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宴席,全是‘肉’。;
陳璟胃口乏乏。倒是李八郎和魏上幸,休息了片刻之後,大快朵頤。
“小大夫,今晚住一夜吧。”坐席的時候,王檀坐到了陳璟身邊,對陳璟道,“村子裡不少人身體不舒服,你都給診斷診斷......”
跟小區義診一樣。
陳璟點點頭。
他還要去給胡六郎複診。
“.......然後,我還有些話要和你說在前頭。等晚上,咱們慢慢說。若是你都同意,明早咱們就下山,若是不同意,明早你們下山。”王檀又道。
“好。”陳璟痛快點頭。
然後,他又笑道,“我姓陳,諱璟字央及,王先生別叫我小大夫。以後,您是要到我家裡坐館的,還是叫我央及。”
王檀笑了下。
他沒有立刻答應。
去人家坐館做先生,也要清楚主人家的規矩。最好稱呼老爺或者少爺,這樣彼此覺得踏實。
王檀不清楚陳璟家裡的情況,想到了山下再說。並不是王檀信任陳璟,而是他不害怕。他這個人武藝好,藝高人膽大。
“小大夫,原來你姓陳。”木蘭聽到了,笑着道,“我們村子裡也有戶人家姓陳呢。”
他們村子裡的人,都已經好幾代了,姓氏雜得很。聽說是他們祖輩躲避戰‘亂’,才上山。也有人說是犯了事。流放中途逃走的。
不管是哪種,他們都在這裡安分守己生活了幾十年。
“陳是大姓......”木族長笑着對‘女’兒道。
木蘭點點頭。
吃了飯,大家說了會兒話。陳璟就跟着胡家漢子,去了胡家複診。
木蘭連忙跟着陳璟,她似乎對學醫很感興趣。
胡六郎的傷口已經結痂。
陳璟給他診脈。
診斷之後,陳璟對胡家漢子和胡嬸道:“往後還是靜養,一個月內最好別下‘牀’。熱毒已經清除了,傷口也結痂,慢慢調養。已經不需要用‘藥’了。”
胡嬸眼淚又下來了,要跪下給陳璟磕頭。
陳璟連忙去拉她。
不成想,胡叔跪得更快。迅速給陳璟磕了三個響頭:“小神醫,往後你就是胡家的大恩人。等這孩子好了,送到山下去給你使喚!”
陳璟又去攙扶胡叔。
他一再表示:“我不過是盡了自己的本分,你們不用客氣。假如以後六郎想去山下謀個生機。可以到我鋪子裡;若是不願。還在山上孝順爹孃,不用專‘門’給我使喚的。”
胡叔卻堅持。
陳璟拒絕。
推辭幾番,大家最終確定了,聽陳璟的話,陳璟說如何就如何,不再勉強了。
給胡六郎複診之後,陳璟他們回了木家。
“族長,您搬張桌椅。去村子裡最寬闊的地方,讓村子裡身體有疾的人都來。我給他們做個診斷。若是需要用‘藥’的,去我鋪子裡取,不收錢;不需要用‘藥’的,我也教大家如何調理。”陳璟道。
這是他答應王檀的。
木族長點點頭,連忙去吩咐。
他沒有選寬闊之地,就是在自家院子裡,擺了桌椅,讓孩子們四處去告訴村子裡的人,睡不舒服就來請小神醫治病。
陳璟治好了胡六郎,整個村子都知道他能起死回生。
又是在木族長家,大家不怕是山下的大夫來行騙,所以很放心。不舒服的人,全部都來了。
原本,‘女’人們不敢來,是木蘭一家家去勸說,讓她們去看看。
木蘭很清楚村子裡每個人的情況,睡不舒服、哪裡不舒服、是不是經常發病,木蘭都一清二楚。
很快,木族長的院子裡就擠滿了人。
大家都在‘交’頭接耳。
陳璟一個個給他們診斷。
“是三年前扭了腳吧.......”
“這是從前樹枝或者其他利器刺入了肋骨,留下的傷......”
“眼睛有疾,需要下山取‘藥’。”
他一個個診斷,然後把李八郎坐在旁邊,他們的情況都記下來。每個人的情況,陳璟光靠診脈,就一清二楚,說得明明白白。
村民們第一次見能把話說得如此明白的大夫。
從前他們請大夫,都是請不知名的遊醫。那些遊醫沒什麼本事,診斷不清就胡言‘亂’語,說什麼村民聽不懂的詞。而且他們中,請過大夫的少之又少,總覺得大夫很神奇很高深。
如今,陳璟讓他們知道,大夫非常厲害,什麼病一把脈就說得清楚。
把所有主動過來看病的人診斷完,天就擦黑了。
已經到了晚上。
村子裡點起了火把。
隱約聽到了野獸嘶鳴。
大家各自回家,關好‘門’。
陳璟也累得緊,此刻纔有空透口氣。
王檀上前,把李八郎記錄的醫案,拿過來看了又看。然後,他問李八郎道:“你是‘藥’鋪的夥計?”
“不是,我是陳家的親戚,在陳家讀書。”李八郎此刻,纔有空和王先生說話。
他是上山考察王先生的學問,此刻卻又機會說上話。
“讀書?”王檀蹙眉,然後問他,“是陶冶情‘操’,還是要進學?”
“進學。”李八郎道。
王檀就撇了撇嘴,看着李八郎的字,嫌棄道:“既然是要進學,光這個字都不成體統!你沒有‘花’功夫!”
說罷,他拿了張紙,在旁邊寫了起來,把李八郎幫忙記錄的醫案謄寫一遍。
王檀寫得很快,是模仿李八郎的字體。
他的字,遒勁有力。而且起落乾脆利落。
每個字都很完美。
李八郎看着,半晌沒說話。字需要每天都寫,才能不荒廢。王檀原本就是書法大家。如今仍是這麼一手過硬的書法。
他的學問,李八郎望塵莫及。
“先生好書法。”李八郎由衷讚美。
王檀笑了下。
陳璟也看了下。他雖然不通書法,也是從前練字的。看着這兩張紙,如果李八郎小學二年級的,那麼王先生應該是博士學位。
陳璟看了眼李八郎。
李八郎衝陳璟點點頭。
“這個先生值得請,不管他什麼條件都答應。”而後,李八郎在陳璟耳邊低語。李八郎覺得。他能跟王檀學很多東西。
“知道了。”陳璟道。
忙完了,木族長家裡仍然款待陳璟。
吃了晚膳,王檀對陳璟道:“出去走走。咱們說說話。”
他要把他的條件和陳璟說清楚。
陳璟點點頭。
他們倒也沒有四處走,就是沿着木家附近,逛了逛。山裡點了火把,都是他們自己練的桐油。照得四周明亮如白晝。
“我去坐館。一日兩頓飯,一年四套衣裳,每個月五百文錢。”王檀對陳璟道。
陳璟愣了下。
這要求也太低了。別說王檀這種已經成名的大師,哪怕是普通鄉野先生,也是每個月二兩銀子、一年八套衣裳。
“......以後呢,你每個月上山一回,給村子裡的人診病。”王檀繼續道,“‘藥’由你們鋪子裡出。我和木族長說妥。你上山診脈,他們會把獸骨都給你。”
原來。他坐館索要那麼低,是把剩下的錢給陳璟當了診金。
“每個人上山一趟沒關係。”陳璟道,“只是月錢太少了,怕委屈先生您。”
“既然我下山了,就等於出世了。”王檀道,“既然出世,就可以賣賣聲譽。我的書畫,還是能賣到高價的。若是我要用錢,寫幾個字、畫幾幅畫就是了。你不用擔心我。照我說的辦就是了。除非你家孩子真的愚笨,否則我定爲你們家教出個舉人來。”
這是他給陳璟的承諾。
他對這個村子,感情很深。
“好,我都同意。”陳璟答應了。
然後,陳璟又道:“我呢,有兩個問題:第一,先生願意下山,是因爲清筠吧?您和清筠認識吧?第二,先生以後辭館,是我說了算,還是先生說走就走?”
王檀沉默了下。
“我對那姑娘沒有惡意。認識她,也不過是覺得眼熟。”王檀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我對你們家,也沒有惡意,這點你放心;至於以後的去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隨意離開。非走不可,也要等你答應。”
陳璟聽了,點點頭。
他沒有再深問清筠的事。
王檀心裡,對陳璟就有了幾分敬重,覺得這孩子有點心氣,不是那種庸俗之人,應該可以相處。
這麼一來,對下山的事都不那麼牴觸了。
一旦出世,很多事都會蜂擁而至。一般人,哪怕是皇親國戚來請,王檀都沒有打算下山的。
要不是那個‘女’孩子,他絕不會有這個念頭。
想到這裡,王檀嘆了口氣。
說妥了,王檀又和陳璟說了些瑣事。
他原本沒有成家,上山之後老袁一家對他很好,他就入贅了,反正他這個人,沒什麼講究。
從那之後,他就改姓了袁,村子裡人都叫他老袁。
他的妻子身體不好,多年不孕,五年前去世了。如今,他就是一個人,沒有再成家,無兒無‘女’。
陳璟聽罷,只是輕微頷首,也沒有多問。
聊完了,陳璟和李八郎住在木家,和木通擠了一間屋子,王檀回了他自己的家。
陳璟把王檀的條件都告訴了李八郎。
李八郎聽了,心裡多了幾分盼望。
他一直想尋個名師,也許,王檀就是他的恩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