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日沒事我就摸索蘑菇屯跟縣城的距離,蹬自行車需要多久時間到達。
我不想讓張鐵嘴跟田翠花知道將要冒險去探究事實真相。怕的是他們擔心,所以就把動身時間選擇在去夜校提前一個小時動身。那個時候路上沒有什麼人,矮冬瓜負責幫我打掩護,我一個人獨自蹬的是張鐵嘴平日裡騎的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裡都響的破自行。
我打聽來的,蘑菇屯面積不算寬,從張鐵嘴喪葬店鋪出發至東邊五十里路的樣子,只要路上不出岔子應該在一個小時多一點就到了。
吳奶奶跟我講述過破廟歷史,她說在破四舊那會,張鐵嘴可是當地出了名的積極分子;他大呼口號,首當其衝帶入衝入廟子,把所有的泥菩薩都砸個稀巴爛。
吳奶奶還說在破四舊運動來之前,這裡每一年的廟會上,都有戲班子在這裡搭臺唱戲;後來廟宇被砸,廟祝跟廟裡的人有些還俗,有些跑路另擇大的廟子繼續修行去了。
如此,這座廟宇就那麼一直空置着,廟宇黑漆大門上有兩個銅環,只要天氣變化,在風的吹動下會發出有節奏的拍打聲,就像門口有人在叩擊廟門。
清兒就是戲臺子上的花旦,她跟張晗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相約在這裡見面。
她等見面的那一天等得夠久,日子來臨時,那天恰好是廟會,還颳大風。
清兒去唱戲、風把她的巨幅牌匾刮下來,端端正正砸在她的脖子上。
當時就被切下半拉脖子,她死亡的樣子很恐怖,頸部被牌匾削掉半拉,留下半邊臉;血糊糊的樣子,一根維繫頸部跟腦袋的神經在不停的冒血,她在掙扎中死亡。
自行車在我的蹬動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它就跟一位年邁的老人,不堪重負那樣子行動遲緩;遲緩得讓人急,獨自一個人蹬車在馬路上,快要接近那顆枝繁葉茂,遮天蔽日的黃果樹時,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似乎泛起陣陣涼意,冷不丁打了一個冷戰,稍微緊了緊領口,視線隨意的一瞥……
這一瞥,我嚇住了,戲臺再次出現,在戲臺下,密密麻麻的坐了好多人。悽怨、如歌如泣的戲文,隨着花旦阿娜移動的身影、順風送進我的耳朵裡。
呆看着戲臺的我,一襲冷風鑽進衣服,哆嗦一下,我竟然忘記了蹬車,自行車龍頭把握不住,歪歪斜斜差點連車帶人摔倒。
從側面看戲臺下,看不出問題來,但是隻要找對了方位,乍一看,你就得提着小心別嚇死過去。我看見了一排排座位上坐的全部是一個個毫無生氣,面孔煞白的‘人’。
我暗自驚疑,順着戲臺下觀衆的視線看去。巧的是,那唱戲文的花旦,也在拿眼看我——還衝我慘然一笑,嘚!我咽咽口水,趕緊大力一蹬,快速離開鬼戲臺。
看得出清兒還不死心,她還癡癡地等待相約的人兒出現。
我急蹬車,冷不防後座一沉,接着一抹陰冷氣息來自後背。
“那麼急着趕路要去哪兒?”
苦逼的我,不想引起張鐵嘴跟田翠花的懷疑,這次出門沒有帶桃木劍。
“去縣城。”特麼的一隻女鬼怎麼那麼沉,搞得我蹬了一頭汗,還是覺得車輪子老是在原地滾動沒有前進一步似的。
“你想知道我跟張晗的故事嗎?”
我呸,鬼大爺纔想知道哪些破事,但是現在我不敢這麼罵她,她可坐在我的後車座上的,如是惹急了,露出那一副嚇死人的鬼臉來,我不定會不會給嚇掉魂。
不能用劍訣咒來對付她,也不能掉以輕心無視她,我只能把腰躬得就像蝦米,賣力得蹬車。
“沐風是吧?”清兒輕輕移動一下,後座一輕,我以爲她是離開了。微微側頭一看,她怪模怪樣的衝我一笑。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除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人世間的什麼事能難得住我?”清兒慘淡一笑,又道“你不想聽我跟他的故事?”
我沒有回頭,無奈的低聲道:“你講我聽。”
“嗯。”她答應着,我能感覺後座更輕,好似她根本就沒有在的那樣。
就在這時,一襲冰冷輕輕搭在我的頭上,隨之一幕幕陌生的畫面出現在腦海中——畫面中出現一個半大的梳妝間,一面梳妝檯前坐着的就是清兒本人,她正在小歇,待會還得上臺唱完那段跟楊宗保在穆珂寨兵戎相見的戲文。
後臺雖然是燈火通明的樣子,我卻能感覺到有無數幻覺般的影像穿梭在其中;無處不凸顯出一種陰沉沉的氛圍,清兒在等待一個人。
外面起風了,風把懸掛在戲臺上面的牌匾吹得搖搖欲墜。
我想要是有人提前跟清兒發出警告,也許就不會發生慘事,那麼她心裡的怨恨也不至於那麼深。
這樣,我就靠近她,從側面看見她臉上有着一層厚厚的油彩,身着武官戲服,足蹬官靴;乍一看,還真的是英姿颯爽、頗具巾幗不讓鬚眉的風姿跟不同凡響的氣質。
“清兒……”我輕輕呼喊。
可她卻沒有聽見我的喊聲,依然故我的在描眉。
這時,另一幅奇怪的畫面出現在腦海。
清兒等待的人原來是一位有錢有勢財主家的少爺。
少爺眉清目秀,風度翩翩,她是一剛剛走紅年紀輕輕唱花旦的戲子,一次邂逅的偶遇他們倆認識了。
名字還是叫張晗,一個充滿對列強侵我中華憤慨的熱血青年。
他從小受到家族封建制度的薰陶,但是本質卻還是那麼純潔;在金錢、權利面前,他選擇了以正義來拯救弱勢羣體。
張晗把家裡的錢用來救助在戰爭中失去親人的貧民,資助學生會上街遊行以示抗拒列強欺凌中國人民的正義呼聲,所花費的所有花銷。
由此,作爲戲子的清兒聽聞其人的事蹟,更是偷偷喜歡上了他。
她屢屢趴在樓臺,就會看見高舉五星紅旗在大街上振臂高呼:打倒列強、列強們你們給我滾出中國土地的張晗少爺。
她就如癡如迷般的盯着他那穩健步伐,跟充滿正能量的背影;更是、佩服他鬥志昂揚的英雄氣概和百折不撓的勇毅精神。
在後來張晗被家裡軟禁起來。
清兒好幾天沒有看見他的身影,滿心失落中,總是獨自一人站在臨街窗口失神的看着空蕩蕩的街道出神。
一天班主來找清兒,說是有一位豪富要求她去唱堂會;訂單已經篤定,是霸王別姬、高難度的唱腔,只有她才能勝任。
起初清兒是拒絕的,但是班主告訴她;這位富豪就是她清兒朝思暮想張晗少爺的爹,她動搖了,最後咬咬牙答應了去唱堂會。
她去唱堂會的目的就是想見到他。
張晗的祖爺曾經清朝官府當差的,正五品;知府。
傳承到張晗爹這個年代,雖然沒有繼續在官場中混;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是當地響噹噹的的富貴人家。
清兒從班主跟其他夥伴中聽說,張晗爹脾氣暴虐,這次的堂會只要稍稍不如意就有可能砸牌子。
因此她是小心翼翼,竭盡全力的把霸王別姬這齣戲唱得滿堂喝彩;深深博得張晗爹的歡喜,還親自接見她在書房。
沒想到的是,這位土豪劣紳是滿肚子壞水,一看清兒就想佔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