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禪呵呵笑道:“海大小姐有什麼想法?”
海‘玉’蘭道:“你要幫我一個忙。”
李慕禪笑道:“什麼忙?”
“還沒想好,不過不會是壞事。”海‘玉’蘭道,抿嘴一笑:“到時候,你覺得不想做,可以拒絕。”
李慕禪笑了起來,這個海‘玉’蘭,真是絕頂的聰明人,這一招以退爲進使得極漂亮。
他笑道:“好。”
海‘玉’蘭抿嘴笑道:“能得大宗師一諾,小‘女’子還真是有幸呢!”
李慕禪笑道:“你何時把我看成大宗師了!……走吧,咱們進去!”
“你能進去?”海‘玉’蘭蹙眉問。
李慕禪道:“試試看。”
海‘玉’蘭看看他,不再多問,知道他的行事做風,說試試,那十有八九是有把握的。
小船輕輕飄向焰明島,不疾不徐,頗有幾分鬼鬼祟祟之意,很快來到了霧氣的範圍。
但進了霧中之後,‘迷’霧翻滾,如避蛇蠍一般倒退,所過之處‘迷’霧散去,恢復了清明。
海‘玉’蘭掃一眼李慕禪,搖頭笑笑,自己還真是小瞧了大宗師,移山填海,無所不能,這就是大宗師,闖進一座陣裡想必是小事一樁。
小船方圓十丈內保持清明,十丈外仍是‘迷’霧重重,看不清楚,但小島外面的霧氣本就沒有多遠,十幾丈而已,他們行進幾丈便看到小島。
小船毫無阻礙的靠岸,暗伏的礁石被她從容避過,魚兒般靈動自如,毫無阻礙靠岸。
李慕禪飄身下來,踩在鬆軟的沙灘上,笑道:“真是一算好所在!”
此時可以看到小島的全景,是一個圓形的小島,幾乎完全被樹林所籠罩,綠草茵茵,生機盎然。
小島上的空氣與外面截然不同,絲毫沒有海腥味,反而芬芳沁人,想必是島上的‘花’草功勞,還有陣法之功。
海‘玉’蘭道:“我來過一回,也沒什麼好的。”
李慕禪搖搖頭道:“此處靈氣濃郁,乃是修煉的好所在,……海大小姐你走眼了,說不定真是高人居處。”
“是麼?”海‘玉’蘭打量幾眼,搖搖頭:“我看夠嗆,沒那氣派。”
她師‘門’注重修煉‘精’神,力量來自內心而非內力,師‘門’所在位置也靈氣濃郁,不過更舒服一些,這裡與師‘門’相比實是平平無奇。
李慕禪笑着搖頭,飄飄往上走,繞着小島走了一圈,忽然走進一處石壁,毫不遲疑的往裡走。
海‘玉’蘭跟在他身邊,見他朝石壁上撞,忙道:“李龍頭……”
她聲音戛然而止,他竟然消失在石壁裡,好像整個人融進去了,她明眸一轉明白了奧妙,跟着踏了進去。
進去之後是一座寬闊的通道,這條通道像用寶劍挖出來的,光滑平整,沒有砸錘的痕跡,渾然如一體。
李慕禪走在前頭,道:“海大小姐,陣法對大宗師而言是沒用的,大宗師周圍自成天地,與其融爲一體,他就是這一方世界的主人。”
“明白了!”海‘玉’蘭瞪一眼他的背影。
李慕禪笑道:“你的眼神與神情可瞞不過我!”
海‘玉’蘭嬌嗔道:“囉嗦,知道你厲害,趕緊走吧,這麼磨蹭什麼時候能走到頭?!”
李慕禪搖頭失笑,這海‘玉’蘭,全不把自己這個大宗師放在眼裡,雖知她是有意如此,也覺得有趣。
兩人眼前豁然一亮,卻是一個寬闊的大殿,宛如蒼穹的殿頂,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星宿,地上也雕刻着相應星宿。
站在這座大殿,仰頭觀看滿天的星斗,會不自覺生出渺小之感,世界廣闊,自身卑微。
“這是……?”海‘玉’蘭驚異的看着這些星斗,搖搖頭,眼睛都‘花’了,轉頭打量四周。
除了這上面雕刻的星斗,這座大殿再無餘物,只在中央有一個蒲團,蒼黃‘色’的蒲團看着經歷了太久的歲月。
李慕禪走到蒲團前,看了片刻,然後一屁股坐下,嚇了海‘玉’蘭一跳,剛想說話又止住,大宗師的直覺應該更‘精’準,真有危險他早就知道。
李慕禪坐在蒲團上微闔眼簾,合眸定息,雙手結了一個奇怪的手印,輕喝一聲:“嗡哆嘛呋!”
“砰!”一聲悶響,海‘玉’蘭只覺周圍晃了一下,好像海水振‘蕩’,眼前一切都在晃動。
隨即眼前景物發生細微變化,大殿依然空曠,但西北角落不知何時出現一間小屋,很容易忽略。
李慕禪睜眼笑道:“這裡確實不一般,是一位陣法大師的故居,進去看看。”
他起身來到小屋前,推‘門’了石‘門’,小屋很狹小,只有一桌一榻一椅,再無他物。
榻上有一個蒲團,蒲團旁有一塊白‘玉’佩,顏‘色’黯淡無光,灰撲撲的,一看就知道材質尋常,不值錢的。
李慕禪上前撿起這塊‘玉’佩,海‘玉’蘭不滿意的打量四周,道:“就留下這麼個東西?”
李慕禪笑道:“這可是寶貝!”
“什麼寶貝?”海‘玉’蘭扭頭望回來。
李慕禪道:“這‘玉’佩裡藏着一套陣法,這就是寶貝。”
“外面的陣法?”海‘玉’蘭問。
李慕禪點點頭:“是,真能學來,用處可不小,甭小瞧了這大陣,絕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你真懂陣法?”海‘玉’蘭問。
李慕禪笑道:“略知一二,皮‘毛’罷了。”
“唉……,還以爲會有什麼好東西呢!”海‘玉’蘭失望的搖搖頭。
李慕禪道:“這東西在識貨人眼裡珍貴,在不識貨眼裡一文不值,有了這個,我就能好好佈置一番了。”
“如何佈置?”海‘玉’蘭問。
李慕禪道:“把這裡‘弄’得更像大宗師住處,再留一本秘笈,就不必我親自出手殺人了。”
海‘玉’蘭明眸一亮:“往瘋狗羣裡扔一塊骨頭?”
李慕禪笑着點點頭:“是,他們會自相殘殺,說不定也能把鳳凰島扯進來,那真省了我的事!”
海‘玉’蘭沉‘吟’片刻,悠悠嘆了口氣:“世人如棋子呀!”
李慕禪笑道:“海大小姐,這種手段你也使得出來吧?”
“我跟你比,還是差了一層,境界不同的。”海‘玉’蘭搖頭,‘玉’臉有幾分失落。
她素來心高氣傲,即使在人才濟濟的師‘門’她也是頂尖人物,但碰上李慕禪之後,武功勝不過,智謀手段倒不相上下,但現在看來,自己還差一點兒境界,目光狹窄。
李慕禪搖搖頭道:“海大小姐,其實你不比我差,但你的心是被‘蒙’蔽着的,所以智珠運轉不暢。”
“……你說我太注重利益了吧?”海‘玉’蘭若有所思的問。
李慕禪點頭:“不錯!……一葉障目不見山,海大小姐你正處於這般境地,只要放下,就能上一層次,想必武功也有進益!”
“……受教了!”海‘玉’蘭鄭重抱拳。
李慕禪笑笑:“我也是胡言‘亂’語,說得不對別在意,有紙筆嗎?”
“沒呢。”海‘玉’蘭搖頭。
李慕禪想了想,道:“沒有紙筆倒是個麻煩,幫我取來一些如何?”
“……好吧。”海‘玉’蘭無奈點點頭,沒好氣的道:“還要什麼,一塊說罷,省得我再跑一趟!”
李慕禪笑道:“別的就不必了,有勞。”
海‘玉’蘭哼一聲:“那我去啦!”
她行事幹脆利落,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她在傍晚時分回來,小船裡帶了兩個木盒,一盒是筆墨紙硯,一盒是飯菜,旁邊還有兩壇酒。
李慕禪在岸邊迎接她,看到小船裡的東西,笑道:“海大小姐想得周到,我正準備做飯。”
“快進去,有人發現我了!”海‘玉’蘭蹙眉。
她換了一身羅衫,白衣如雪,彷彿一朵百合‘花’迎風綻放,與馮明雪的冰清氣質又不同。
李慕禪擡頭看一眼,身形驀的一閃,出現在百丈外的小船上,對船上的青年微笑:“不知這位兄臺有何見教?”
“你是何人!”這青年相貌平常,很不惹人注目,雙眼清亮,眼珠轉動間‘露’出幾分‘精’明。
李慕禪道:“你是何人?”
“在下‘春’‘花’島羅士基!”青年抱拳。
李慕禪緩緩點頭,道:“羅少俠怎會來此?”
羅士基問:“我見一白衣‘女’子來此,兄臺可見到?”
李慕禪微笑:“白衣‘女’子?羅少俠見過拙荊?”
“原來是兄臺的夫人!”羅士基失望而又尷尬,笑道:“真是失敬!……那在下告辭!”
李慕禪笑了笑:“不知羅少俠住哪裡?”
“我在不遠的玄火島,離這裡有十幾裡吧。”羅士基道。
李慕禪道:“那咱們有暇一定前去拜會。”
“好好,那就告辭了!”羅士基忙點頭,有些狼狽的轉身而去,小船如箭,漸漸化爲一個小黑點。
李慕禪回到島上,來到大殿,海‘玉’蘭已經擺好了飯菜,香氣撲鼻,猶如剛出鍋的,她擡頭問:“打發了?”
李慕禪不以爲異,內力化火重新加熱並不是難事,憑她的修爲易如反掌,他點點頭:“是位海大小姐的仰慕者,我撒了個謊,說你是我夫人,他有點兒不好意思,走了。”
海‘玉’蘭臉一紅,嗔道:“誰是你夫人!”
李慕禪笑道:“不這麼說,這位羅少俠不會罷休,他被‘迷’住了,是個人才,海大小姐可以考慮一二!”
海‘玉’蘭秀臉沉下來:“胡說什麼呢!……趕緊吃飯吧!”
李慕禪盤膝坐下,接過銀箸,端起‘玉’杯來輕抿一口酒,笑道:“要是海盜我就直接除了,話也不多說一句,但這羅士基卻是個清白的,端重自持,人有點兒偏執,卻不失正派。”
“好吧好吧,不說他了,你怎麼佈置這邊的?”海‘玉’蘭擺手道。
李慕禪笑笑:“日後自知。”
“故‘弄’玄虛!”海‘玉’蘭不屑哼道。
兩人吃過了飯,海‘玉’蘭幫忙研墨,李慕禪則提筆如走龍蛇,很快泡製出一篇心法來,一共有十幾頁,上面還畫了圖,人物練功圖畫。
海‘玉’蘭低頭一一看過了,擡頭道:“李龍頭,你這心法……?”
李慕禪道:“心法是真的,是我自創的一套功夫。”
海‘玉’蘭皺眉道:“你自創的武學,那豈能隨意流傳出去?難不成還有後患?”
李慕禪搖搖頭笑道:“若我沒錯的話,沒有後患,但注重的是練心,而不是練內力。”
海‘玉’蘭黛眉緊鎖着,搖搖頭:“我知道,可這心法委實不凡,這麼隨意的拋出來,你不怕真流傳出去?”
李慕禪笑道:“能流傳出去更好,練了有益無害,練得越深,心思越純正,世間多便了一個好人。”
“還有這般功效?”海‘玉’蘭笑起來。
李慕禪道:“海大小姐不信麼?……不信你可練練看,此心法走的是佛‘門’的路子,修煉時會心境詳和寧靜,如得大解脫,常人很難拒絕這種美妙,會不停的修練,進境自然極快的。”
“還有這等事?”海‘玉’蘭黛眉挑了挑,笑道:“那練了之後會不會變笨了?”
李慕禪笑道:“海大小姐多慮了,不會變笨,會變聰明,五官敏銳,對世間的美好有更深刻的感知,能喚起心頭一點靈光,勾出良善之本‘性’。”
“你說得太邪乎了!”海‘玉’蘭笑道。
李慕禪道:“海大小姐不練也可,練了助益有限,你如今練的就是頂尖絕學,你該做的不是涉獵更高深法‘門’,而是專注‘精’純,將原本心法修煉到極境,說不定也能成爲大宗師。”
海‘玉’蘭擺手道:“我一介俗人是甭想做什麼大宗師,這點兒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李慕禪笑道:“那好吧,我不多說了,免得嫌我囉嗦!”
“你是夠囉嗦的!”海‘玉’蘭哼道。
李慕禪將素箋合起,然後雙掌夾着,片刻後一股含糊味飄出來,海‘玉’蘭盯着李慕禪瞧,沒多問。
又過了片刻,李慕禪鬆開雙掌,頓時十幾頁素箋變了模樣,蒼黃而散發着一股獨特的味道,一看就知道經歷了悠久的歲月。
“你還真是……”海‘玉’蘭搖搖頭。
李慕禪笑道:“像不像?”
“騙一般人罷了。”海‘玉’蘭搖搖頭:“碰上行家一眼就能拆穿了!”
李慕禪笑道:“不急。”
他忽然一招手,頓時一顆水球飄進來,有拳頭大小的水球懸在李慕禪頭頂,笑道:“再來幾下就差不多了。”
水球散開,灑到了素箋上,李慕禪輕輕一抖,素箋一下幹了,但已經落下了痕跡,這下變得越發蒼黃老舊。
李慕禪送到海‘玉’蘭跟前,海‘玉’蘭掃一眼:“差不多了,你的‘花’招‘挺’多的,是不是經常這麼幹?”
李慕禪笑道:“偶爾看人做過。”
他把素箋放到榻上,然後起身笑道:“咱們走罷,只等看好戲了。”
李慕禪與海‘玉’蘭回到小船上,此時夕陽只剩下半邊,靄靄暮‘色’瀰漫四合,大海的‘波’‘浪’一下下拍着沙灘。
小船疾行,無聲無息的駛向太陽落下的方向,天空的晚霞倒映在海面上,瑰麗如錦。
兩人回到望海城,李慕禪直接告辭離開,海‘玉’蘭忙問他的安排,十二月一日是不是要去那邊看熱鬧。
李慕禪應是,她要一塊跟去看熱鬧,李慕禪答應了,然後回到自己小院,一個大挪移回到了鳳凰島。
時間飛逝,十一月三十,李慕禪讓白大他們安心練功,不準出去惹事,他與馮明雪則離開鳳凰島去望海城。
望海城中,海‘玉’蘭已經在他的小院等着,一見他們來了,忙催促快些動身,要儘快趕到焰明島。
她已經暗中派人放出消息,讓他們知道了焰明島的位置,現在估計人頭涌動,熱鬧非常。
三人偷偷出瞭望海城,趁夜出發,小船一隻飄飄而行,這一次換李慕禪催船而行,兩‘女’則坐着說閒話。
李慕禪駕船的速度遠勝海‘玉’蘭,看着卻更輕巧,無聲無息,海水爲助力,直接推着小船疾行。
到了半夜時分,月華流轉之際,他們到了焰明島附近,隔着很遠,便見一艘艘大船林立,擠滿了小島周圍的海面。
李慕禪笑道:“真夠熱鬧的!”
兩‘女’停止閒聊,起身站到他身邊,打量周圍林立的大船,海‘玉’蘭道:“這麼多的船,我還是頭一回見到,咱們這邊的海盜這麼多?”
李慕禪道:“可能有許多不是海盜。”
馮明雪蹙眉道:“那豈不是錯殺無辜?”
海‘玉’蘭道:“鳥爲食亡人爲財死,他們貪心就得有這個準備,不過多數還是海盜,一般人可‘弄’不來大船。”
像海家如此家族,不過十幾只船而已,一般的人家根本沒船,有這麼大船的非富即貴,這些人死了絕不會冤枉。
李慕禪道:“師姐,看他們的造化罷。”
“真能打起來?”馮明雪道。
李慕禪笑道:“想不打起來也難,這裡面確實藏着好東西。”
他說着瞥了海‘玉’蘭一眼,海‘玉’蘭白他一眼,沒有多嘴,明白他的意思,不想讓馮明雪知道他所爲。
馮明雪道:“若不是師弟你已成就,我也會動心的。”
李慕禪笑道:“師姐,我已經留了餘地,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的,大宗師纔不會設什麼陣法,十有八九是陷阱或者虛言,不來湊這個熱鬧,……只有那些利‘欲’薰心的纔不死心。”
“正是,只有怨他們自己了。”海‘玉’蘭點點頭。
三人閒聊之中,時間悠悠過去,天越來越黑,後來慢慢變白,晨曦初‘露’。
“霧散了!散了!”有人大喝,頓時人們動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