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迷亂

她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以前,因爲父親的安然離去,便已讓她下定決心報答朱簫。

更何況,這些日子以來,夜君的細心照料,精心保護,以命相救?

“你……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我……”她哽咽的語聲,最後化爲嘆息。

夜君沉默着,看着遠處的海。

太陽已完全隱在了海里,晚霞也漸漸失去了剛纔的鮮豔奪目,變得黯淡。

陽光,並不依照人類的意願,依舊按照自己的步伐,升起落下。

時間,也不爲任何人停留。

人類在無情的大自然面前,顯得那麼無能爲力。

然而,他能夠憑藉自己的意願,把想要的東西留住嗎?

如若留不住,他又該如何?

人生不過百年,爲什麼不能順從自己的意願呢?

他輕輕的,心不在焉的撫摸着塵舞的手,忽視塵舞的怒目而視。

她身體纔剛剛復原,虛弱得毫無力氣,所以,也拿他沒辦法。

然而在旁人看來,他們的動作親暱得真的很像即將新婚的夫婦。

朱簫自從見到塵舞之後,目光便再也沒離開過她。

多日來的思念和痛楚,唯有見到他,才覺得稍稍緩和。

然而,緩和之後,他卻又陷入另外一種愈發強烈的痛苦之中。

他的心,被嫉妒和怨恨完全蠶食。

難道,和夜君結婚,真的是塵舞的本意?

塵舞真的,愛上夜君了?

這些問題,像紛涌而至的海潮,將他完全湮沒。

在見到塵舞之前,看見靈王的傷口,他曾經以爲,塵舞接近夜君,只是爲了刺殺。

但現在,這個認定已在瞬間動搖,直至潰散。

不遠處,燈光照不到的陰影下,月離朱簫遠遠的,正把玩着桌上的流蘇。

她的目光,也沒離開過朱簫。

“你怎麼認爲?”一個冷淡毫無感情的語聲。

她回過頭,就看見了夜色。

低頭,繼續把玩着柔軟光滑的流蘇,她漫不經心道:“如果是以前,塵舞現在已經倒下。但她直到現在,還依然沒有任何一絲痛苦。”

“那就是說,醫聖已經對那個巫女毫無感覺了嗎?”夜色有些失望。

“但是,看他的神情,很奇怪。”月自言自語,陷入了某種強烈的情緒之中,完全感覺不到夜色的存在。

夜色沉下臉。“到底能不能確定?靈王讓你來,並不是叫你泡醫聖的。”

月深藍色的漂亮眼眸微微眯起。

最討厭的,便是威脅。

但沒有生氣,她反而微微微一笑,直視着夜色的臉,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我來,也不是爲了受你氣的。”

放開一直把玩着的流蘇,她款款邁步走開了。

那雙藍色美眸造成的強烈的視覺感受,還有她惹火的身材造成的衝擊,如此強烈,夜色一時還沒回過神。

直到風把流蘇吹得揚起,拂在手上,癢癢的,他才發覺自己瞬間的迷失。

“賤人!”他低低咒罵了一句,走開了。

他一向不近女色,在今晚這種迷離的夜色下,居然會被那女人妖媚的眼神暫時攝取了魂魄。

雖然只是暫時,但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剛纔,一定是被什麼靈力震懾住了。

夜,還在繼續。

天色已完全暗下來。

天邊原本在夕陽的映照下,輕盈透徹的雲,現在變得暗沉。空氣也似乎由於天色的變化,而變得凝重起來。

朱簫看似漫不經心的一邊淺淺喝着雞尾酒,一邊看着塵舞和夜君的方向。

他很不想看。因爲,每當看見塵舞望向夜君,他的心便不由自主的陣陣酸澀。

他恨不得塵舞只看他一個人,正在牽着的,是他的手。

又啜了口酒,看了自己的手,空空如也。

他又把目光轉向那裡。

然而,這次,好像終於有了變化。

自從出現到現在,夜君始終陪在塵舞身邊,寸步不離。

現在,有人在向他囑託什麼之後,他對塵舞說了句什麼話,就離開了她。

塵舞此刻,是一個人。

在她周圍,一股看不見的暗流涌動。

夜火在她左後,夜色在右後。

前面恰當的位置,剛好又錯落的站着人。

他們把塵舞巧妙的圍在了中間。

夜君爲什麼要離開她!難道對即將到來的危險,絲毫未覺?

就在朱蕭心神俱繃時,耳畔忽然傳來了女人嬌媚的低喚。

“醫聖哥哥!”

“月,我現在沒空。”他冷冷道,眼睛始終沒離開塵舞。

這麼緊張的時候,月爲什麼又纏上他?

月看了眼塵舞,眼角掃過夜色。

嘴角忽然露出一絲微笑。

這一切真是有趣極了。

但當擡頭看向朱蕭的臉時,笑意便凝固了。

那薄薄的脣,此刻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跟直立的鼻樑恰好垂直。褐色的眼眸閃閃發亮,裡面透露出無比的緊張凝重。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看自己一眼。

他在擔心塵舞!

這是誰都可以看出來的。爲什麼她現在纔看出來?

月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裡,有什麼東西在破碎斷裂。

她心裡,忽然產生了一種想法,就是不要管什麼命令了。離開吧。

讓塵舞死去,醫聖或許還會看自己一眼。

這樣想着時,她捏緊了掌中的手機。

夜色現在也很緊張,雙目一瞬不瞬的看着左邊——夜火的方向。

此刻他才察覺,雖然夜君被靈王叫去,但周圍似乎多了不少人。

怪不得,夜君這麼輕易就跟來人走,原來早已做好了安排。

夜色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當年,靈王讓他攻打“戰族”,以區區幾百人,就滅掉了戰族上萬人。

可以說,是他的謹慎和知己知彼的戰術,讓他所向披靡。

但此時,他忽然發現,原本暗地裡所做的準備,以爲無人知曉的準備,對方卻早已有所防範,早已做好應對策略。

而且,他根本無從知曉,對方究竟在這裡布了多少人。

這個想法,讓他拖延了下指示的時間。

夜君已經走了3分鐘,而這裡依舊毫無進展。

夜色本來以冷靜無情聞名,此刻也不由有些煩躁起來。

接下來,會有什麼變化呢?

塵舞是否會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