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冷家別墅。
當宇文冽和冷玥並排走進大廳,長長的西餐桌上已經坐了不少人。平常每週一次的冷家家宴,幾乎都是冷世強和冷玥父女招待宇文思蔓和宇文冽姐弟倆的宴會,今天卻多了兩個人,冷子辰與冷子星,冷家兩兄弟。
“阿冽,我和老大今天特意來爲你接風洗塵,看看我妹的面子有多大!”冷子星言笑晏晏,看着他們倆入座。
“確定?”宇文冽看樣子並不領情,拋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反問,兀自倒了半杯紅酒,一飲而盡。他們爲何而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衆人很詫異,平常不怎麼喝酒的人,今天似乎不太一樣。
敏銳如宇文思蔓,當然也感覺到了她這個弟弟情緒有些不對勁,忙打了個圓場,“子興,你可真會打算盤,時刻想着一箭雙鵰,一句話送兩個人的情。”
桌上暴發一陣笑聲,冷子星也早已忘了宇文冽剛纔的反問話裡有話,帶來的不爽。
可謂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冷家的人,除了冷子星,其他人似乎都人如其姓,性格都以“冷”著稱。最甚者,當然是面帶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裡卻透漏出一股陰鷙氣息的冷世強,冷家的實權人物。
其次當屬冷家長子冷子辰,三十幾歲的年紀,臉上卻掛着八十幾歲的淡漠表情。
人到齊後,廚師開始進行現場烹飪,衆家僕也紛紛伺候主人與客人用餐。
冷子星問起冷玥最近娛樂圈裡的一些事情,誰和誰又傳緋聞,誰誰又爆料出軌,誰誰又做了某富商的小三……全都是一些沒有營養的東西。
宇文思蔓向冷世強彙報一些工作上的事。冷世強是富雲集團三大股東之中股份最大的一席,但並不參與富雲的具體事務。每週一次的家宴,名爲家宴,實則類似於一種工作彙報聚餐。
宇文冽突然覺很煩躁,這樣的聚會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他早就厭倦了。他又倒了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阿冽,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冷玥瞬間就把衆人的焦點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不用。”
桌上一度出現冰寂。
“聽說,那個黎什麼,躲到英國生孩子去了,不知道這生的是冷家第幾代啊?”冷子星打破了沉寂。
他的話,讓一直在場上靜默不語的冷子辰表情微微一滯,但很快平復下來,“子星,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和她只不過是校友而已,甚至從來沒有一同在學校出現過,她進大學的時候,我都已經畢業好幾年了。你別亂說話,我沒什麼,爸爸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
話題很快轉到了黎冰倩生子一事上,這大概是冷家兄弟今天突然出現在家宴上的主要原因。
冷世強卻像個局外人一樣,似乎並不理會他們兄弟倆暗地裡的較勁,繼續和宇文思蔓交談。
“冷董,以後工作上的事情,我們去公司談,集團每週有一次例會。你覺得如何?”宇文冽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搭在桌上,扶着酒杯,看向冷世強。
他的話,讓全場的人頓住,尤其是宇文思蔓,狠狠地瞪着他,似乎很疑惑,這個人怎麼去了一趟倫敦,回來以後腦袋像是被驢踢了。
冷世強終於轉向他,看了他一眼,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淡淡一笑,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小口。再把酒杯放回桌上,才慢條斯理地回答他,“好,那我們就不談工作了,談談你跟玥玥的婚禮。你覺得如何?”
“爸!”冷玥立即打斷她爸爸的話,她最瞭解宇文冽,也很清楚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她一廂情願。所以她從來不提這個話題,也害怕家人提,一旦提出來,她和宇文冽還怎麼自然地相處?
所有人都看向宇文冽,等着他的回答。
“好。”他的回答令衆人愕然,尤其是冷玥和宇文思蔓。
“阿冽!”
“阿冽?”
兩人異口同聲叫出,語氣卻截然不同。冷玥是震驚中帶着驚喜,宇文思蔓卻是懷疑中帶着擔憂。
等她們想要繼續說什麼,宇文冽已經起身,“我今天很累,先回去了。你們慢用。”說完,像一陣風一樣飄走了。
宇文思蔓來不及多想,匆匆告別,追了出去。搶在他啓動車子之前,上了副駕座。
“阿冽,你不要開那麼快。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訂婚的事情,上次你都已經委婉拒絕了,這次爲什麼又突然答應了?”宇文思蔓大聲叫喊着,卻無濟於事。
宇文冽面色陰冷,一言不發,只是猛力踩着油門。車子像箭一樣穿梭在被黑夜籠罩的城市中。他沒有回自己住的公寓,幾乎是下意識地把車直接開到了玉山路1號。
車子停下來,宇文冽終於開口說話,“你把車開回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宇文思蔓看着他眼睛有些發紅,一臉倦容,心疼地眼淚都出來了。她很擔心他,剛打開車門,想要跟他一起進去,他卻像是猜到她的心思一樣,轉身看着她。用眼神命令她立刻回去。她也知道他的性格,什麼事情都是說一不二,只好乖乖地上車,把車開走了。
宇文冽開門進入,沒有開燈,直接上了二樓。右手邊第一個房間,門是開的。他心裡一陣欣喜,轉身進入,裡面卻是空蕩蕩的。藉着月光,他看到了窗戶邊矮桌上的象棋。
他無聲地躺在牀上,閉上眼睛,牀上是一種熟悉的氣息
“不會下棋的男生算什麼男生?”
“那會下棋的女生還算女生嗎?”
“宇文冽!”
“嗯。”
“……”
女孩氣得想要打他,他起身一閃,輕鬆躲過。她追着他跑,“宇文冽,我怎麼會不是女生?你纔不是女生……”
他當然不是女生。
記憶中,那個不喜歡留長頭髮,喜歡下象棋的女孩,像無孔不入的冷風,鑽入他的腦海。
每次想起,他總是忍不住笑。笑完之後,卻是無邊的孤寂與絕望。
所有的一切近在眼前,清晰可見,可所有的一切他都無法觸摸到。
對她而言,他到底是出現得太早,還是出現得太晚?
他終於絕望地意識到,他在她的生命裡,只是一個短暫的停頓。想留不能留,只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