他闖到大都天門嶺最後三個大陣,要是運氣,也太好了點吧。
運氣,是實力的一部分,但並非是實力的全部。
風大殺手可不相信一個人的運氣會好到可以在沒有任何陣道的基礎上僅花了十年的時間就闖過了小行天、大都天門嶺一百多門大陣,這個傢伙絕對有問題。
風絕羽呆呆的望着他,不經意神識涌現,將魏序緊緊籠罩了起來,此舉並非禮貌之舉,但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了太多了。
事出反常必現妖啊,這小子若不是靠運氣走過來的就一定是天賦奇才。
神識降下,風絕羽微微一怔,無形的神識力量居然停在了魏序的頭頂上,怎麼着也滲入不進去了。
瞪了瞪眼,風絕羽下意識的掃了一眼莽撞漢子等人,眉宇蹙起壓低聲音問道:“你是天道強者?”
魏序揚起小臉人畜無害的笑道:“被你看出來了,噓,我是故意的。”
“爲什麼?”
魏序合上小冊子道:“爲了參悟陣法,我怕把妙渡中期的修爲拿出來,自己會不經意間使出天道境的力量,那我來這的目的不就變味了嗎?”
“你的意思是刻意壓制了自己的修爲,將自己置於險境之中,就是爲了給自己創造困難,參悟出更強大的陣道法則?”風絕羽說着,自己都樂了,這小子,這股勁兒還真有聶人狂的風範啊。
魏序道:“你說的沒錯,我從小到大都待在一個隱秘的地方修煉,這還是第一次出山,你別看我年輕,其實我已經兩百七十歲了,好不容易出來,當然要看看這片天地的美景,學學修界中其它至高無上的法門。”
單純。
風絕羽心中一定,別說魏序的年歲幾何,單單是他兩百七十年沒出山就讓風絕羽驚駭欲絕了,想想這核心地帶,哪個修士不是小有所成之後四處遊歷以增長見聞、不斷的增強實力,他居然從小就待在一個地方兩百七十年,他是怎麼做到的?
風絕羽知道自己遇上一個奇葩了,對魏序的直接單純性格也是甚是喜愛,他想了想道:“你這麼學是不行的,我把這樣東西給你吧,你回去參悟一下,總比閉門造車強。話說回來了,這麼多年你就沒想過到外面的坊市買一本基礎陣法來看看?”
他一邊說着一邊將《通天玄錄》取了出來,當年這樣東西讓風絕羽差點命歸黃泉,一直是他引以爲重的至寶,不過這麼多年過去,裡面的東西他已經學完了,留在身上也沒用,索性就送給了魏序。
魏序把《通天玄錄》接了過來,一邊翻看一邊道:“當然有,不過外面賣的都是基礎部分,用處也不大,咦,這本玄錄到是不錯,居然連三級陣法也有,這怎麼好意思呢?”
風絕羽惡汗:“相逢即是緣,一本秘笈而已,就當交給朋友。”
“道友貴姓?”魏序問道。
風絕羽道:“在下姓風,名絕羽。”
“風兄。”魏序呵呵一笑,然後湊過去道:“風兄也是天道強者吧?”
風絕羽怔了一下,問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魏序哈哈笑着,從百寶袋取出一本秘笈拿給風絕羽道:“相逢既是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此物就送給風兄以示答謝了。”
風絕羽好奇着將秘笈取了過來,定晴一瞧,腦袋嗡的一聲。
“天眼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