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璟覺得,史莘文的病不過是小疾,總有大夫能治好,而且一時半刻死不了。----他非要賴在這裡,史老爺也不會相信他。
不如把病案留給徐逸,陳璟拿了出診費走人。他原本到鄉下出診,只收五十文錢的,到城裡普通人家收一百文,只有到大戶人家才收二兩。
第一次開出五兩。
“荒唐!”史老爺忍不住,拍案而起,甩袖對小廝道,“愣着做什麼,送客!”
強行把陳璟送走。
陳璟聳聳肩,道:“錢真的要給,做人要講道理嘛。”
史炎然看來,這人把他兒子治壞了,沒有半點愧疚,反而推說是藥出了問題,毫無廉恥。不僅如此,他還討要出診費。
史家這段日子,請了不少大夫,最高的大夫出診費也才五百文。陳璟一口氣就開出了高二十倍的價格,讓史炎然憤怒。
這人,無恥之尤!
史炎然是個讀書人,對於這種無賴,他不知如何是好,唯有送客。
可是陳璟,給臉不要臉啊。
“道理?”史炎然原本打算得饒人處且饒人,不和陳璟多說什麼,哪裡知道陳璟太過分了,史炎然只得轉身,和他說話,“那咱們就講講道理。”
史炎然很少與人爭吵。
不常爭吵的人,一旦發脾氣,自己的氣先上來,一張臉憋得通紅。史炎然氣得滿面紅光。怒視陳璟:“你治壞了犬子,原本我該找你理論的。
我看在你小小年紀,徒有虛名不與你計較。而你不顧體面。居然還敢大放厥詞,非要出診銀子?那今日就告訴你,哪怕銀子丟在水裡,也斷乎沒有給你的道理。”
“我的方子,沒有任何問題。”陳璟依舊笑着,“我來了,自然要給錢啦。”
史炎然對上陳璟。有理也說不清的感覺,非常糟糕。
他還準備發怒時,小廝領了徐逸進來。
徐逸是徐氏藥鋪的東家。多次和陳璟有交集。曾經徐逸被劉苓生陷害,關到大牢裡,要不是陳璟,他也出不來。
故而。徐逸對陳璟心懷感激。
“陳東家!”徐逸進來。先笑着和陳璟見禮。
轉而瞧見了身邊的中年男人,滿面怒容,讓徐逸怔愣了下。
小廝連忙說:“這是我們家老爺。”然後又說,“老爺,這位就是徐先生。”
史炎然深吸一口氣,將怒意收斂,換上一張笑臉,和徐逸見禮。
“......既然請了陳東家。怎麼還請老朽?”徐逸客氣笑道,“老朽的醫術。不及陳東家之萬一啊。”
他們是同行,自然認識,表面上說些場面話,私下裡未必有真心的交情。因此,徐逸這話,史炎然只是笑笑,道:“陳神醫開的方子不湊效,這才請您來。”
他說神醫的時候,故意重重咬了神醫二字。
徐逸愕然,猛然回頭看了眼陳璟。
他跟見了鬼死了。
這一年多來,從未沒有聽過過還有陳璟不會治的病。不說普通病,哪怕是疑難雜症,到了陳璟手裡也是手到擒來。
這次,居然是陳璟失手。到底怎麼回事?
“不......不湊效?”徐逸驚愕萬分,“不是說笑?”
他這個反應,讓史炎然也感到驚訝。
史炎然看得出,徐逸是真的很推崇陳璟。普通大夫聽到其人沒有治好,都只是在心裡笑笑,覺得人之常情,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擅長的病。
可是徐逸聽說陳璟沒有治好,未有半點幸災樂禍,反而是跟見了鬼一樣,震驚萬分。這也意味着,陳璟的神醫名聲,在徐逸心中分量很重。
史炎然冷笑了下。
這位陳璟,到底使用了什麼手段,讓同行也如此信任他?
不是說同行是冤家嗎?
“史老爺是這麼覺得的,他不是說笑。”陳璟幫忙回答。
徐逸回頭,又看了眼史炎然。
史炎然心裡百感交集,也看了眼徐逸,情緒莫測。
“這......”半晌,徐逸尷尬笑了笑,對史炎然道,“老朽才疏學淺,陳東家醫術高超。他都治不好的,老朽不敢貿然獻醜,史老爺再請他人吧。”
他不敢出手了。
陳璟治壞了,若是徐逸治好了,自然會一夜成名。但是這條路太難走了。最後可能把自己現有的名聲賠進去。
徐逸沒有這樣的信心了。
他有自己的藥鋪,不像普通鈴醫,名聲毀了換個地方重尋舊業。一旦徐逸名聲有瑕疵,可能牽連到他的藥鋪。
“徐大夫,您怎麼能見死不救?”史炎然更是驚愕。
因爲陳璟出手了,徐逸連試都不敢嘗試。
徐逸臉上更添了尷尬。
他多次和陳璟打交道,他很清楚陳璟的本事。既然這件事攙和了陳璟,徐逸還是應該避而遠之,否則就危險了。
“史老爺別這樣說。”陳璟陡然插嘴,“令郎的病,用我昨日開的藥,兩劑藥,藥到病除。既然沒有好,定然是藥出了問題。你責怪徐大夫也沒用,何不把藥渣拿出來,也請徐大夫看看,到底是不是我昨日開的那些藥?”
“是啊。”徐逸附和,“老朽從未見見過陳東家失手。史老爺,不如把藥渣拿來看看。若是藥渣無誤,老朽才診脈不遲啊。”
徐逸對陳璟的話,深信不疑。
史炎然被這兩個人氣得半死。
這哪有還有半點醫德?
“送客!”史炎然連徐逸也記恨上了,厲聲喊了小廝。讓小廝把他們倆都趕出去。
“診金還沒給......”陳璟繼續道。
史炎然只差吐血了。
這什麼人吶!
“不給!”史炎然厲喝道,“趕緊給老子滾!”
他終於說了粗話。
“我這個人呢,素來喜歡講道理。不喜歡動粗。這樣吧,你考慮再三,我五日後來取診金。你要知道,我從來不亂收錢。但是既然開口要錢了,就是值這個錢。而你,必須給。”陳璟道。
史炎然一口氣喘不上來。
陳璟已經出了屋子。
徐逸也跟着出來。
回城的時候,徐逸到陳璟車上。讓魏上幸去徐逸的車上坐。路上,徐逸問陳璟:“到底怎麼回事啊?”
陳璟就把史莘文的病,慢慢和徐逸說了。
“......他們去藥鋪抓藥。也不知道在哪裡抓的。肯定是假藥,才導致是史官人的病加重。我要複診,史老爺不讓;我要看看藥渣,他也不給。我着實有點生氣。就多收他的診金。”陳璟笑着對徐逸道。“病不危及性命,我就沒有強留着去治病。”
提到假藥的問題,徐逸也痛心疾首。
大夫的醫術,經常因爲病家買到了假藥而大打折扣。到頭來,他們只怪大夫醫術不好,卻不怪藥材。
“真熱假寒?”徐逸道,“真熱假寒、真寒假熱,這些病最難診斷了。老朽從醫幾十年。至今碰到這幾種病,也有點棘手。”
真假之間。往往只體現在細微的脈象上。一個不小心,就要診斷錯。
“看得多了,就能分得清。”陳璟道。
徐逸愕然,看了眼陳璟。
醫案積累得多,什麼病就能看得準確,這話徐逸也知道。可病家都是當地人,生病情況有時候就是那些簡單的,哪有那麼多醫案供歷練的?
再說了,陳璟才十幾歲,他又從哪裡看了很多病例?
“那陳東家是從何學得的?”徐逸問。
“我啊。”陳璟笑了笑,想起前世在醫院辛苦工作,每年看那麼多病的日子,半晌才道,“我天賦異稟吧。”
穿越了,難道不算一種天賦麼?
徐逸哈哈笑。
進了城門,彼此告辭,陳璟和魏上幸回了藥鋪。
鋪子裡有人買藥。
朱鶴忙好了,纔過來迎接了陳璟,笑着問他:“東家,出診的情況如何?病家痊癒了嗎?”
“唉,最近時運不好。”陳璟笑道,“往後我還是不出診了,等倪先生去。”
“怎麼?”倪先生正巧看完了一個病家,聽到了這話,扭頭問陳璟。
陳璟就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
“假藥?”倪先生反問。
“沒見到藥渣,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假藥。”陳璟笑道,“情況就多了,可能真的是藥鋪賣了假藥,也可能是家人煎藥的人換了藥,不想那孩子好......”
大戶人家,妻妾成羣,內宅就有爭鬥。
有時候會牽扯到這種事。
“東家應該義正言辭訓誡他,讓他把藥渣拿出來看看。”倪先生道。
“那位史老爺看上去很有主見。他不想拿,我不好強求。哪怕他拿出來,我看出來是假的,他也以爲我哄騙他。”陳璟笑道,“故而,不好訓誡。”
倪先生覺得陳璟此話不差。
“要不,我明日去問診,還東家一個清白?”倪先生道。
“不用,我五日後再去。他診金還沒給我呢。”陳璟道。
倪先生就點點頭。
正巧又有病家進門看病。
倪先生去問診了,陳璟上了樓,喊了清筠,讓她拿鑰匙下來,陳璟要回後面廂房製藥。
清筠跟着陳璟下樓。
陳璟進入後廂房,安心製藥。
他最近還有幾種藥丸要制。
剛剛開始沒有一刻鐘,清筠突然來敲門:“東家,朱掌櫃有話同您說。”
“什麼事啊?”陳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