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蕭予綾十分緊張的看着周天行,生怕他會對曲懷說要什麼東西儘管拿去好了。她從來相信無風不起浪,既然王虎等人都道曲懷是個殘暴的人,那必定有一定的事實存在!想着落到曲懷手裡,她就一陣的心驚膽寒……
周天行狀似無意的斜睨她一眼,對曲懷道:“但不知阿懷想要何物?”
曲懷莞爾,執起蕭予綾的手,道:“我想要郡王府上的執筆郎,阿嶺!”
周天行沒有半分驚訝之色,雙眉緊蹙,回曰:“你我既是*之好,當不分你我,莫說你看上了一個少年,就是十個本王也會歡欣的雙手奉上。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這個阿嶺……她本不是王府的人,雖然進到王府裡,也只是因爲刑風保薦而已,並未像其他侍從那般簽下賣身契,她的去留……不是本王能做主的!”
聞言,蕭予綾瞠目結舌,他這是、這是要把燙手山芋直接推給她!
曲懷聽了他的話,立時期盼的看着蕭予綾,道:“阿嶺,郡王既然如此說了,那就看你的意願了。你可願意來我府中?”
蕭予綾望望周天行,又望望曲懷,再看向亭中衆人,有人恥笑、有人譏諷、也有人面露同情之色。
最終,她的視線定格在周天行臉上,他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深邃,深得讓人不能窺探其中的情緒,可她卻能感覺到他隱隱的怒氣。
這怒氣,是對誰?對她,還是對曲懷?
蕭予綾無從得知,她只覺得如今被逼到了絕路,只能破釜沉舟,若是真的被曲懷留下,若是真的只是男子,大不了受一場羞辱。可她是女子,若是曲懷知道了她的隱瞞,必定會惱羞成怒,她不會有好下場!
思及此,她忽然一下掙開曲懷的手,不管不顧衝向長亭的護欄上,一腳橫跨出去,作勢要投入池中。
“阿嶺,阿嶺,你這是在做什麼?下來,快些下來!”曲懷被這一變故驚住,不由拔高聲音大呼。
蕭予綾雙眼含淚,面上卻沒有絲毫懼意,悽悽一笑,朗聲道:“古來,烈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侍二主。今,我以誠心待侯爺,侯爺卻羞辱於我,我惟有一死方能表我忠臣之心!”
“阿嶺,你的話過矣,我並未有此意思,不過是心喜阿嶺,故而想將你留在侯府中!”
“侯爺剛纔當衆向郡王討要我,還問我是否願意留在侯府,這不是羞辱是什麼?”
“你……”
蕭予綾根本不給曲懷說話的機會,厲聲道:“嶺自幼知曉,賢士名流皆以忠孝大義爲行事之道。嶺不才,深深懂得這膚淺的道理,莫說嶺曾得賢士指點,知曉忠義之道。就說布衣家中的婦人,但凡有些廉恥的,也絕不會作出一女侍奉二夫之事!輾轉在丈夫之間的婦人,不過是諂媚的**。同樣亦然,在主上之間*的幕僚,不過是爲人所不齒的小人!侯爺如今之問,莫不是將嶺看成毫無節*的婦人,沒有忠義的小人嗎?王爺乃是明主,嶺若擇侯府而棲,以後有何臉面去見祖宗,去見教導過嶺的賢士?”
她話落,曲懷倒也無話可說,實在是她的話找不出什麼紕漏之處。他行事雖然放蕩不羈,可也只是在風月之事上,縱使被一些賢士名流指責,卻因爲他沒有大錯而不被貴族所鄙夷。
蕭予綾這番話,一下就直擊大忠大義,他即便是個權勢滔天的侯爺,在衆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反駁。除非,他破罐破摔,不在乎天下賢士的抨擊,不在乎貴族和士族對他的不屑。
曲懷心中有氣,卻是萬萬不敢不顧一切的。
眼見曲懷不語,蕭予綾不再理他,轉而看向周天行問:“王爺,可知田橫五百士自殺之事?”
周天行一愣,細細想了一通,答:“未曾聽過!”
這回,換做蕭予綾愣住,她所說的是與劉邦爭過天下的齊王田橫,他卻不知。這麼說,這裡的歷史上並沒有這樣一個人物?
很快,她回神,知道不知道並不要緊,她要的只是一個悲壯的效果而已!
她笑,道:“王爺不知道也沒關係,請允許嶺在死前爲王爺說這個故事!”
“你且說來!”
“齊漢之爭,齊敗,漢王召見齊王田橫,田橫乃是正值、高傲之人。不願受辱,遂自殺,死前命兩個隨從將他的級獻給漢王,以令漢王心安。兩個隨從遵命,將他的級獻給了漢王。漢王欲挽留兩隨從,兩隨從不依,自殺追隨田橫而去!”
她說到這裡,亭中有竊竊私語聲,道:“這兩個隨從,忠義之人也!”
她依然笑,接着道:“漢王得知兩隨從之死,又聽聞田橫手下五百士滯留在海島,遂覺得此五百士也是忠勇之士,命人下詔召見給予嘉獎。哪知,五百士具不受封,紛紛投水自殺,追隨田橫而去。”
話落,亭中譁然,衆人甚至顧不得曲懷和周天行的面色,嘈雜議論。
“此五百士,大忠大義也!”
“世間真有如此忠義之事嗎?那田橫想來也是個明君,可惜了,可惜了!”
“我素來博覽羣書,竟然不知道如此悲壯故事……”
……
蕭予綾環視衆人,復又看向周天行,恭恭敬敬的一拜,道:“王爺,在嶺的心中,王爺雄才偉略、大仁大義,勝過田橫百倍!田橫,不過一敗兵的王上,尚能得到五百士死生追隨,況乎王爺這樣的賢明之主?嶺,今,願意效仿五百士,以死表嶺之忠心不渝!”
話畢,她作勢要投湖。
周天行倏忽站起,暗道此婦人狡猾異常,給了他一頂大帽子,又給了她自己一頂大帽子,若是他真讓她留在侯府,或者眼睜睜看着她投湖,豈不是要被天下的賢士名流指責爲不仁之王?
他笑,本來就只是想教訓她一番,到此就罷了吧,遂開口道:“阿嶺,勿做傻事,本王未曾答應將你給淮山侯,快些下來吧!你如此忠勇,若是本王不留你,恐難面對天下的賢士!”
蕭予綾聞言,猶有疑慮,道:“當真?”
“本王素來一言九鼎!”
她總算是暗暗鬆了一口氣,緩緩走下護欄,因爲剛纔太過緊張而步履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