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爺爺一直在等黃三刀,一直等到天快黑了;纔看見他滿頭大汗的跑來,把前後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老爸還玩笑黃三刀沒有被潑婦生吞活剝算是好的。
爺爺沒有做聲,老眉毛一直皺起,一個勁的抽菸。
我知道他一定在想事,咱怖寒鎮墓地多,基於潘開福跟我們家的特殊關係,他怕麻煩沒有找爺爺做法事,而是隨便找了一家張相師的。
張相師、牛相師、怖寒鎮陰陽先生多如牛毛,論本事沒有幾個比得過爺爺。
爺爺認爲潘開福妻子埋葬的地點是養屍地,養屍地在民間自古就有傳聞的。
養屍地;無論白天是陰是晴,只要晚上有月亮,月光一定會照到這塊地。
月光爲陰,陰氣的能量進入地下的屍體,被吸收之後,就會屍變成僵。
太可怕了,黃三刀聽完爺爺的話,嚇得雙腿打顫,幾乎是用拳頭抹汗;囁嚅許久,才口齒不清道:“那……她~她……會不會來找我?”
爺爺肯定的點頭道:“第一個找的就是你。”
“媽呀。老爺子 別~別……嚇我……”
我就奇怪了,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老虎尾巴都敢拉一下的黃三刀這是怎麼啦?怎麼轉眼功夫變成結巴了?
爺爺掐指一算,看天色已晚,現在不能去冒險捉女鬼,得等到明日日上三竿、陽氣最重,太陽光線最強的時候出馬,必定一招制勝。
當下爺爺要做的就是,準備好明日的用具;墨斗線、黑狗血、八卦羅盤儀,然後讓黃三刀帶上餘下的豬肉去了一趟潘開福的家。
潘開福的家,真夠窮的,家徒四壁、還有一個不韻世事剛剛會走路的孩子跟白髮蒼蒼的老孃。
爺爺貌似跟潘開福老孃很熟,進門他就朗聲大笑道:“老嫂子,我來看看你。”
潘開福跟黃三刀在彼此道歉,對方把豬肉拿出來,在爺爺的吩咐下,用土豆紅燒起。
過了一會,茅屋裡一股一股的肉香,饞的人直流口水。
爺爺跟潘開福老孃在屋裡,聊了許久,我好像聽見啜泣的聲音;出於好奇,我自持自己在他們眼裡是孩子,就徑直推門進去。
那沉重也破舊的木門發出厚重的吱嘎聲,驚得爺爺跟潘開福老孃齊扭身,搞得屁股下的椅子吱吱嘎嘎怪叫,他們倆就那麼直白的看着我,看得我心裡發毛。
正在進退維谷時,“沐風有事?”爺爺板起臉出口問道。
我看看白髮蒼蒼的潘奶奶,她眼角有淚痕……我身子已經塞進去半拉,不能硬生生的撤回,稍稍一頓僵了僵,嗨嗨一笑道:“沒什麼,我以爲爺爺把我忘記了。”
“出去幫你潘叔叔添把火,我跟潘奶奶說點事。”
“哦。”我退出來,有點沮喪,不知道爺爺幹嘛要撇下我跟潘奶奶呆在一起?
潘開福從廚房走出來,在揉眼睛,好像是屋裡的煙燻了眼睛;看見我就喊道:“沐風哥兒,來嚐嚐我的手藝。”
我看在肉香的份上,咽咽口水,把委屈吞下肚子,屁顛屁顛的跑去吃肉了。
他們家的孩子好小,在後來才得知是因爲營養不良導致發育緩慢,其實他比我小兩歲,我八歲,他至少有六歲了。看他倚靠在一張剛剛好勾着的木凳上,小手掌在木凳上拍,口裡直嚷嚷道:“打~打”把肉塊跟土豆都拍打成泥了,滿嘴都流着清口水,卻沒有吃到他爸給的食物。
我靠近小孩,把拍打爛的土豆,用指頭挑一塊遞給他嘴裡——呀!小傢伙餓壞了,居然把土豆跟我手指頭一起咬住不放。
好痛——我大叫,越是抽,他丫的越是狠命的咬住不放。
潘開福聽見,急忙走進來看。
見我的指頭在他兒子口裡,也嚇壞了,急忙出手扳開小傢伙剛剛冒出來的牙齒;看着指頭上一個深紅色的齒痕……不知道是疼的原因,還是被小傢伙不顧一切咬住我指頭的樣子嚇的,反正我肆無忌憚的哇哇大哭起來。
爺爺聞訊跑了出來,用嘴給我吹,用潘開福家的缸腳泥給我敷,還是疼……
爺爺哄我說:“沐風乖,以後罰這個小傢伙做你徒弟,讓他變牛變馬供你使喚。”這個原本是一句安慰我的玩笑話,在後來果真成真。
不過我也不需要爺爺說的那樣,只是覺得潘開福叔叔應該把小傢伙的牙齒撬了;別讓他以後再咬人就是,不過這個要求我沒有說出來,即使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答應。
話說;跟黃三刀吵架的潑婦,不甘心辛辛苦苦種的辣椒就那麼白白讓摘了;大白天捉賊娃子失敗,她暗自決定晚上潛伏在辣椒地附近來一個守株待兔。
潑婦潛伏在一簇茂密的絲毛草下,一動不動,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斜坡上的辣椒地。
在辣椒地距離一尺遠的位置,就是隔壁人家的地;隔壁人家的地裡有一個墳堆,在晚上看着墳堆毛髮倒豎的感覺,女人極力不看墳堆,只看辣椒,只要有一個風吹草動,她就來一個人贓並獲。
高高的夜空,掛着一輪半圓月;月亮慘白慘白的跟死人的臉一個顏色,陰冷陰冷的缺乏善意,女人不敢久看月亮,只能低頭盯着辣椒地。
起風了,女感覺後背涼颼颼的,手肘撐住在地上久了有些痠麻;剛剛想動一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女人急忙屏住呼吸,認真、專注的盯着辣椒地——一個黑乎乎的身影,慢~慢地從隔壁那家人的墳堆冒了出來,接着僵硬的姿勢走向她的辣椒地。
女人緊張極了,眼看要捉住賊娃子,心啊噗通噗通就像十二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躡手躡腳的走過去,雙手做好攔腰抱住賊娃子的姿勢,就要靠近了,一步一步的走過去,沙沙的腳步聲跟沉重的呼吸聲好似驚動了摘辣椒的人。
僵直的背影站住不動了,黑影酷似一個帶樁子的稻草人,只是脖子在扭動,咔嚓咔嚓,女人聽得見骨節轉動令人發憷的碎裂響聲——一剎白映入她的眼簾,心裡突兀一跳,許久都沒有落下來,偷辣椒的是女人?
不過,聽到這種奇怪的聲音,女人已經嚇住了,她雙手垂直不敢貿貿然去抱住偷辣椒的人,就藉助月光看向賊娃子,想要證實什麼就厲聲問道:“誰?”
賊娃子在聽到女人的質問時,不但沒有跑,而是就着手中的辣椒送進口裡嚼得咯吱咯吱的響聲;聽那聲音,不像是吃辣椒,倒像是在磨牙齒。
這一幕嚇住了女人,但凡是小偷,再怎麼膽大,在遇到有人問時特定是心虛的;特麼對方不但沒有心虛,還戳在那磨牙齒——
不知怎麼驀然聯想到黑影是從墳堆冒出來的,女人嚇住了;不敢繼續靠近去看,而是有規律的後退;繼續退後幾步,就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