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雨就沒有停過,一把破傘不能送走兩人、好歹我跟矮冬瓜也是幫過他家的人,所以蔣門神也就沒好意思把臉放下來趕我們走。
吃的稀粥,尿多,接連起來好幾次,肚子空了,咕咕的響。餓了,也只能忍着,這不比在自己家裡,來不來喊一聲靈兒去給我搞點填肚子的,然後安靜的等待幾分鐘,一碗香噴噴的荷包蛋麪條就端來了。
矮冬瓜稀里嘩啦吃了三大碗稀粥,起夜的次數明顯多我一半多。
因爲餓,很長一段時間是無論如何睡不着的,即便是睡着了也在夢裡到處找吃的。
蔣門神把矮冬瓜安置在從沒有住過人的空屋子裡。
空屋子裡堆放了農村用的雜七雜八的農具,其中有曬墊子(用來曬糧食的)有尿桶,發出一股子臭味,還有別的鋤頭,鐮刀等。
我呢!倒還好點,一張鋼絲牀安置在蔣門神的老屋裡。
蔣門神說這間老屋是他老母親住過的。
老母親去世之後,就一直空着。
老屋裡有一盞燈,大概是15瓦數的燈泡,不管什麼時候拉開,那光都是昏黃昏黃的。蔣門神多此一舉解釋說這是因爲,他們家在村裡的最尾端,電量弱造成的。
有總比沒有的好,矮冬瓜那屋裡還沒有安裝電燈,蔣門神遞給他一隻用過的白色蠟燭,並且叮囑別點太久,這隻蠟燭他都用了半月。
老屋的地基高出其他屋子那麼一點。要是我有心站在窗口下看,蔣門神跟矮冬瓜的窗口有無動靜,我是一目瞭然。
不過呆蔣門神家的幾天,我都習慣聽他拖步行走的聲音。
至於矮冬瓜,我更是一清二楚,他丫的走路撲騰撲騰的隨時保持小跑的姿勢。那是因爲打小,跟我比賽走路,不甘心輸掉,習慣小跑的動作。
拖步行走的聲音剛剛響過,咳嗽,關門,一連貫的動靜之後,我知道蔣門神這是起來第八次了。
幾秒鐘過去,撲騰撲騰的響聲傳來,矮冬瓜是第九次起來了。
稍後安靜了好一會,開門聲,咳嗽拖步的響聲然後聽見窸窸窣窣的水聲。媽的,這蔣門神是活該,去茅坑的次數多了,他自己都懶得去,乾脆就在某一個角落卸掉算了。
忽然,我有點好奇,他會在那一個角落撒尿?
我躡手躡腳起身,走到窗口。此種心境像極了錢作怪給我講述他偷窺人家的故事,如身臨其境那般真實,我就是錢作怪,在偷窺主人家蔣門神。
蔣門神是在那一株枯死又冒出新芽的芭蕉樹邊撒尿。看他勾頭的姿勢,我懷疑他是否是清醒狀,接着他慢慢轉身,機械的起步離開芭蕉樹。
雨還在下,一忽兒亮,一忽兒黑沉沉的。有一句老一輩愛掛着嘴邊的話,叫做一黑一亮石頭泡脹,寓意就是這雨一旦下來,就不會停下。
這會我看的光景正是天亮晃亮晃的,也就看得很清楚蔣門神的一舉一動,跟平日裡大不一樣。他走得很慢,就跟身上負載沉重的物體,導致他每走一步都很吃力的樣子。
我繼續看,生怕天一下子變黑了,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好在亮晃亮晃的夜光保持足夠我看清楚,在蔣門神的背上真的負載了一個模糊的物體。
物體應該是一個人,因爲看見有頭髮,還有衣服。
頭髮幾乎從蔣門神的頸部垂直線下來覆蓋到他的腰部,一件誇張得就像斗篷的黑色衣服,把蔣門神整個的包裹得就像繭。
是什麼東西?就在驚疑之時,不湊巧,天變黑了。
接着聽見咳嗽,關門的聲音。蔣門神進屋了,我在想要不要去看看?
接着從矮冬瓜睡的地方傳來撲騰撲騰的響聲,他丫的這是第12次起來了。
矮冬瓜是怕狗的,可在蔣門神家,他不怕狗。他說這條狗就像一隻羊,特溫馴,對他還搖頭擺尾的怎麼可能咬人。
可這次,矮冬瓜還沒有上屋檐,還沒有靠近狗窩。那狗呼地起身,衝他呲牙咧嘴狂吠起來。
一下子把矮冬瓜搞蒙了,口裡罵道:“你個畜生,老子之前起來你還搖頭擺尾的現在就認不到我了。”罵,還得提防被咬。到茅坑必經狗窩,那狗對矮冬瓜發出警告,嗚嗚~愣是不讓步。
人是活的,不能進茅坑,還不能就地解決。
天光有露出了,我恰好看見矮冬瓜站在那一株芭蕉樹邊拉開拉鍊,我突然有一種奇怪的念頭。那就是,這條狗是刻意不讓矮冬瓜進茅坑,是想把他堵住,讓他撒尿在芭蕉樹上。
窸窸窣窣,矮冬瓜吁了口氣,口裡罵罵咧咧,無非就是罵蔣門神吝嗇鬼,熬粥還真熬了一大鍋稀粥,還得他頻繁起夜不說,肚子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罵完轉身離開,一霎暗影嗖地一下從芭蕉樹末端閃出來,接着在矮冬瓜的身後出現一抹鬼祟的暗影。我暗覺不妙,一枚五帝錢掂起,把手臂伸直出窗口,當然是那種悄無聲息的搞,以免驚動矮冬瓜跟那個詭異的暗影。
又是唰地一聲輕響,五帝錢帶着我的體溫直筆筆飛向矮冬瓜身後的暗影。
只聽見一聲尖叫,那一抹想附體的東西,嗖,很快化成一縷微不可見的煙霧縮回芭蕉樹去了。
矮冬瓜對身後發生的事毫不知情,只是聽見尖叫聲才驀然回頭看。他什麼都沒有看見,看見的是那條狗,在黑夜中,狗的眼珠子跟狼一樣,閃爍綠幽幽的光。
矮冬瓜是怕狗的,所以看見那綠幽幽的光,自然不敢多言,趕緊兒的加快步伐小跑速度進了屋裡。
進了屋裡,自然又是一陣抱怨。
這一次他抱怨的人是我,特麼的李沐風,你個狗逼,說什麼他蔣門神家裡還有問題,非要我想方設法留下來觀察。
蔣門神這個老狗逼,他家有什麼問題關你鳥事。
你再怎麼努力幫人,還是得不到好處,看一鍋粥搞得老子差點把盲腸都拉出來了。
“罵夠了?”
我一聲低叫,嚇得矮冬瓜渾身一哆嗦,待看清楚是我,才捂住胸口娘們似的瞪我一眼道:“老大,你嚇人也得通知一聲,看把我的小心臟嚇得亂跳。“
“還能跳,能罵真好啊,走我帶你去看好戲。”
矮冬瓜驚訝道:“這都大半夜的,到處溼漉漉都是雨水,去那看戲?”
我沒有多做解釋,而是一把拎起他的耳朵,低沉的聲音道:“別說話,跟我來。”
老屋跟蔣門神的屋子是間隔開的,跟矮冬瓜所在的屋子同樣如此。
按照之前老魏的說法,矮冬瓜所在的屋子裡其實就是陰宅,而我住的老屋是正兒八經的老房子基地。
蔣門神夫妻倆最初搬來這裡的時候,也就修建了兩間屋基地。
一間後來成爲老母親的臥室,一間就是現在的廚房,其餘都是他侵佔陰宅砍伐毛竹新建的宅基地。
蔣門神正歡脫得不得了。
我跟矮冬瓜躲在窗口,探起半拉身子看窗口裡面。
蔣門神的大牀,叫做二花牀,少有雕刻抹了金粉。一串古錢幣做的蚊帳鉤,這是很久以前二花牀的設定,可是現在的二花牀被蔣門神改造得不倫不類的。
古錢幣的鉤子改成一副竹筷,竹筷上繫了一根細繩,挽住蚊帳就好。
牀很結實,不似現在的新式牀,稍微有點動靜,就搖搖晃晃,還發出吱吱嘎嘎的怪聲。
這二花牀沒有發出一丁點動靜,並不意味着就沒有事發生。單看那垂掛的蚊帳門就知道,蚊帳裡面正在上演鴛鴦戲。
鴛鴦的主人翁,一個是人類,也就是蔣門神自己,另一個則是他傾慕已久的那位少婦。
這一株芭蕉樹是他從芭蕉園拿回來的根。
矮冬瓜心急,東看看西看看沒有看出什麼好戲就急問:“老大,戲在那?”
我叮囑他屏蔽氣息,伸手推開窗玻璃。
矮冬瓜驚訝我怎麼就知道蔣門神沒有把窗玻璃從裡上插銷?我當然知道,像蔣門神這種小人,只有防人的,他隨時隨刻在提防我們,當然不能上插銷。
要知道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拔出插銷會發響聲的。
他想在暗中觀察我們,就不能上插銷,這樣我推開窗子也不是難事。
推開窗子,裡面的情況更是一眼洞穿。
二花牀是沒有大動靜,但是那蚊帳門卻一個勁的抖動。
“他……在跟誰做那事?”矮冬瓜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
“你在這裡看,我從堂屋門口試試看能不能進去。”我好像記得蔣門神最後一次去芭蕉樹撒尿,回屋裡沒有聽見門鎖鏈子的響聲,但願是我聽錯,更或者是蔣門神真的在意識迷糊,神志不清的狀態下,沒有鎖上門。
我走到堂屋門口,首先對着他家的門軸一泡尿撒去。口裡默唸:“見怪囫怪,這也是逼得沒法才用的損招。”我是知道蔣門神家裡應該沒有能庇佑他的家神,想他宅居於陰宅,且加上芭蕉精的作祟,即使有家神也給搞得昏了頭,還能繼續庇佑他的平安。我用匕首伸進門縫中,預備用匕首尖撥動門鎖,卻在匕首伸進門縫時,那門竟自開了。
我進入屋裡,蔣門神還沉溺在風花雪月中。
矮冬瓜在窗口緊張的凝視我,我不動聲色靠近牀邊,一把撩開蚊帳發現蔣門神正摟着一條碗口粗的巨蟒在親吻,口裡一疊聲的在呢喃:“乖乖寶貝兒,想死我了。”
我冷哼一聲,手打訣,一枚五帝錢嗖飛去,打在巨蟒七寸上。巨蟒一顆妖異的女人頭髮出一聲無比尖銳的嚎叫,反轉身就張開血盆大口來咬我。
我心說來得好,一把匕首斜刺出,巨蟒遭到匕首狠命一刺,從頭顱中破開,噗嗤一縷蛇血噴濺在神志不清醒被迷惑得找不到北的蔣門神一頭一臉都是。
他頓時清醒,大叫一聲,嚇得昏厥過去。
矮冬瓜急忙跑進來,看巨蟒已經死掉。
接着,巨蟒萎縮變成一芭蕉根。
“是芭蕉精啊!~”
“嗯,你記得蔣門神老婆說他們家幾個孩子都夭折了嗎?其實就是這畜生搞的鬼。”
“唉!該死的東西。”矮冬瓜去戳了一把啊蔣門神。這孫子才慢悠悠的醒來,看芭蕉樹根,驚訝得難以復加。
蔣門神家的事了了,我跟老魏在一起喝酒。
他說人這一輩子,是什麼命就是什麼命,改是改不了的,只有多行善積德看後世。
是啊!或許在以後,我不會繼續做陰陽先生,帶着妻兒去外面遊玩,到大自然中去陶冶情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