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行欲下江南之事被一干近臣和幕僚知道,不過是短短一個時辰,他的書房外便跪了二三十人。這些人,個個面色焦急,好似天塌下來一般,連聲嘆息。
眼看着烈日炎炎,跪在地上的衆人都被曬得臉紅如烤、發溼如洗一般,裡面的周天行卻根本沒有召見他們的意思。
幾個時辰過去,周天行不過就是派了王虎出來說過兩次,請衆人回去,他無暇召見衆人。
這般一來,那些個向來以賢人自詡的幕僚和近臣皆感到肩上責任重大,更加不願意離開,大有不介意當場撞死以明志的意思。
就在衆人按耐不住時,忽聽外面有人喊道:“鄭大人到!”
一聽到鄭明遠來了,衆人雙眼紛紛一亮,暗道他算是王爺的半個老師,又是老臣,這次總能勸動王爺。
眼見着他出現在視線裡,立時一干人都站起來圍了上去,道:“鄭公總算來了,王爺一意孤行要下江南,我等想要勸諫卻被攔在了門外。”
“鄭公是王爺幼師,想來鄭公要面見王爺,王爺不會不見的。還請鄭公速速前往稟告,將我等的諫言帶到!”
“是呀,是呀,還請鄭公主持大局,打消王爺任意妄爲的念頭!”
“正是,正是,藩王私自離開屬地,若被朝廷知道該當如何?”
……
衆人七嘴八舌的說,鄭明遠一一頷首,比起這些麪皮被曬成紫紅色的同僚們來說,他顯得從容許多。
待衆人說得差不多,他方纔舉起雙手示意衆人安靜,朗聲說道:“諸位,諸位請聽老夫一言!”
他話落,四周一片靜謐。
“諸位回去吧,你們的忠心王爺已經知曉。諸位要相信,王爺是明主,自然知道孰重孰輕。所謂王爺要下江南之事,不過是謠傳而已……”
他話到此,有一人已經出口道:“怎會是謠傳?我等明明聽到王爺的近侍議論。”
鄭明遠被打斷話也不急,和善一笑,問:“敢問高公,是聽哪位近侍議論?”
說話之人語塞,此事還真不好說,大家都聽到風聲周天行要下江南,但是到底聽誰說的呢?無非是你告訴我,我告訴他,追根溯源還真就不知道此消息從何得知。
眼看着大家面面相覷,鄭明遠又是一笑,道:“若是諸位信得過老夫,就請回去,老夫敢以項上人頭作保,王爺絕不會無詔離開咸陽城!”
他如此說,雖然有人仍面帶疑惑,大部分卻還是相信了,紛紛道:“鄭公的話,我等自然信得過,一切皆託付給鄭公了!”
鄭明遠輕輕頷首,又道:“說起來,老夫尚有一事……此事,本該登門送貼纔是,但大家都是老交情,就不講那些虛禮。趁着諸位都在,便在這裡廣邀諸位。後日老夫便已是知天命的人了,欲在家中款待諸位,還請諸位屆時賞光,也請諸位互相轉告,令我輩中人都能到老夫府上喝杯薄酒。”
鄭明遠素來簡樸,從未大肆設宴款待賓客,更未有過慶生之事。聽他後日是五十大壽,大家哪裡有不前去的道理。
且,衆人見他談笑風生,便不再懷疑他的說辭,皆覺得或許周天行下江南之事只是謠傳而已。
寒暄一會,大家紛紛告辭。
見狀,他方纔走向書房,守在外面的侍衛並未因爲他是老臣便放行。而是毫不猶豫的將他攔下,道:“鄭公請回,王爺有令,今日不見任何人!”
鄭明遠不見半點惱怒,莞爾笑道:“王爺如此說是不知道欲尋之人到江南找不到……說起來,老夫剛好知道有事情,可王爺卻不肯相見,這該如何是好?”
聽到鄭明遠這麼說,知道內情的侍衛微微猶豫,道:“鄭公請稍後,容小的進去向王爺稟告!”
鄭明遠面上十分篤定,從容站定。不大一會,侍衛出來道周天行願意見他。
他走進去,不待他請安,周天行便已經出聲說道:“鄭公說本王欲尋之人不在江南,又說剛好知道一些事情,是何意?”
“老夫的意思,便是王爺以爲的意思!”
他說得漫不經心,卻令周天行倏忽起身,道:“你說什麼?”
“老夫說,王爺所尋的人早已不在江南,恰巧,老夫知道她們的去處!”
“她們……”周天行聲音顫抖,而後疾步上前,接着問道:“鄭公是說、是說阿綾和孩子沒有……”
見周天行說不下去,鄭明遠微微笑,道:“自然是母子平安!”
聞言,周天行的表情很緊張,也很奇怪,好似一個三四歲的稚子,盼了好久的東西終於出現,卻又害怕只是一場空歡喜般,有些手足無措。
半響,方纔拉住了鄭明遠,道:“她們、她們……阿綾和孩子,現在哪裡?”
“這……還不是她們出現的時機……”鄭明遠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話鋒一轉,道:“王爺,後日老夫在家中設宴,還請王爺屆時一定賞臉出席,說不定……老夫的壽宴也是王爺的喜宴。”
壽宴也是喜宴?周天行總算是冷靜下來,問道:“鄭公不會誆騙本王?”
“自然不會!老夫心知以此爲藉口阻攔王爺下江南,萬萬不是權宜之計。若是在老夫宴上王爺未曾見到驚喜,自可離去下江南,老夫絕不阻攔。”
聞言,周天行即喜又疑,又道:“鄭公若是、若是知道她們的下落,還請現下告知本王,本王已經是心急如焚!”
“王爺多的時間都已經等了,又何必在意多兩日呢?”
周天行還欲再問,可見鄭明遠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樣,他只得將心中的疑惑忍下,頷首答應下來。
鄭明遠見周天行暫時打消了下江南的念頭,無視他面上的表情,徑直告退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