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舜生知道跪在地上的女性信徒是誰,對方在這個團體之中,是非常有名的人。
她除了是最初信仰原色教團的信徒之外,更因爲她的外表,讓其他人深刻地記住了她。
女性信徒面目可怖,充滿了扭曲的疤痕,一隻眼睛也瞎掉了,另外幾乎全身的皮膚都潰爛了。
她經歷了一場火災,受到了嚴重的燒傷,險之又險地中倖存了下來,全身被燒灼得不成人形,經過醫生的搶救後,勉強才存活了下來。
不過她從此以後就變成了一副不能示人的猙獰模樣了,就算經過好幾次的植皮,拜託高明的醫療魔導師進行魔法治療,也無法回覆以前的樣子,只能夠懷抱着傷痛,繼續痛苦地活下去。
“迷途的羔羊啊,妳的虔誠打動了吾主,因此,仁慈的主將會在今天賜予妳新生!”
原色的教士高舉雙臂,作出了獨特的祈禱動作。
他高聲吟唱着祈禱的祝詞,手上的教典無風自動,書頁不停地翻覆。
然後,在教典之上,散發出了無色的光芒。
所有圍觀的信徒一同屏住了呼吸。
“偉大的無色之主,原色的創造者、諸神的主宰啊,您卑微的僕人在此懇求您的憐憫,請您降下拯救世人的希望吧!”
教士聲嘶力竭地仰天大喊。
教典發出了強烈的無色光芒,感染了四周的環境,空間開始失去了顏色。
這並非是純白的色彩,而是絕對的沒有任何顏色存在的境界,純粹得完美的無色的世界。
李舜生目不轉睛地留意着所有的變化。
他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女性信徒浮上了半空。
無色的光芒包圍着女性,同時間,四周響起了神聖的歌聲。
那是讚頌神明的聖詠,人世間不可能存在的美好聲音。
在這集合了世上所有美好的聲音的祝福下,女性信徒的身體開始慢慢起了變化。
燒灼得斑爛的皮膚,漸漸地變得光滑了起來,她失去了眼睛的扭曲容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變爲柔和的線條。
無色的光芒開始消失,四周回覆了本來的色彩。
聖詠傳唱完畢,祝福的儀式也正式完成。
“讚美您!至神至聖的無色之主啊!”
主持儀式的教士跪了下來,雙眼流出了感激的淚水。
女性信徒迴歸了地上,她呆呆地站着,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啊啊,迷途的羔羊啊,妳已經受到了吾等之主的恩賜了!崇拜衪吧!敬仰衪吧!吾等之主全知全能!吾等之主無所不能!”
女性信徒在教士狂熱的聲音中,真正的發現了自己的變化。
她撫摸着再沒有一絲燒灼傷痕的身體,一直折磨她全身的疼痛刺癢消失無蹤,
臉上那扁塌的醜陋五官,也充滿了立體感。
“啊啊啊啊啊啊!讚美您!讚美您!吾等之主啊!賜我的新生的上主啊!”
女性信徒激動地流下眼淚,她缺失了的眼睛,已經回來了,她能夠再一次地用雙眼看見這個世界。
“我將依您的教誨,把您的聖名傳頌在大地之上!我必將建立起您的地上神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直當我的生命耗盡爲止!”
所有的信衆一同跪在地上,高聲呼喊着神明的名字。
他們目睹了神聖的奇蹟,他們信仰的神明,正在天上俯視着這片大地。
他們今天知道了,神明是存在的!
李舜生也同樣跪在地上,在所有信衆表現出一致的行動的時候,他這個外來者,絕對不能露出馬腳。
看見了女性受到重創的身體,在短時間內回覆如初,他也一樣感受到劇烈的震撼,但他卻沒有迷失自己,他第一個想到的念頭,是某個強大魔導師的魔法力量。
現在世界上,還沒有先進到能夠再生的科學技術,而醫療魔法所做到的,不過是癒合傷口、清除細菌,以後增加身體恢復能力的程度,魔導學的魔紋技術,也還沒找出再生肉體的方法。
魔導師當中的確有不少人擁有再生的魔法能力,但也只適用在自己身上,影響不了其他人。
李舜生知道許多的秘密,但也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強大恢復能力。
他也在一瞬間以爲這是神蹟,但是冷靜地想清楚之後,立刻拋開這個荒謬的念頭。
這一定是原色教團的把戲,是某個他不知道的神秘能力。
可是,李舜生卻不知道是怎樣做到的。
他可以肯定主持儀式的教士,是一個沒有魔法力量的普通人,而他手上的教典,應該也只是一本普通的書籍,絕對不是結晶魔具。
“那麼,我們所看到的,難道是幻覺的魔法嗎?那個女人其實根本就沒有傷,只是他們表演出來的?”
李舜生雖然是這麼想,卻無法否定剛纔看到畫面,他感覺得這是完全真實的。
“李先生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聽見這個突然響起的聲音,李舜生渾身一個激靈,剛剛還在夜幕之下的他,突然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白色的空間,四處都是飄蕩的雲霧。
“像你這樣的大人物,派部下來視察不就可以了?萬一那些信徒知道你是不信仰他們神明的外來者,可是會發生很糟糕的事情啊。”
李舜生連忙從地上站起來,尋找着說話的聲音來源。
“我明白你的想法,請不要擔心太多,我爲了讓教派能夠早些成形,使用了小小的意識影響,在今天之後,我不會在這麼做了,原色信仰不會再爆炸性地發展了,既然有了一定的規模,就可以慢慢地發展下去了,現在還不是時候進入魔導聯盟的視線裡。”
李舜生望向說話的人影,那是一個穿着黑色外袍的年輕男性。
他認不出這個人的樣貌,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人,但是他卻知道了對方是誰了。
“阿爾卡那……先生……”
然後,李舜生這時候才發現,在那個神秘的男人身邊,還有一個漂亮的少女跟隨着。
那名金髮金眸的少女,對他輕輕點頭示意。
李舜生回以一禮後,面對着微笑的男人。
那人對他輕輕揮手,一本書籍就落到他的眼前。
李舜生表情不變,瞳孔卻在一瞬之間收縮,他認得這一本黑色的書籍。
這是《原色教典》。
彷佛看穿了李舜生的想法,那人微微搖了搖頭。
“稍微有一點兒不同,這和其他信徒手上拿着的書不同,這是能夠使用魔法的魔導書,就像剛剛那個主持儀式的人一樣。”
能夠使用魔法……李舜生思緒迅速運轉,同時打量着眼前的魔導書。
黑色的書籍的書面上,以古老文字書寫着其名字。
李舜生知道這是地球西方的古老語言,一種他從來沒有學習過的文字。
但是,他卻看懂了這本書的名字。
《無色之主祭祀書》。
“李舜生先生,這個東西給你吧。”
李舜生後退了一步,沉着地搖頭拒絕。
“……多謝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是原色信仰的信徒,不能夠接受這樣的禮物。”
在白色的世界之中,身影有些朦朧的年輕男子,輕輕地笑了。
“李先生啊,只是一個普通人的你,就算擁有諸多的消息渠道,也不能夠親手去復仇吧?我知道你擁有不少的結晶魔具,但是這些東西對於高階魔導師來說,只不過是一個好看的玩具,不過,我的魔導書不一樣,它可以給予你真實的力量。”
不知道爲什麼,李舜生曉得對方沒有說謊,他莫名地感覺到魔導書和結晶魔具是不同等級的物品。
剛剛他已經看過了一次魔導書的力量了,這是一種和現有的魔法體系,完全不同的嶄新的魔法力量。
不過,李舜生依然是搖搖頭,他的直覺讓他不要隨便接受這本所謂的魔導書。
“放心吧,我不需要你的信仰,就當作是我給予合作者的支援吧,你所要付出的,僅僅是你的精神和體力,就可以使用魔法的力量了,絕對不會有其他的危害的。”
李舜生雖然不知道對方怎樣讓他來到這個地方,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安全離開,但他還是在一次拒絕了。
“然後……在使用這本魔導書的過程之中,精神和思想就會被漸漸被污染嗎……就像那些信徒一樣……”
“哈哈哈哈,凡事都有代價的,這是所謂的等價交換。”
那人有些可惜地搖了搖頭。
“算了,李先生,這個幻夢境會一直對你開放,如果你改變了想法,想要得到這本魔導書的力量,就隨時在夢中來尋找我吧,你只需要唸誦無色之主的名字,就可以進來這個夢中世界了。”
對方的話音剛落,李舜生眼前瞬間一黑,然後他映入眼簾的,是漆黑的天幕,以及十多個的狂信者。
他回到了現實當中。
“這到底是……”
李舜生還清楚地記得發生了什麼事,他已經真切地感受到那一位的力量了。
這時,他的手中忽然多出了額外的重量。
“……魔導書!”
黑色的《無色之主祭祀書》,正被他拿着。
李舜生可以肯定自己原本是空着雙手的,然而在進入了那個不明的空間之後,手上就多出了這一本書籍了。
他稍爲退後了幾步,隱藏在黑暗之中,讓其他狂熱地高呼着神明名字的信徒,看不見他的動作。
李舜生不知道應不應該把手上的書本捨棄,他已經肯定這是會影響到自己精神的污染物。
然後他才發現,《無色之主祭祀書》無法打開,無論他多用力,也無法揭開書籍的頁面。
李舜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想要得到力量……就要接受交換嗎?”
他站在黑暗之中,低着頭沉默不語。
*
“我明白了……我明白這個幻夢境的作用了……”
娜蕾蒂婭看着來訪者消失的地方,低聲地說道:“精神可以改變現實,精神可以影響現實,而你正在收集這種人類的精神力量……人類的集體潛意識的力量,然後加以擴展這個夢中的世界,爲了這個目的,你在刺激着人類的想像力……”
“說得沒錯,就是這樣。”林遠呵呵一笑。
“然後,收集了這種精神力量的幻夢境,可以通過某個媒介,來實現影響現實的能力……那些魔導書,那些教派的教典,就是連接這個夢中世界的媒介了……”
娜蕾蒂婭轉身面對着笑意盈盈的林遠。
“人類最原始的想像,就是對於自然現象的擬人化……神明的崇拜,所以你才建立了這個原色教團,去強烈地刺激他們的精神,然後透過種種奇蹟一樣的魔法,去加深他們的信仰……我說得有錯嗎?至高無上的無色之主?”
林遠走到娜蕾蒂婭身前,幾乎是貼着對方的身體。
“娜蕾蒂婭,有一點兒妳弄錯了。”
娜蕾蒂婭看着那雙黑色的眼睛,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劇烈跳動。
“收集人類的精神意識,來擴展這個夢中世界,只不過是其次的目的,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我想要把世界弄得有趣一些。”
娜蕾蒂婭的身體在迴應着對方,她的心臟發出了強烈的鼓動。
“吶,娜蕾蒂婭啊,妳不覺得這個世界很不公平嗎?有些人天生就能夠成爲魔導師,有些人無論怎麼刻苦努力,都無法掌握魔法的力量,所以啊,我想去幫助那些可憐的人。”
娜蕾蒂婭感覺到身前男子呼出的氣息,是會讓她的身體無視了意識,產生感覺的氣息。
“我開拓了一條新的道路,只要去信仰神明,加入原色教團,就可以得到夢寐以求的魔法力量了,我是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啊。”
林遠伸手環抱娜蕾蒂婭的纖腰,低頭在眷屬的耳垂旁輕言細語。
“娜蕾蒂婭,妳要來一起協助我嗎?我可以保證,妳也會變得更加強大的,妳的力量將會更上一層樓。”
娜蕾蒂婭因爲身體的感覺而無法動彈,也無法說出迴應的話語。
林遠撫摸着少女柔順的金髮,柔聲地發出了提問。
“娜蕾蒂婭,告訴我妳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