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零

這種時候,必須跑。已經有人追過來了。犀利的殺氣,壓得她已幾乎無法喘息。

夜君浮在空中,冷漠的看着那嬌小的人影,被一大票人追逐,狼狽逃竄。

她臉頰上沾了一大塊血跡,一縷髮絲垂落下來,在她回頭的瞬間,飄拂到她臉上。由於專心致志,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出奇的發亮。

夜君本來雙手環抱在胸前,冷冷的看着。

當看到塵舞被擊中而踉蹌了一下時,他冷漠的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不忍。翅膀纔剛要擺動。

卻忽然,一大團煙霧,在地上冒出,可能自下水道,也可能自慌亂的人羣身上。

這一大團一大團的煙霧,來勢很快,把地上那一大簇人包圍住。然而,大家都沒有察覺。

卻見塵舞掏出什麼東西,吞嚥了下去。

夜君的翅膀動作停止,目中浮現一抹饒有趣味的笑意。

他翅膀一動,卻是往相反的方向飛過去,飛到靈王那邊。

那裡已經亂成了一團。

“二殿下,我們正要把靈王送去醫院,請指示。”

夜君掃了周圍一眼,保鏢,還有夜色,都看着他,等着他示下。

他微微額首。“也好,畢竟父王受的是槍傷。”

這時,遠處跑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不好了,他們使用毒氣,我們大部分人都中招了。”

夜色一直守在靈王身邊,不敢離開,此時忍不住喝道:“刺客呢?”

那人略一低頭,滿是愧色。“逃走了。”

夜色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一旁,夜君低垂的雙目中,掠過一絲譏諷的笑意。

塵舞,畢竟逃了呢。他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

好大的風沙!

劈頭蓋臉而來,漫天都是。

整個天地間,似乎只有這被風狂捲起舞的沙子。

纔在其間走動一會,便感覺身上到處都是沙塵,連嘴裡都無法倖免。

塵舞緊了緊身上的牀單。

幸好有這場及時的風沙,還有這麼一套衣服,隱藏了她滿身的血跡。令她順利的擺脫了追擊。

接下來,只要明天之前,能夠到達那個事前約好的地點,坐早已佈置好的直升機,就能順利離開這裡了。

只是,這麼大的風沙,完全看不到路。

天也全黑了。

肩膀,後背,手臂上受的傷,在狂沙的摩挲狂舞中,劇烈的疼痛着,奪去了她大部分注意力,加上失血過多,令她有些恍惚。

然而,這些疼痛都比不上空空的胃部所發出的痛楚。自從上午吃了個很飽的早餐,直到現在,滴水未進。

摸了摸身上。幸好,隨身的小包還帶着。

她摸出來,卻發現,這正是朱簫爲她買的,竟然被她不經意帶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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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狂沙之中,沙子撲頭撲臉而來,她卻渾然忘了。

在這陌生的,冰冷的國度,這金色搭扣,綠底,上面繡着精緻的花瓣的小零錢包,讓她恍然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

那上面,似乎還有着那似蘭非蘭的熟悉氣息。彷彿朱蕭還在身邊,從不曾離去過。

那一晚,遊人如織,朱簫的眼神,溫柔如同天上的星辰。她完全沉浸在那似水的凝望之中,陷在那無盡的幸福之中。

這不過只是過了3天。

現在,只有她一人,身處這地獄般的地方。周圍的一切,忽然變得不可忍受起來。

她狠狠咬住脣,手輕微的發抖。心無比劇烈的疼痛起來。這種痛,甚至抵消得掉她身上所有傷口的痛。

她茫然在沙塵暴中走了許久,最後終於認命——今晚,根本不可能走到那裡。她必須停下來休息。

當看見一家小小的,毫不起眼的招待所時,她走了進去。

服務檯前,有一臺小電視。那人從電視上轉到她身上,毫不起眼的臉龐,在人羣中隨時可能埋沒。

塵舞沒空注意。對於沒有靈力的普通人,她一向不太在意。

即使他看着她時,目中掠過一絲猥褻,甚至還吞嚥了一下。

總算可以躺下休息了。塵舞闔上眼,一陣倦意涌來,疲憊吞沒了她,她眼皮越來越重,很快沉入了無意識之中。

然而,在黑夜中,單調的風沙聲中,這是什麼聲音?塵舞在黑暗中,驀地睜開了雙眼,聆聽外面的動靜。

有人拿鑰匙在開門,而且,是自己房間的門。難道是老闆起了色心?

剛包紮好的傷口,還在疼痛,這種痛持續到現在,已經成了習慣。習慣真的是件可怕的事情。

很久沒休息的人,一旦放鬆下來,便再也不想動。

塵舞現在也一樣,所以,她沒有動,只是等待着。

如果是招待所的老闆,她根本不需要動,就能把他直接摔到樓下。

然而,門一打開,當一個黑影靜靜站在那裡,觀察着她時,她就知道,不是老闆!

那雙犀利的的眼睛,即使在黑夜之中,也如同兩把鋒利的刀鋒般,直切在她身上。

他沒有進來,只是在觀察着,不知道塵舞是否已入睡而猶豫着。

這是最好的機會,先發制人。

塵舞一掠而起,同時向對方射出一道白光。

那黑影措手不及,向後退開。

一瞬間,塵舞已閃向門邊。

又一招出手。

來人還來不及出手,便已倒在了門後。

塵舞走出走廊,悄無聲息的沿着古舊的旋轉樓梯而下。

靜悄悄到了門外,三樓她剛纔住的窗戶邊,正守着三個人。

他們一看見走出門的塵舞,便飛撲下來。

塵舞隨手揮出一大團火焰,夾帶着綠光的火焰,直向他們撲去。然後飛上了屋脊,消失在幾裡之外。

她換上的乾淨的衣服,此時又已被沙塵滿布。身上的傷口,好像又崩開了。暖暖的血,慢慢浸溼了繃帶。

經過了一整天的戰鬥後,身體現在幾已虛脫,又累又困。

就像剛開始碰到的琥珀一般,疲憊,充滿着戒備,筋疲力盡。

只是,朱簫怎麼還沒出現呢?

她的命運,只能如此吧。

飄零,黑暗,仇恨,將伴隨她一生。

那段跟朱簫在一起的美好的時光,從此忘了吧。

忘了後,便不再會有現在這樣惱人的軟弱情緒。

她在茫茫的沙塵之中,穿行而過。整個世界,都被沙塵覆蓋了。天地間彷彿只有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