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沖天巨響,衝破天際。
整個山谷震盪的響聲而顫抖着,她不敢猜想,聽着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慢。他能不能活着出來,萬一那些壞人想要魚死網破,玉石俱焚了……
她慢慢靠在石壁上,閉上眼睛,想要自己能冷靜下來。
明天,或者天亮以後,就會從這裡走出去,走到陽光下的那些沒有槍聲和炮火的地方,繼續平靜的生活。
平靜,安全,就像是奢望。
對現在坐在岩石上的她來說,是很遙不可及的詞。
直到有人真得走近,她聽到碎石滑動的響聲,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後的陰影處。
他遞過來一塊布。
順便將自己的食指壓在嘴脣上。
月色下,那塊布……
好眼熟。
溫寒愣了幾秒,怔忡着,認出來,這是她裙子的布料。她慌亂低頭,撩起自己的裙角看,四處找尋被撕破的痕跡。是什麼時候被撕破的?什麼時候?是他嗎?她再次猛擡頭。
那個年輕男人在用一種詼諧的眼神,打量她。什麼女性生物,能把程牧雲弄成這樣?就這樣的女的?
看溫寒認出自己的衣服,猜到是誰後,他招招手:“跟我走。”
溫寒回頭看了眼那些人,跟着這個人走了,就因爲這塊布,她甚至沒有思考過,會不會有陰謀。
山路崎嶇。
她辨不清方向。
直覺這個人在繞過整座山,也沒想着回身幫她,溫寒起初還知道防走光,捋一捋自己的破裙子。後來也放棄了,反正這原始森林裡,沒人看她,前面的男人顯然也沒把她女的看。
走到她都絕望了,終於看到了林子邊緣。
有光,月光。
照着沒有路的草叢。
溫寒經過這麼一晚上折騰,腿上肌肉早就酸透了,她吃力地從及腰的草叢走過去,眼看着男人單手撐着巨石,跳上去。
終於,那個年輕男人良心發現一次,回身,對她伸出手。
一個用力,她被拽上去。
意外視野開闊。
那熟悉的高瘦身影就坐在避風處。他赤|裸着上半身,白色紗布斜着從前胸纏繞到後背。身邊原本坐着在與他低語的男人,還有幾個站在不遠處的人,都同時回頭,看向到來的陌生女人。
無聲的,
她這一刻,像被丟在了一條漆黑血路的盡頭。
兩側人都在沉默注視她。
一個又一個影子拖在地上,直到她腳下。
……
“周克,您可真夠磨嘰的。”有個帶着眼鏡的男人齜牙笑,率先打破這僵局。帶溫寒來得年輕男人聳肩:“要聽她走道的聲音,這不怕人家摔了嗎。”衆人笑,忽然都放鬆了。
紛紛散去。
獨有他還靠着石壁坐着。
他竟然頭一次沒有什麼力氣和她多說話,對她揚起一抹非常淺而疲倦的笑。
真累啊。
他對溫寒擡擡手,示意她靠過來。
溫寒也沒有出聲,竟然很聽話地就靠過去。
“我很累,”程牧雲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告訴她,手撥開她身上披着的外衣,放到地上,“不要掙扎。”
……
有人在吹口哨。
也有西面八方越走越遠的腳步聲。
那些人,分明跳下去時都悄無聲息的,現在反倒弄得動靜極大。好像在說:這是你劫後餘生該得的,我們滾得很遠,請盡情享受這生命的饋贈——
很快,整個樹林裡,連走動的聲音都沒有了。
隨時怕被他的人聽到和看到的那種羞澀感,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住。她甚至,低聲,輕聲,求他:“能不能……快一些。 ”
他自喉嚨裡壓出一句沙啞啞的迴應:
“如你所願。”
……
“人呢!”孟良川瘋了,不停抓自己的頭髮。
他用了三年,才見到程牧雲,三年!竟就這麼丟了。他原地打轉,走了三圈後,停住腳步,揪住走過來的一個小警察。想要說什麼,又丟開人,繼續暴躁。
他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程牧雲這一步步的安排,分明就是摸準了他的身份。
程牧雲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誰,來自哪裡,有什麼任務。他所有的行爲最後都導向一個目的,也和他的任務重合:搗毀這個走私基地。
甚至程牧雲還知道他一定會不忍心放任一個無辜的女人捲入這場激戰,一定會幫他送這個女人出來。
可問題是……
孟良川多年臥底的直覺告訴他。
“他來尼泊爾,絕不是簡單爲了要無國界地協助他們這些尼泊爾當地特警搗毀這個基地。”身邊人吃着包子,嗯了聲,“抓唄。”“抓個屁,”孟良川坐立不安,“身爲外籍遊客不顧自身危險,保護當地警員,提供線索破獲多年走私大案,抓他來授傑出貢獻勳章嗎!”
“他身邊不是還藏着一個臥底嗎?”吃包子的人繼續啃着,猛地咬到舌頭了,嘶了聲,“出了尼泊爾不是我們的地盤,別想了。”
是還有個臥底。
很多年了。
孟良川雙臂環抱在胸。他不想承認,他之所以暴躁並非是因爲要抓他的什麼把柄。而是直覺告訴他,程牧雲消失數年重新回到人間,一定有很刺激的事情要做,這幾天只是個引子。
這個男人,與之相伴的所有過往都足夠讓任何男人佩服到恨不得誓死爲友。
而他,孟良川,
是真心真意地想要想參與其中。
“第一條路該不是被他自己炸燬的吧?”孟良川突然想到逃出來時,原定路線被炸燬,自己纔不得不走正路,由此暴露了身份。
嘶……那個男人呵。
真是機關算盡。
淡淡的白色的光,慢慢吞噬黑暗。
她朦朧地睜開眼睛,感覺到日光:“天亮了…… ”
可怕的夜晚過去了,被困都已成了過去,接下來,會是什麼呢?
程牧雲垂下眼,看她仍因激情而迷離困頓的神情:“天亮了,我送你回去。”他想,自己或許要儘快做完這件事,因爲他忽然有些迫不及待地回到莫斯科,在古舊的火爐旁,在地毯上和這個小女孩做|愛,或者相愛。
至於曾經發過得誓言。
反正是對上帝說的。他信佛。
在初升的蒼白日光裡,
程牧雲將自己的長褲穿上,從岩石上站起來:“走了。”
溫寒順着他看出去,驚訝於四周的安靜,好像整個森林只有他們兩個。可兩三秒後哪些或是靠着樹熟睡休息,或是繼續匍匐守夜的人,都晃悠着,困頓着,疲累地從各個角落裡站起來,彷彿憑空出現,悄無聲息地一個個冒出來。
神情都和剛纔逛完風景區回來的遊客沒什麼兩樣,她甚至還能看到有面容清秀,和大學男生似的大男孩。昨天幾個在岩石上出現的男人,看到程牧雲又恢復一貫的模樣,都挑挑眉,曖昧笑了。
一道光,透過樹的縫隙,晃了她的眼。
這就是……他的世界。
無間地獄,千萬億劫求出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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