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都走了,屋裡一下子變得空蕩起來,去大臥室把碎了的水杯掃掃乾淨,拿出簽單按照地址去找蘇晴。
走出冷子亮的家,我首先去買了一份小豐都鬼城的地圖,憑着地圖搭車到蘇晴指定的地點見面。
我忽視了那一晚上做的夢,一門心思只想早點看見蘇晴,洽談會一切善後事宜,並且開始着手找人。
可沒想到的是,我根據蘇晴簽單上的約定地點去尋找時,卻不是一件易事。
蘇晴簽單地點在黃泉路56號,當我詢問黃泉路56號時,人人都像是看見鬼那樣,面現恐懼之色拒絕給我指路。地圖上標明,那條路不通車,據說是因爲舊城改造,道路改道,那地方早已經成爲一座無人居住的拆遷區。
無奈之下,我只好招呼一輛三輪車,還沒有來得及談好價錢,人三輪車伕一聽是要去黃泉路56號,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我去,這算什麼事?我手拿簽單,嘆息一聲,只好用走的,靠着地圖上標明大致的方向走去。
由於我走得專注,太急,一丁點沒有察覺到一輛車悄無聲息地滑來:直到車子唰地停住在我身邊,從車裡探出冷子亮永遠都在微笑,永遠都是一張玩世不恭的臉來,我才小小的嚇一跳止住疾走的步伐。
“嗨,哥們,想去黃泉路?”
“你,你怎麼知道的?”
冷子亮從車抽屜裡拿出一包煙,一根給我一根含住在嘴上,啪嗒一閃,打火機點燃菸捲,有滋有味的吸一口,眯縫眼睛道:“看你走的方向就知道了,有什麼好奇怪的?”
我把菸捲捏在手裡,沒有想要點燃,直視他道:“你在跟蹤我?”
冷子亮嫺熟的彈彈菸灰,還是老樣子眯縫眼睛道:“誰閒的蛋疼跟蹤你。”還沒有等我說話,他又戲謔道:“你也不是女人,跟蹤你有什麼好處?”
我想,是不是真的想多了,也許他是順道經過看見我,這樣一想,我不好意思道:“是我想多了。”
冷子亮看了一眼我捏在手裡的菸捲,遞上打火機道:“點燃上車。”
“你帶我去?”
“要不然呢?”
我上車,他打燃火,車子唰地滑行,直筆筆的往黃泉路飛奔而去。
冷子亮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他避而不談司徒蘭,卻有意無意間談起了另外一個女人。
這個是他終生難忘的女人。
她叫閔秋。
閔秋是他青梅竹馬的女朋友。
在很久以前,閔秋突然失蹤不知去向。
爲了找閔秋,冷子亮以求學爲名,轉學到好幾個城市;當遇到司徒蘭時,他在她身上看到閔秋的影子,才停下繼續尋找的念頭。
可是有一天,他得到消息,有人看見閔秋在小豐都鬼城。
就這樣,爲了找她,冷子亮來到了小豐都鬼城。
冷子亮從不願意在別人面前提到關於閔秋的任何話題,所以沒有誰知道他的心底除了司徒蘭外,還隱藏着這麼一個女人。
我在想,或許冷子亮太需要一個可以傾訴得對象,在看見我時,就想要把滿肚子的話傾訴出來,其中也包括對閔秋的深深眷戀。
閔秋有一個妹妹,但是冷子亮從沒有看見過。
冷子亮跟閔秋在一起的時間大概兩年至多吧!他苦苦思念閔秋,無時不刻聯想跟她一起的日子。
我聽到冷子亮說到閔秋,明白了司徒蘭爲什麼來小豐都鬼城,她對我撒謊說是朋友介紹,其實是專門爲了冷子亮來的。
只是她恨冷子亮心中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女人,才刻意的拿我做擋箭牌,來刺激對方。
可嘆的是,冷子亮心目中的女人,是不可替代的,司徒蘭煞費苦心也沒有用,到如今冷子亮還是在念念不忘閔秋。
冷子亮說他喜歡閔秋身上的味道,哪怕現在一個人睡覺時,他也習慣伸出手臂,就像她還在自己身邊那樣,把頭乖乖的放在他的臂膀上。
跟閔秋在一起的日子裡,冷子亮特喜歡用下巴,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磨蹭她那柔軟淡香的髮絲,調笑一陣,兩人必定鑽進被窩裡嗨咻。
後面是我遐想來的,我不是壞銀,是冷子亮的敘述沒有結果,我給他這段小故事一個結果噻。
車子無聲的滑行前進,冷子亮深邃的雙眸裡,刻着對閔秋愛的鍥而不捨,就是彷徨很久也不會就此放棄。
我始終是一個善解人意的聽衆,聽人敘述需要忍耐力,需要理解;這些對我來說,都不是難事。
在以往接單過程中,大多數時間我都是以聽衆的身份,細細聆聽客戶的敘述,他們敘述出心中的恐懼,帶着希望的眼神跟話語求助於我。
冷子亮饒有興味繼續回憶他跟閔秋的愛戀期間發生的事——
聽冷子亮的故事,居然跟我有幾分相似之處,他也是一個奇葩的人物。
他說自打懂事起,在朋友跟同學眼裡就是一枚怪胎,也是一個靠救助,吃百家飯,用百家錢,穿百家衣長大的苦孩子。
小時候的冷子亮很瘦,皮包骨頭,也無父無母,最最親的親人就是一拾垃圾的老頭。
幼時,有一位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經過他們爺倆那間四面透風的破屋子門口;就隨意看一眼站在屋檐下吸食手指的冷子亮,就挪不動腳,瞪大眼睛把他當怪物那樣看。
算命先生看了一會癟癟嘴道:“可惜可惜,唉……”繼而他搖搖頭,嘆息一聲就要走。
屋裡的拾垃圾的老頭早就注意到算命先生來,只是一時半會沒有出來,在聽見他的嘆息聲時急忙走了出來喊住他“先生請留步。”
算命先生聽拾垃圾老頭的喊聲時停住腳步沒有繼續走,而是快速掃了一眼他跟拾垃圾老頭然後又點點頭道:“難怪難怪,百家錢辟邪驅鬼,百家衣保歲歲平安,百家飯嚐盡人世間酸甜苦辣鹹。”
當時冷子亮不懂算命先生話裡的意思,不過看他那賊眉鼠眼的樣子就不是好人,也就對他的話不以爲然。
拾垃圾的老頭卻不然,他一把拉下冷子亮含住在嘴裡的指頭,對算命先生說道:“先生,這孩子有什麼不好的命數嗎?”
算命先生淡然一笑道:“所謂的人賤命賤,一物剋一物就是這個典故,要是這孩子不遇到你,他沒有命活到現在。”
拾垃圾老頭想來都是不太懂算命先生話裡的意思,卻還是客氣拿出幾塊錢遞上“辛苦先生了。”
算命先生眯縫着眼,細細的打量了一下我,沒有接他遞給的錢,卻道:“孩子有着至陰之命,至陽之身,不過他還有一劫,活下來才真的是了不起的人。”
這算命先生真夠可以的,我笑笑沒有打斷冷子亮的敘述欲。
垃圾老頭不明白算命先生的話,卻好奇的問道:“先生剛纔說他還有一劫,如果活不下來又怎麼樣?”
“活不下來就是鬼,能怎麼樣?”算命先生在離開時,再認真遠遠的瞄了一眼跟隨在垃圾老頭後面的冷子亮。就邁開大步離開了。
說到這兒冷子亮稍微停頓一下,我趁機插話道:“算命先生現在還在嗎?”
冷子亮苦笑一下搖搖頭道:“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看見過那位算命先生,後來聽說他死了,死於來勢洶洶無回天之力的惡疾。”
或許冷子亮不知道這就叫做天譴,幹我們這一行的都有可能遭到天譴。
我們李氏家族世代陰陽師,到了爺爺這一代已經遭到天譴。
之所以遭到天譴,那是因爲泄露了太多不能泄露的秘密,比如一個人的前世今生,都是秘密,卻因爲必要的關係,不得不說出來就算泄露。
我不做算命的,做捉鬼的,不算是泄露天機,卻也有風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