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內無寇,外無民

“臣所謂奪也,蓋於勢力人家手中奪天下剩餘之物於朝廷。或曰,抑而後奪,朝廷於勢力人家苛之甚乎?臣否之。蓋所奪之物,本非勢力人家所應有之物也。”

“荀卿言,天下之初,人與萬物皆生,混於禽獸中。克奉自衛,以禽獸爲食者,必假於物焉。柳河東承其論,夫假於物者必爭,爭而不己,就能斷曲直者而聽命。智而明者所伏者衆也,有告以直而終不改者,刑政生焉。近者聚而爲羣,羣而爲邦,邦而爲國,國而爲天下。聚者愈衆,所爭愈大也。柳河東一總於德,臣以爲有未盡者也。”

“人之聚,其與內爭,則臨刑政;衆與外爭者,則興刀兵。是以刑政以治內,以仁義行之者,曰文。刀兵以對外,取衆願而爲義,人主不可以私行之,曰武。仁之不可行於外者,內外有別也。武不可興於內者,內外有別也。”

“或曰,國內有爲盜賊者,亦不可以興兵歟?何以安天下?臣言,有盜賊,兵不可興也。官吏之取朝廷之物者,爲污;取他人之物而害朝廷與百姓者,爲貪。朝廷以治貪官污吏者,刑律也,刑律之外,降黜之。治官吏如此,何對百姓臨以刀兵?官貴而民賤耶?是故武不可用於內者。盜賊起,則以巡檢差役治之。巡檢差役不能制者,郡縣之官先罷而後派朝臣主之,不如此,何以查其治亂之績?官逼民反者,招安之,治官吏之失。非官之責而民自亂,則爲寇矣。寇者,身在中國而以外邦之民自居之,或欲反不爲朝廷之民者,無聚何以爲內?此爲外者,寇不可招安明矣。以軍討之,平其亂者自爲武功。”

“或曰,有官明吏循而民亂者乎?臣曰有之。淫祀也,邪魔之教也,一人犯法而舉族抗朝廷之罰者也,身在中國而心在外邦者也。此等亂起,官吏有失察之失,而無失職之罪也,薄懲之。內無寇,外無民,此之謂也,以別內外也。”

“或曰,有雖爲漢人,而淪落於外邦者,內耶?外耶?臣言,其在外,行於義,既歸則行於仁義。仁只可用於內,此教化之義也,不可用於外,不計漢人胡人也。義行於外邦漢人,重於外邦胡人,念祖宗也。不可重於民之胡人,別內外也。”

“軍之功,只可取於外,不可取於民也。盜賊州郡自治之,總於中書,查官之治亂之績者也。有身在軍而助民者,獎之勸之,不可以軍功授之。”

“文在中書,武在樞密,一內一外,以天子之命而治天下也。”

“武用於外,起於衆願,天子以大義行之。或曰,似漢武帝時,天下苦用兵,而武帝攻匈奴不已,武帝以私興兵耶?臣曰否。蓋民之怨,以一時苦也,非願從匈奴,爲其奴婢也。憐民苦而用兵不已,非失天子之職者,蓋遠慮重於近憂者也。遺福澤於後世,而身被當世之怨,此天子之苦也。後人被武帝遺澤,當憐之,不怨之,不亦宜乎?”

“不可以外事論內,不可以內事論外,內外之別也,仁義之別也,後人當查之。”

“天子以私興兵,或貪外邦之物者,或欲以此飾己之德者,非從於衆也。此不以義興兵,縱斬獲百萬,拓地千里,不爲武功。民被其禍,而不得其利,人主以公器私用也。”

“人聚而爲邦,爲國,爲天下。當邦之時,以邦別內外。當國之時,以國別內外。天下之時,以天下別內外。以小邦而心懷天下,不識時務者,失國宜也。”

“武之於外,文之於內。兵以義興之,內政以律法繩之,以仁義行之。”

“民以爭而聚,爲邦,爲國,爲天下,柳河東一總於德,臣以爲有未盡者。內外不別無以顯《春秋》之義,此其未盡者。內之爭一總於物,其物未分,無以顯《春秋》,未盡者。”

“物可分乎?臣言物必分之,不分仁義何來?物何以分之?臣言,有物得之則存於世間,失之則不得存活,此生存之物也。有物得之則樂,則美,悅其生也,生活之物也。有物得之可治生產,省人力,此生產之物也。別此三物,則知仁義之起也。”

“上古之時,人民少而禽獸衆,生存之物苦不足。人民少,爲敵禽獸之害人者,克奉自衛而爲羣,從於智且明之長者。生存之物尚不足,爭之則死,必從於能彌民爭者。篳路藍縷,跋涉于山川湖澤間,茫然不知何處去。長者教民以耕,教民以織。治田土,勤溝洫以治洪水,嘗百草以闢大澤,有德於後人,此聖人也。被聖人之德,民得以生,有田土而稼穡,無災禍而安生。耕以有谷,織以有衣,生存之物足矣。”

“收谷而有餘,織衣漸繁多。谷有餘而求甘味,衣繁多則務華美。人求甘味而務華美者,悅其生也,生存之物而爲生活之物也。此人慾也,亦天理也,不爲害,過則爲害。生活之物失之不死,得之不足,爭起矣。柳河東以爭起而聚羣,臣以爲未詳之,當以求生而聚爲羣也。生而有餘,則起爭端。”

“求生之時,無爭也,爭則死,是故聖人之世無爭。聖人出焉,天下物有餘,爭則起矣。莊周謂‘聖人不死,大道不止’,蓋因爭起於聖人,無聖人則物無有餘,不起爭端,此其謂歟?蓋其苦爭,欲人離羣而散於天下也。其苦爭,亦感聖人之德,聖人爲聖人,而非大盜也。俗儒以此非聖人,其失莊周之意乎?”

“聖人之世,天下無爭也,內外之政一總於德。聖人之後,爭端起矣,德不足以臨天下焉。當此之時,德化仁義。以仁義治天下,蓋非聖人之遺志乎?”

“仁義起於生之三物,何以起?臣言,有生產之物多,力不足不能盡其用者。有生產之物不足,力有餘而生存、生活之物不足者。各取所需,所產生活、生存之物何以分?是以生產之物重耶?人力重耶?以生產之物重,則有人掠奴隸而役之,如牛馬。以人力重則盡取所得,斯爲盜賊者。此之輕重,必有權而安天下,仁義生焉。”

“有取人之土地、牛、犁、耕耙而治生產,所得之物宜分之。分之何以平?你情我願也。彼你情我原之數,非我之你情我願之數,不得已各取所需,分必不能平。不平則求能斷其曲直也,朝廷由此而生。子曰,仁之一道,忠恕而已矣,得非你情我願乎?”

“以天下之大,朝廷爲一,芸芸衆生,必不能人人平之,刑政生焉。是故仁本於忠恕之道,而朝廷臨於萬民。臨萬民之仁,形於制度,著於政令,以仁義之道本其行之。”

“是故,臣曰有生存、生產、生活三物,爭端必起。彌爭以仁義,仁義德所化者也。”

“不行仁義,曰暴。暴則亂,亂則亡,雖有挽天之術而天下終不能救之。”

“或曰,內行仁義可存萬世乎?臣曰,不盡然也。蓋因天下行仁義,可安內。天下之外尚有化外之邦,御外寇,彌內爭之仁義之道終不能用之。”

“天道有常,不以堯存,不以舜亡,天之爲天,世間萬物皆在其中也。化外化內,皆天之所臨也。天無偏,有德而無仁義,行仁義而求天祐之,是欲使天偏耶?天必不偏,求之終無果。子曰君子求諸己,此其謂歟?御外寇以刀兵,興武事。此外事也,不可與內政混同,混則必有所失。天無偏,內事本於人,不本於天。可感可求之天,非天也。”

“或曰,子之謂天無偏,故有德而無仁義者。朝廷以仁義治國,是朝廷於民有偏耶?”

“臣言,朝廷實有偏也。無偏,則法度不當立,制度不當行,使民自治可也,何必有朝廷。朝廷在,則必偏,無偏無朝廷。”

“或曰,朝廷必偏,則偏於官耶?偏於民耶?”

“臣言,官爲朝廷之官,朝廷何偏,官何偏,官不依朝廷之偏而對民私偏之,則失仁義之道,失其職也。朝廷之偏,不在官與民,在民與民之間耳。”

“或曰,百姓皆朝廷之民也,如何偏之?是偏貴者耶?偏賤者耶?”

“臣言,民無貴賤,以貴賤分之,朝廷之失也。天下但有爲人傭作者,以其力取僱值而全活,古之力有餘而生產之物不足之遺意也。以人爲奴僕,別貴賤,非聖人之意也。”

“或曰,朝廷之偏不在官民之間,不在貴賤之間,偏何也?”

“臣言,朝廷之偏在勢力之家與平苦之家也。何爲勢力之家?其所用生存、生活、生產之物,有不勞而獲而取之於他人者。何謂平?自給自用而自足,凡非自產之物用之皆貿易而來者也。何謂苦?自產之物,爲他人所取者。自用尚不足而奉之他人,豈不苦也?”

“朝廷之偏,在抑勢力之家而偏平苦之民也。平者共之,苦者助之,朝廷之仁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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