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陳璟念着夜路不好走,想早點回去。
“三叔,我明日再來。”陳璟笑道。
三叔卻拉着不放,道:“我這些天,胸口總是發悶,正想找你瞧瞧。不用着急回去,就在我這裡吃飯,晚了我讓你四哥派人送你。”
陳璟推卻不開,只得跟着三叔,到了他的院子裡。
叔侄倆在外書房坐下。
三叔這一向,竟然胖了很多。
他自己也意識到了,感覺不太舒服,就想找陳璟看看。
“徐逸說沒事。但我最近也不曾增添飯量,無故就胖了些,去年做的春衫都緊了一圈,胸口總是發悶,可是哪裡有了隱疾?”坐下之後,三叔問陳璟。
三叔也快五十了。
去年三叔大病了一場,當時暴瘦。而後,飲食漸漸恢復,養了幾個月,體重又慢慢回來了,到了九月份就和沒生病之前一樣。
但是體重增加卻沒有停下來,一直漲,竟然比年輕時胖了好幾斤,臉都有點圓了。
“我給您把脈。”陳璟道。
三叔伸出了手。
陳璟認真診脈半晌,沒發現什麼病變。
“人發胖了,胸口悶是很正常的。”陳璟對三叔道。
三叔卻輕輕蹙了下眉頭。
他不太相信,似乎認定了自己是哪裡出了問題。
“我年輕時就這麼着。也不見長胖的。有段日子吃得狠,依舊一樣。如今,沒怎麼吃好的。倒這樣胖了,不蹊蹺?”
“一點也不蹊蹺。”陳璟笑道。
他開始跟三叔講,人到了一定的年紀,新陳代謝會變慢。哪怕吃同樣多的東西,消耗少了,自然就胖了。
三叔不明白什麼是新陳代謝。
陳璟又跟他簡單解釋了一通。
三叔這個人,對新鮮的東西並不牴觸。饒有興趣聽着,不時點點頭。
“況且,您現在也不胖。”陳璟安慰他。
仔細再瞧瞧他。現在的確有點胖了。三叔個子挺高的,從前就不是瘦子,只能說很健康,因爲個子高。看上去很勻稱。
如今胖了。個子又大,頓時就顯露出來了。
胖了之後,感覺喘不上來氣,這點讓三叔驚惶,怕是大病。
家裡還在辦喪事,大概總能給人一種負能量,讓人想到自己的生老病死,心裡惴惴。陳璟怕三叔多心。反而發病,又跟他說了很多話。
陳璟建議三叔:“從前我天天去河邊提水。那邊有人下棋,您何不早上也去逛半個時辰?活動活動筋骨,慢慢就好了,不必日夜擔心。”
三叔哭笑不得:“我又不是老頭子”
話沒有說完,自己頓了下。在這個時空,五十歲的確是老頭子。三叔想到自己孫子都兩歲多了,難道還是小夥子麼?
“也好。”故而,三叔改了口風,“等你伯祖父出殯了,我也要去河邊走走。”
陳璟點點頭。
見三叔的眉頭舒展,真的把陳璟的話聽了進去,陳璟也鬆了口氣。
他轉移了話題,問起了陳末人和陳訪裡打架的事。
“怎麼會打架?末人衝動也不是一兩天的,二哥卻是慢條斯理。一大家子親戚,真想不到他會動手。”陳璟問三叔。
“我也不太清楚。”三叔道,“是末人跑到了訪裡的院子裡,在訪裡那邊打起來的。我們都在靈堂後面的廂房,小廝跑過來說,這才知道。
方纔在外書房勸訪裡,他也沒說什麼,只說末人又犯渾。不過,訪裡下這麼重的手,不像他的性格。”
陳二給人的印象,都是謙和穩重,能力出衆,深得老太爺喜歡。
所以,他應該會讓着末人才是。
不成想,他這次沒有讓末人,反而把末人打成那樣,叫人猜測陳末人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總之,錯都在陳末人。
陳璟默然。
“末人也沒說?”三叔反問陳璟。
陳璟笑了笑:“沒說。”
三叔想不出來,輕輕敲了下桌面,笑道:“孩子嘛,哪有不打架的?我們老四和老九相差八九歲,也是打過架的。”
又說了幾句話,四哥出來找三叔,說吃飯了。
三叔留陳璟。
他們的飯菜,都是大廚房送過來的。每次都會有得剩餘,不怕多個人。
陳璟就在三叔這邊用了飯。
晚飯上,四哥讓他身邊的小廝,套了馬車送陳璟回錦里巷。
回到家,見外院只有王檀在寫字。王檀寫字的時候,最恨有人打攪他,這是他之前言明過的。
陳璟就回了內院。
李八郎和陳文恭都在內院,跟李氏說話。
清筠也從藥鋪回來了,坐在下首的小錦杌上,含笑聽他們說話,並不插嘴,一臉安靜溫順。
“怎樣?”李氏問陳璟,“聽說末人被打得狠了?”
陳璟把陳末人的傷勢,告訴了李氏。
李氏聽了,都感覺陳末人很疼,就輕輕搖了搖頭。
“他們因什麼打架?”李氏也問陳璟。
這是大家都好奇的。這次打架,很是反常。不管是陳末人還是陳二,都一改常態,叫人稀奇。
“沒打聽到。”陳璟道,“末人不說,三叔也不知道。”
然後又把三叔留他看病、吃飯的話,告訴了李氏。
“他們都說,三叔富態了。”李氏笑道。“的確是長胖了些。這是好事,他怎麼還擔心?”
李氏在心裡想,又不是女人。還擔心胖?
“三叔之前不是大病一回,差點救不了麼?”陳璟倒清楚三叔的心態,“如今剛剛發胖,他時常感覺喘氣困難,這是很常見的。但是他不知道,以爲又是病。碰巧家裡辦喪事,就越想越怕了。”
李氏也瞭然。
第二天。陳璟也沒什麼事,就親自去旌忠巷送藥。
陳末人的傷口有點腫,左邊的臉也腫了起來。淤青更加明顯,腫得眼睛都有點看不見了。
陳璟給他用了自己的藥膏。
徐逸正巧來了。
看到這一幕,徐逸有點尷尬。
“不是我讓他來的,他自己來的。”陳七立馬賣了陳璟。
陳璟倒無所謂。
徐逸只得乾笑了下。道:“陳東家的藥膏。自然比我的強。”然後問了幾句病情,藉口去了大老爺那邊。
大老爺聽了,很生氣。
徐逸這個時候,還是蠻理性的,幫着陳璟說了幾句好話,又說陳璟的藥膏,對陳七更有利。
大老爺纔沒有找過來。
對陳七的傷口好,這話打動了大老爺。
“哎喲。疼!”陳璟的藥膏抹上去,陳七哇哇叫起來。“什麼鬼東西!”
陳璟的藥膏比徐逸的更有刺激性,抹上去一陣陣的疼。
“別動。”陳璟按住了他的肩膀,“大男人,怕什麼疼?”
“你孃的。”陳七罵了聲。
疼過之後,清清涼涼的,不怎麼難受,陳七這纔沒說什麼。
陳璟又給他藥丸。
他一臉嫌棄,還是一口全吞了。
“行了,暫時就這樣吧。”陳璟對他道,“明日我再來給你換藥膏,摸幾天就沒事,保證不化膿。”
陳七點點頭。
陳璟問他:“你可去靈堂?”
“我這個樣子,怎麼去?”陳七沒好氣。
“那我去過上柱香,就先回去了。”陳璟道。
陳七說好。
陳璟往靈堂走了一遭。今天也有親戚朋友過來祭拜,陳璟進去的時候,正巧有幾個人,就沒有和大伯、四叔正面接觸。
上香之後,陳璟出來。
在門口遇到了陳二。
陳二穿着孝服,右邊臉頰有點小淤青,其他地方沒看出來受傷。看到陳璟,陳二同往常一樣,衝他微笑點頭,一副溫和的模樣。
陳璟叫了聲二哥,就出去了。
上午在藥鋪裡,陳璟在後面製藥。他的安宮牛黃丸,想多製出些,好賣出去。
忙了半個時辰,陳璟出來休息片刻。
“央及哥哥。”一個瘦小的身影,穿着蔥綠色折枝海棠褙子,梳了雙髻,跑到了陳璟跟前。
竟然是朱萱兒。
陳璟有些日子沒有瞧見她了。
朱萱兒現在出門,都會換上顏色鮮豔的衣裳,只是鬢角仍戴兩朵白麻紮成的花,算作服孝。
“萱兒。”陳璟看到這姑娘笑得彎彎的眼眸,心裡不由敞亮,也笑起來,“你怎麼來了?”
“今天母親去廟裡上香,我在家裡沒事,就來找央及哥哥玩。”朱萱兒道。
她的繼母已經進門了。
這段日子,朱萱兒臉色比從前紅潤白皙了很多,不知是天氣的緣故還是新進門的繼母對她不錯的緣故。
萱兒是很開心的,也很喜歡她的繼母,一口一個母親,叫得很親熱。
“央及哥哥,我繡了帕子。”萱兒說着話,從袖子裡掏出一方帕子,遞給了陳璟,“這是給你的。”
陳璟不由笑了。
“萱兒,沒有我的麼?”清筠也下樓了,見狀就打趣萱兒。
清筠很喜歡萱兒,瞧見了她,難得也開起玩笑來,比在陳璟面前還要活潑。
“這是給清筠姐姐的。”萱兒又掏出一方。
清筠接在手裡,笑起來。
他們正在說話,突然有人進門。
“哪位是陳央及陳東家?”來人一副氣勢洶洶的口氣,把萱兒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