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禪嘆了口氣,沉吟道:“這樣罷,咱們來個文鬥,我比劃一刀,你能接住的話,咱們再比。”
他說罷一招手,兩丈外一截樹枝飛過來,李慕禪輕輕一抖,懶洋洋的比劃了一下,像是小孩胡亂揮舞。
李慕禪笑了笑:“這一刀唐世子能接得住,纔跟我動手不遲。”
他把樹枝輕輕一拋,落回原地,“嗤”一聲輕嘯,地面忽然出現一道一丈來長的深溝,像是鐵犁犁過。
衆人一驚,樹枝扔了之後才爆發出刀氣,顯然是被封住了,然後隨意爆發,這份功力這份控制,絕非一般人做得到,他們自忖不成。
唐天明的臉色微變,看看李慕禪,又看看地上的深溝,深吸一口氣:“好,果然名不虛傳!”
李慕禪微笑:“唐世子過獎,一點兒微末之技罷了,唐世子若有興趣,練上幾年再來找我罷!”
唐天明只覺氣一悶,一股怒火差點兒衝到天靈,卻硬生生壓下去。
李慕禪這話顯然是說他還不夠格跟自己動手,想動手,回去好好練幾年再來不遲。
這話中的藐視之意讓他氣炸了,從小到大還沒有一個人敢如此藐視自己,實在欺人太甚!
李慕禪微笑道:“唐世子,不送了。”
唐天明咬着牙哼道:“我要跟着小妹,不會走!”
李慕禪眉頭挑了一下,“哦”了一聲,沒想到這傢伙的臉皮如此厚,難得難得,令人刮目相看了。
承受這麼大的打擊,受自己諷刺,還能呆得住,這份心理承受能力確實不俗,不愧是名家弟子。
唐棠忙道:“大哥,不准你再說話啦!”
唐天明恨恨的道:“我才懶得多說,你們甭管我了!”
獨孤恆笑道:“唐大哥請坐,咱們是不打不相識,釣魚釣魚,日後再向唐大哥討教!”
他心下有愧,剛纔若沒李兄相助,自己絕勝不過唐天明,動手之際傳來李兄的聲音,要助自己一臂之力,隨後不給自己拒絕的機會,汩汩內力宛如溫泉般注入身體,頓時精神百倍,內力暴漲一倍。
偏偏內力暴漲之後,並沒有失控之兆,仍在自己控制之下,否則一定會露餡,被唐天明看出究竟。
唐天明橫了獨孤恆一眼,氣哼哼的坐回原位,李慕禪笑了笑,也坐下來,接着釣魚。
隨後唐天明老實下來,偃旗息鼓,一句話不說,能屈能伸,令李慕禪又高看了幾眼。
不過他當初帶隊殺獨孤恆,看獨孤恆的神情,好像並沒有記恨,李慕禪也懶得多管閒事,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們將來是一家子,還真不好弄。
衆人從清晨到中午,一直坐在這裡釣魚,唐棠的性子好靜,馮明雪也如此,獨孤恆有唐棠在身邊,根本什麼都顧不得,李慕禪也喜靜不喜動。
唯有唐天明好動,偏偏沒什麼底氣,只能強捺暴躁,死死的坐在那裡釣魚,拿着魚撒氣,可惜在李慕禪捉弄下,他一條魚沒釣着。
李慕禪釣了一條又一條,卻不捉回來,直接放掉,唯有獨孤恆認真的釣魚,釣了十幾條,然後生了一堆火,烤了魚吃,燒好一串便送過來,先給馮明雪,再是唐棠,再是唐天明,最後是李慕禪與自己。
李慕禪坐在一旁,唐天明有火發不出,只悶頭吃魚,化憤怒爲力量,吃了一條又一條。
李慕禪搖搖頭,感慨一聲:“釣不上魚,偏偏這麼能吃,這人吶……”
唐天明恨恨瞪他一眼,卻停住了嘴,不再吃了,獨孤恆鬆口氣,自己烤的還真不夠唐天明吃的。
衆人吃飽喝足,休息了一陣子,太陽正中,便有些發睏,獨孤恆提議回去,到獨孤府去歇息,衆人同意。
唐天明雖嘴角微撇,不屑得很,卻沒出聲反對,李慕禪的目光若有若無的在他身上流轉,他渾身發寒。
他不傻,豈能不知自己一條魚釣不上來是因爲李慕禪的關係,而且不時有心悸之感,終於知道自己差得遠,就像猛虎跟前一條小羊,根本沒有反抗的力量,與其自討苦吃,不如老老實實的。
衆人起身往回走,剛一進樹林,李慕禪忽然一擺手,馮明雪忙扯住唐棠,獨孤恆見狀忙停住。
李慕禪擺擺手,皺眉盯着前面樹林深處。
“師弟?”馮明雪低聲道。
李慕禪道:“師姐有沒有感覺?”
“什麼感覺?”馮明雪蹙眉問,細心感覺了一下,搖搖頭,直覺沒什麼異樣,很安全。
李慕禪搖頭道:“不對勁兒。”
唐天明瞅準機會冷笑道:“李無忌,怎麼不走啦?”
李慕禪皺眉沉吟道:“師姐,你們別動,我往前看看。”
“……那小心。”馮明雪輕輕點頭。
她相信李慕禪的感覺,不過他身爲大宗師,有神而明之的神通,真有危險的話能夠避知。
這一次能出府,就是因爲感覺到不會出危險,所以才放心的出來,否則一定會縮在獨孤府。
李慕禪扭頭道:“獨孤兄弟,棠棠,在我師姐身邊別離開!”
“李兄,怎麼回事?”獨孤恆問。
李慕禪搖頭:“還不知道,總覺得不對勁兒,可能是衝着我來的,你們先別跟我一起!”
獨孤恆問:“是朱家?”
李慕禪搖搖頭:“不清楚,也可能是我感覺錯了。”
獨孤恆露出擔心神情:“那李兄你千萬小心,朱家真要刺殺的話,一定是有把握的!”
李慕禪笑道:“知道,你照看好棠棠。”
“好,放心吧。”獨孤恆點頭,唐棠低聲道:“李大哥小心。”
李慕禪衝衆人笑笑,根本不理唐天明,轉身飄飄往前,轉眼功夫消失在樹林深處。
“嗚——!”
“嗚——!”
忽然幾聲厲嘯從前面傳來,聲音奇異,像弓箭破空。
馮明雪臉色微變,卻鎮定自若,明眸顧盼四周,淡淡的威嚴瀰漫。
“哈!真有埋伏!”唐天明哈哈一笑,惹來衆人的怒視,獨孤恆一直對他恭敬,看在唐棠的面子上,即使他帶着人殺自己,也不想計較,免得唐棠夾在中間難做。
但這一聲笑徹底惹怒了他,他頓時雙眼精芒迸射。
“別動手。”馮明雪淡淡道。
她目光清冷,神情鎮定,淡淡道:“世子,唐棠,小心戒備!”
被馮明雪清冷的目光一掃,唐天明打了個冷顫,心下暗叫厲害,知道她是雲霄宗的弟子,飛劍術極精,招惹不得。
獨孤恆低聲道:“馮姑娘,李兄他……”
馮明雪淡淡搖頭:“師弟若不敵咱們去了也白搭,累贅罷了。”
獨孤恆嘆口氣,點點頭,有些沮喪的道:“我實在沒用,功夫白練了,幫不上李兄的忙!”
“沒人能對付得了他。”馮明雪道。
她語氣淡淡的,聲音沉靜,好像在述說一個事實,篤定而自信。
諸人當中唯有她知道李慕禪是大宗師,其餘人不知,難免擔心,唐棠緊握着她的胳膊,緊張的盯着遠處樹林。
“嗚嗚嗚嗚……”厲嘯聲接連響起,想見遠處戰況之烈,獨孤恆恨不得衝過去瞧瞧究竟,可惜唐棠她在,不能令她陷入危險。
馮明雪忽然道:“走,咱們從這裡回去!”
獨孤恆忙道:“馮姑娘,不等李兄了?”
“他先回去了,不必等他!”馮明雪皺眉說道,掃了一眼遠處的樹林,不時仍傳來“嗚嗚”的厲嘯。
“這……”獨孤恆遲疑,他能聽得出,遠處還在打,顯然李慕禪陷入苦戰中,他們卻要先走。
雖知這麼做是明智的,但總不得勁兒,好像撤了同伴逃走。
馮明雪道:“咱們離開他沒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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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獨孤恆沉聲道。
唐天明想要說話,被馮明雪淡淡一瞥,頓時把話吞了下去,跟着馮明雪飄飄往回走,然後踏着河水跨到另一邊,沿河邊往西一直進城。
馮明雪攜唐棠,走得極快,兩個男人要拼了小命的追趕,才勉強跟上她的腳步,進城後馮明雪仍不減速,宛如游魚穿梭,一直到了獨孤府。
她進了後院才停住,把唐棠放下,低聲道:“你們先別出來,我去一下。”
唐棠忙道:“馮姐姐,你要去找李大哥?”
馮明雪點頭道:“他遇到勁敵了,我去看看。”
唐棠道:“要不要派幾個高手一塊,人多力量大!”
馮明雪搖搖頭嘆道:“沒用的,我去了!”
她剛轉身要離開,馬上一頓,道:“師兄回來了!”
她身形一閃,宛如一抹流光,瞬間消失,三人面面相覷,獨孤恆忙道:“李兄回來了,去看看!”
馮明雪來到李慕禪的小院,直接進屋,然後看到李慕禪正盤膝坐在榻上,胸口插了三支箭。
“師弟!”馮明雪輕呼,忙上前。
李慕禪睜開眼睛,苦笑道:“師姐,大意了!”
“怎麼會?”馮明雪難以置信的看着他。
她難以相信,這世上誰能用箭射中他,且不說他的輕功與敏銳的感覺,飛劍也刺不中他。
李慕禪搖搖頭,抹去嘴角的血漬,苦笑道:“大意了,這世上的奇物多得很,這箭便是一種。”
馮明雪上前輕輕扶住他,低頭看箭,這些箭與平常的箭不同,黑黝黝的沒有一點兒光澤,輕輕摸上去似鐵非木,材質特殊。
這三支箭很小巧很精緻,像是藝術品,而不是殺人的利器,偏偏穿透了師弟的胸口。
她忙伸手扶着他後背,渡過去一股內力,只覺他內力飛速的消耗,還好他有奇功,能隨時補充內力。
李慕禪搖頭道:“不要緊,我還死不了。”
“師兄,怎麼辦,要拔出來?”馮明雪急促的問。
李慕禪笑道:“待我運功逼出來,箭上有毒,一拔箭的話,毒會完全擴散開,當真是歹毒的箭!”
他說着再次閉上眼睛,馮明雪深吸一口氣,起身到了屋外,攔住進到院裡的三人。
“馮姑娘,李兄他……?”獨孤恆急切的問,氣息粗重。
馮明雪道:“受了點兒傷,不要緊,正在療傷呢,……咱們別打擾他了。”
“李兄傷得真不重?”獨孤恆忙問。
馮明雪微笑道:“不要緊,咱們出去吧。”
唐天明道:“不會是死了吧?”
馮明雪蹙眉淡淡道:“唐公子是巴不得我師弟死吧?”
唐天明哼道:“那是當然!……不過俗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估計他沒那麼容易死!”
“大——哥——!”唐棠跺腳,嗔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唐天明道:“是朱家傷的他?朱家還有這本事?”
馮明雪淡淡道:“大夥出去吧,待晚上師弟治好傷,再說詳情。”
三人退出李慕禪的小院,到後花園的水榭裡等着,獨孤景華也匆匆過來,一塊兒等着。
獨孤景華僅是掃了一眼唐天明,便不再多看,唐天明雖嘴裡對獨孤景華不遜,一旦碰上,馬上乖巧,不敢大聲說話。
獨孤景華身上散發着莫名的威嚴,不怒自威,讓人喘不過氣來,他在父親身上感受到這股威嚴,心裡有陰影。
他們度日如年,獨孤景華雖繁忙卻顧不得,一直坐在馮明雪身邊,看着太陽從正中慢慢偏向西邊。
太陽快要落山,獨孤景華忍不住開口:“真是朱家乾的話,我絕不會輕饒,堂堂四大世家不能說話不算數。”
馮明雪道:“估計與朱家脫不了干係,但究竟誰做的,師弟一直沒說。”
正說話的功夫,李慕禪一襲青衫飄飄出現,幾步到了水榭裡,看一眼衆人,笑道:“大夥齊聚一堂了!”
“師弟,不要緊了?”馮明雪上下打量着他。
李慕禪笑道:“還死不了。”
獨孤景華也緊盯着他,打量他一番後鬆口氣:“還好,先生到底碰上什麼人了?”
李慕禪苦笑道:“這次真的栽了,是六個老和尚,還有六個老人,個個都拿一把弩,威力強橫!”
“和尚?弩——?”馮明雪蹙眉,沉吟道:“不會是大內高手吧?……箭呢?”
李慕禪從懷裡掏出一支遞過去,箭身已經沒了他的血,黑黝黝的,沒有一點兒光澤,除了精緻一些實在不起眼。
“破神箭!”獨孤景華玉臉陰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