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天之境掌控半城,縣城無論士族商賈無不信服,甘願奉爲牛耳。縱是強勢如郡城七大家族,亦不願輕易得罪,甚至某些地方還會妥協讓步,郡城其它大小勢力,更是笑臉相迎,不敢犯他定下的規矩。
這等手段和能力,他當真是心悅誠服,就是掌門亦是讚不絕口,多次提起,若是本門弟子就好了。
要知道,雲鶴派立派兩百多年,連一個江安都沒搞定,縣內矛盾重重,與士族幾乎老死不相往來。
不過,方塵雖有一定權利,但畢竟沒到先天,若是同意本派參與,難免會得罪七家,甚至整個士族圈子,落到不利的局面。
以交情邀利,有失道義,陷朋友于不利,更讓人不恥,若非掌門親口囑咐,他是真的不願來這一糟。
方塵聞言並不覺意外,他和雲鶴派誼無交情,和鄒延年也是一面之緣,唯有鄒雲書尚算熟悉。但鄒雲書只是個後輩,還非掌門一脈,能當多大事,由他出面的事自然十分有限,而與自己有關的,最大可能就是出海那點利益。
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海貿他太香了,誰都想咬上一口,雲鶴派想分一杯羹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若鄒雲書之前到扶余送帖時就提起,說不定他就一口應下了。正如雲鶴派所想,出海雖爲七家把持,但他方某人也不是擺設,事事以他們爲主,真要做點什麼根本不用看他們臉色。
給誰出海不是出?甚至他還巴不得出海的勢力越多越好,招商引資瞭解一下!
人多會分薄利益,那是對外商而言,可對本縣之人來說,每多一個勢力,都會帶動一分經濟效應。吃喝拉撒各種消費,僱工傭人薪資賦稅,東西一多還能平低物價,豐富物產等等,其中好處簡直不要太多。
扶余百姓整體富裕了,消費能力自然也會增強,相應的本縣所有商鋪產業利益也會增漲,可以說,持餘從上到下人手不空。
方家做爲扶余產業最多的勢力之一,好處自然極大,從開海至今,名下酒樓、青樓、賭坊、客棧等各種產業,收益增漲了一倍有餘就是最好的例子。而這種收益增漲仍然還在持續,以他預估,等再過幾年海貿成熟,收益還能再增漲一到兩倍。
至於外商的利益?和他有一毛錢關係麼?
可現在他卻真不敢輕易答應,本來他就預想到江湖勢力和士族的關係不會太好,只是萬沒想到會僵成這樣。
如此就要好好權衡利弊了,他雖有很大自主權,但也要看值不值得。
把雲鶴派引進來,必然會讓士族集團不滿,若鍾、劉兩家暗中挑動一下,局面就不好收拾了。要知道,扶余可不止那七家,而是整個郡城的士族都在,要是引起衆怒,他就是頭再鐵也抗不住。
更重要的是,雲鶴派那點利益,根本不值,分明是虧本買賣。
方塵沉思良久,終歸還是輕嘆一聲,歉意道:“雲書兄見諒,此事方某怕是難以應下。不瞞雲書兄,方某如今看似風光,實則已自身難保。郡城鍾、劉兩家貪心不足,已和玉陽掌周天勾結一起,準備支持他在扶余開宗立派取代方某,若非他們想要穩住局面,完整接收方某的產業,現在怕是無法在此與雲書兄敘話了。”
對此事他並沒隱瞞,很乾脆的告訴鄒雲書身後之人,即是說明緣由也是一種試探。
招商引資雖好,但他可沒有損已利人的覺悟,雲鶴派得了好處,卻把他推到了士族集團對立面承受炮火,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你想要讓我幫忙,想在海貿分一杯羹,行啊,但我現在遇上了麻煩,你自己看着辦吧!
玉陽掌周天成名數十年,南山郡少有的先天強者,算得上散修的代表人物,頭面之人,與雲鶴派必然有過接觸,甚至和某些大佬還會有些交情。
雲鶴派若是有心,幫忙擺平周天自然最好,沒有周天插手,鍾、劉兩家的謀劃就算廢了。除非兩家願意方系崩散,自損利益,派出先天強者來弄死他,否則根本奈何不了他。
雲鶴派若是沒那魄力,想要兩不得罪,中立觀望,他也不會在意。
但對於雲鶴派的態度,肯定也會改變,朋友和路人甲自然是不同的。
雲鶴派想出海他不會阻攔,但他們與士族的矛盾也絕不會插手,至於雲鶴派能不能進入扶余,站穩腳根,出海後會不會被士族截殺,也和他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甚至,對他來說,若是必須做出選擇的話,他絕對是拋棄雲鶴派,選擇士族集團。區區一個只能在縣城蹦躂的門派,給扶余帶來的利益,豈能跟龐大的士族集團相比?
江湖一脈還和士族集團都和他沒關係,江湖道義什麼的能當飯吃?他方某人現實的很,誰能給他帶來的利益多,他就和誰的‘友情’更好。
“什麼!竟有此事?”鄒雲書聞言,頓時吃驚道。
方塵很肯定的點點頭,道:“確實如此,周天早已派出弟子周鵬暗入扶余,就藏在劉家別院。如今方某在外,更是難得機會,怕是周天也已親自動身了。”
“這……”鄒雲書見他言詞確鑿,有名有姓,不由露出遲疑之色。
周天做爲本郡有數的先天強者,自然是認識,甚至他跟着師父外出任務時,師父還帶他去拜訪過幾次,知道周天和師父及門中幾位長輩都有些交情。
他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猶豫良久,才抱拳苦笑道:“方兄弟莫怪,鄒某確實不知竟有此事。”
“無妨,只要雲書兄莫要覺得方某小氣纔好。”方塵不在意的擺擺手道。
鄒雲書又是抱了抱拳,事到如今他已做不了決定,且這種事也不是他能做主的,只好起身告辭。
出到院子,正好從弟子都在修練,牛剛不時來回指點,鄒雲書不覺打量了幾眼,待看到梁平和幾個女弟子時,微微一愣,忍不住嘆道:“方兄弟,貴武館當真好運道,竟能收到如此多良材美玉。”
方塵以爲他是心中尷尬,故意擡捧,不由謙遜笑道:“比不得貴派諸多天驕。”
鄒雲書卻搖搖頭,道:“那六位弟子觀面容應當不足二十吧?氣息雄厚圓潤,神力已是圓滿,隨時可突破後天境。這等天資,本派亦是不多,若運氣好,說不定能成就一兩位先天,到時貴武館就能安穩如山了。”
成年之前的後天,只有那幾大門派才培養得出來。十六、七歲的後天,他這一代,除了正準備先天大典的掌門大弟子外,就只有一人。其它二十歲前的後天,纔是門派的主流中堅,未來最少也是圓滿境,甚至還有一絲突破先天的可能。
但這等資質的人才也是不多,每代招收的弟子中,都沒超過一手之數。更多的是像他這種,二十多歲才能突破後天境,若無機緣,先天基本無望,就連圓滿境也是水磨功夫,不知多久才能達到。
對於所有門派來說,沒機會突破先天的都算不得人才,沒多大培養價值,等到一定年紀,就會打發到各處產業做事。就連他自己,若非恩師收養的親傳,待如親子,早兩年就被打發下山了。
方塵的武館能招收到六位良材,在他看來已經是運氣極好了,當然,最後能不能成就先天同樣也要看運氣。
方塵眨了眨眼,看他似乎很認真的樣子,不像是在商業互吹,又看了看梁平和幾個女弟子,這就已經算良材美玉了?不是十六歲的後天纔算天才麼?自己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他不動聲色,道:“呵呵,他們都是大戶嫡子,從小就得到上好培養,入門就已有深厚底子,武館不過推了一把,至於以後如何,還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鄒雲書笑笑沒有多說,雲鶴派立派近三百年,門下弟子無數,各弟子後輩更是衆多,從小得到精心培養的多的是,若真那麼容易,早就不止現今幾位先天強者了。
方塵親自把他送出門外,做足了禮數,直到鄒雲書身影消失,他臉色才斂起來。
雲鶴派幫不幫忙,他並不在意,現在反而要擔心他們會不會對自己出手!
鄒雲書的反應,不難看出,雲鶴派上層確實和周天確實有交情。雲鶴派若是藉着這份交情,對自己出手,把‘老朋友’扶上去,從而得到出海的助力,完全是有可能的。
雖然這種可能不算大,畢竟還有鍾、劉兩家士族在其中,雲鶴派未必會插手進來。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江湖弱肉強食更爲殘酷,向來用刀子講理,善惡全憑喜好,江湖道義這種玩意,誰信了就離死不遠了。
所以,相比起來他更願意和士族接觸,雖然虛僞,但倒底還講些規矩,且受朝廷律法約束,很多事情可以利用規則周旋,是以,扶余纔有現今局面。
若換成一羣江湖勢力,說不得早被刀子架在脖子上瓜分乾淨了,甚至小命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