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多少女孩兒都有過這樣的夢想,這樣美好的憧憬,可是夢想只是夢想,到頭來,會有多少人被愛情弄得遍體鱗傷。
桑桑跳上最後一級臺階,腳還沒有放下,她就小小的驚了一下。
因爲她的寓所門外站着一個男人。
魁梧挺拔的身軀,英俊的面容,沈涼晨他歪着頭,單手拿着一束滿天星,笑睨着她。
桑桑有些囧。“你怎麼來了?罘”
沈涼晨笑,帥氣而迷人,可是接着又皺起了眉,“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點兒。”桑桑不以爲意地從包裡找鑰匙開門。
沈涼晨眉心蹙緊,但還是把手裡的滿天星遞了過來,“祝賀你。欷”
桑桑接過了他的花,“謝謝。”擱在鼻子底下聞了聞花香,然後進屋,沈涼晨在身後跟着進來了。桑桑開了燈,一室亮堂,小小的房子讓她感到無比的溫馨。她忽然間轉了個圈,“啊,太好了,我離婚了!”她喊着,苗條的身形在沈涼晨的眼前跳了起來,然後跳到沙發前,一下子坐下去,身形靠在沙發扶手上,美美地,享受似的把滿天星擱在鼻端,眯起了眼睛,輕輕地嗅了嗅。
“真好。我終於自由了,真好。”
桑桑的手指揪起了一朵花向空中一拋,接着又是一朵。花瓣紛紛落下,掉在她的頭髮上,胸口處,沙發上,地板上,她兀自美美的,很享受似的。閉起眼睛,仰起臉,美美地一副十分舒服的表情。兩手合十,又突然間將手裡那束被她掐得只剩下幾朵花的滿天星朝着天花板拋過去。
“哦,我離婚了!”
她再次跳了起來。
“啊,我離婚了!”
她像瘋了似的,大聲喊着,這是隻有那種被壓抑了許久的人才會喊出來的聲音。
沈涼晨臉龐直抽搐。
桑桑喊夠了,又撲通坐回了沙發上,沈涼晨走過來,在她身旁坐下,側頭擰眉睨着她。
桑桑也望向他。
沈涼晨攬過她的肩,在她的臉頰上輕吻了一下,桑桑耳根一熱,她站起來了,撩撩頭髮,“那個,你可以回去了,我要睡覺了。”
沈涼晨斜了脣角,“下逐客令啊!”
桑桑扁脣,“從此以後,我就一離婚婦女,必須跟男人保持距離。”
沈涼晨濃眉又擰得緊了幾分,“這是什麼歪理。”
“不是什麼。”桑桑忽然間跑進了臥室,把門一關,又反鎖,“沈涼晨你要是不走,就留下來給我看門吧!”
聽到緊閉的房門裡傳出的她的聲音,沈涼晨眉尖打結,桑桑往牀上一躺,抱着枕頭,慢慢地就睡着了。
可以說,自從發現葉皓南外面有女人那一刻起,她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到現在,她終於拿到了離婚證,心情雖然有些不好受,但還是感到了一種輕鬆,她很快就睡着了。
沈涼晨望望那緊閉的房門,又低頭瞧瞧地板上一朵朵滿天星的殘痕,他搖搖頭。
早晨起來的時候,沈涼晨早就走了。沙發上空無一人,但是卻似有他坐過的痕跡。桑桑在沙發上發現了一枚打火機。
很考究的樣式,像是限量發行的那種。她把那枚打火機放進了抽屜裡。人一高興,心情就爽快了。
這個春天比哪年來得都早,纔是四月初,可是小區裡新植的小樹卻已經花開滿樹。桃花,丁香花,香氣陣陣撲鼻。桑桑鑽進自己的車子,慢慢駛離小區。
這一天的課上得相對輕鬆,也可能是她心情好,講課的時候,笑容朗朗的,她是一個極少用ppt的人,她的板書一向又漂亮又清晰,講課也很生動,很多學生都喜歡她,她的課,學生們都不喜歡翹課。蘇漫雪的臉色不太好,脣角一直繃着,眼睛裡透出一種說不出的恨意。
“漫雪,你在幹嘛?”旁邊的同學伸手捅了她一下,“跟誰生氣?”
蘇漫雪忙擺出笑臉,“哪有,我剛纔走神了。”
“嘿嘿,秦老師的課你都能走神,一定戀愛了吧!”
“哪有!”
蘇漫雪喝斥着好友。
桑桑講完了課,收拾講桌上的東西,蘇漫雪跑過來,“老師,我幫你。”她幫着桑桑收起教案,然後笑呵呵地跟在她身旁走出教室。
“老師,您今天看起來好漂亮啊,精神煥發的。”蘇漫雪邊揚起笑臉邊說。
桑桑只笑了笑,“是嘛。”
“嗯,同學們都在下面說來着,他們說老師今天真漂亮。”蘇漫雪說。
桑桑笑笑,疼愛地揉揉蘇漫雪的頭。這個女孩兒,她是很喜歡的,雖然是師生關係,可是她把她當成了小妹妹一樣待。
兩個人邊聊邊走,桑桑想,一會兒去葉家老宅看看徐靜亞,她已經一個星期沒看到她了,不知道她最近身體怎麼樣,可是她很快就臉色發青地站住了腳步。
前面有幾個學生邊走邊竊竊私語,“聽說,秦老師離婚了。”
“是嘛,不會吧,秦老師那麼好的人,又漂亮又能幹,她老公怎麼會不要她呢?”
“秦老師不能生育,所以他老公不要她了。”一個女聲爆出讓所有人驚呆的話來。
桑桑全身都是一顫。那一刻,她的臉色青中透着白,手指都不由自主地捏緊了,骨節都捏得生疼。
“喂,你們胡說什麼!”蘇漫雪衝了過去,一把撥開了那圍在一起的幾個女聲。
“你們瞎說什麼,秦老師怎麼可能會離婚,秦老師跟師公關係可好了,秦老師也沒有不孕症,你們不要胡說八道!”
蘇漫雪氣憤地推搡一個女生,那個女生被她推了個跟頭,爬起來就跟她掐在了一起。
桑桑氣道:“住手!”
那兩個人多少都忌諱她一些,此刻都收了手。蘇漫雪對桑桑說:“老師,你別生氣,他們都瞎說八道。”
那幾個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服氣,但也不敢再說什麼。桑桑正色道:“我有沒有不孕症,不是你們說了算,至於我怎麼離婚,更跟你們沒關係,請好好管好自己的學習,到處議論別人不是你們這些學生該做的。”
她說完,神情嚴肅地從那幾個學生之間走了過去。身後,蘇漫雪跟了過來。
“這些人,真是的,到處議論老師,真不像話。”蘇漫雪很氣憤地樣子說。
桑桑只道:“不理他們就行了。”
蘇漫雪仍然氣憤地道:“哼,老師太好惹了,要是我,非得給她們點教訓不可。竟然挑撥老師和師公的關係,真是太過份了!”
蘇漫雪一口一個師公,叫得極其自然,桑桑卻有些不舒服了,“漫雪。”她回過身形,“以後不要再叫師公了。我們離婚了。”
蘇漫雪故做驚訝狀,“怎麼可能,老師,師公……”
“是真的。”桑桑淡然凝視蘇漫雪的眼睛。
“我走了,漫雪。”桑桑鑽進了車子裡,白色的轎車在蘇漫雪的視線裡慢慢地轉過一個彎,開走了。
桑桑去了葉家老宅,不知道徐靜亞現在身體怎麼樣了。桑桑有些揪心。她把車子在院子裡停下,保姆看見她很是高興,“少夫人,太太正想你呢。”
“太太現在怎麼樣了?”桑桑邊上樓邊問。
“還好……”傭人語氣不是很堅定,桑桑很是擔心,加快腳步上了樓。徐靜亞現在住在二樓一間極向陽的屋子裡,人躺在一張躺椅上,在陽光下,似在曬太陽。
“媽。”桑桑走過去輕喚。
徐靜亞回過頭來,眸光慈愛,“桑桑啊,快過來。”
桑桑走過去,在徐靜亞面前蹲下,眸光憂慮,“媽,最近好些嗎?”
“還好。”徐靜亞的笑容很淡,臉色並不好。
“媽,你要保重身體,多做檢查,要不然請個護工過來吧!”桑桑擔憂地說。
徐靜亞笑笑,慈愛地摸摸桑桑的頭,“多回來看看媽,媽就好了。”桑桑把頭埋在徐靜亞的膝上,輕輕點頭。
“靜亞,該吃藥了。”葉盛華走了進來,手裡端着一個托盤,盤中放着一杯溫水和幾粒藥。
桑桑站起身形,輕輕叫了聲,爸。
葉盛華跟她笑笑,那樣子似是有些不自在,但還是走過來,把水和藥遞給妻子。
徐靜亞把藥一一吃了,水杯又放回托盤中。葉盛華望向妻子的眸光裡不乏心疼,“靜亞,我推你出去走走吧。”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徐靜亞淡淡地說。
葉盛華眸光復雜,轉了身往外走去。
桑桑知道,徐靜亞心底對丈夫不是沒有恨的,或許那麼多年,那恨被她壓在了心底,在葉皓南和陳怡芳的事情曝光以後,她心裡埋藏了多年的憤恨和屈辱又涌了出來。夫妻感情恐怕是冷淡如冰。
“媽,我帶您出去走走吧,今天天氣好,出去曬曬太陽,身體也會好得快。”她對徐靜亞說。
徐靜亞輕輕嗯了一聲。
她並不是不想出去,只是排斥她的丈夫而已。這麼多年在一起,並不是不恨,只是因爲要給唯一的兒子一個完整的家,而把那恨和屈辱埋在了心底。
後來,兒子長大了,她也已適應現在的生活,一個屋檐下各過各的,夫妻生/活更是幾乎屈指可數。
桑桑把徐靜亞從躺椅上扶了起來,扶着她慢慢往外走。傍晚的陽光很是和煦,照在身上,讓人感到舒服而且愜意。桑桑扶着徐靜亞步下臺階,站在院子裡,窗前開着一樹一樹繁花,紅的像雲,白的像雪,非常好看。一陣陣花香飄過來,徐靜亞深深吸了吸鼻子。桑桑扶着她在一副長椅上坐下。
徐靜亞的眼睛裡明顯有了幾分的亮光。
葉皓南過來了,黑色的車子隨着徐徐敞開的大門而開進來。看到不遠處的母親和前妻,他有些許驚訝,但很快就風過無痕了。
“媽。”他走過來。
徐靜亞只看了看他,並沒說話,對兒子,她也是恨極氣極,到現在連氣都氣不起來了。
葉皓南說:“媽,今天怎麼樣?”
“死不了。”徐靜亞一句話就把葉皓南後面的話都給堵了回去。葉皓南擰緊了眉心,沒再說什麼。
桑桑說:“媽,我回去了。”
徐靜亞道:“不呆會兒?”
“嗯,晚上要寫教案。”
“好吧,那你去吧,記得多來看看媽。”
“嗯。”
桑桑轉身走了,葉皓南迴眸,她的背影仍然纖長,那輛白色的小轎車已經駛出了院子,葉皓南才收回了目光。
“皓南,你爲了陳怡芳失去桑桑,你會後悔的。”徐靜亞說。
葉皓南只是蹙了眉心,別開了目光。
桑桑一路開着車子,心裡悵悵的不好受。到家給自己煮了一碗麪。手機響起來,是母親打過來的。
“媽。”她邊吃着麪條邊接電話。
單秋華說:“桑桑,別一個人在外面住了,搬回家裡來吧,你一個人在外面沒有人照顧,媽不放心啊。”
桑桑說:“媽,我都該三十歲的人了,又把我當小孩子了。”
單秋華說:“在媽眼裡,不管多大的孩子,也是孩子呀!”單秋華嘆息了一聲,“媽在想,要不要託人給你介紹着。”
“媽,別。”桑桑忙打斷母親的話。“這事情我自己來解決。媽。我吃飯了,掛了。”
她忙按掉了手機,母親的話讓她驚出了一身汗來。
吃過晚飯,她躺在牀上看了一會兒書,又有電話打進來,卻是沈涼晨的號碼,“明天去爬山吧?”
“呃……”桑桑沉呤了一下,“好。”
“明早七點,我接你。”
“嗯。”
沈涼晨好像在開着車子,電話很簡短,桑桑又看了一會兒書才睡。一早很快來臨。她穿了一身青色的休閒裝,把頭髮梳成馬尾,揹着小型登山包下了樓。
她長長的馬尾一甩一甩的跳下單元樓前的臺階,看起來青春而活力。沈涼晨眯了眯眼睛,脣角不由自主地漾出一抹淺淺的笑來,離婚的她,整個人精神都好了。
桑桑走過來,拉開他的車門,跨上去,隨手拉上安全帶。
“就我們兩個人嗎?”
“嗯,你還想要誰呢?”沈涼晨輕眯着眼角,那淺笑說不出的一種迷人。
桑桑看了看他,只哦了一聲。
沈涼晨的車子沿着快速路一直出了城區,白色越野車醒目而透着幾分狂野,飛馳在通往盤山的公路上。
跟他這樣獨處一個密閉的空間,桑桑有些不自在,不知道爲什麼,雖然她和他已經有過最最親密的關係,可是這個人還是給她一種莫明的緊張感。
“爲什麼不叫個朋友呢?帶上你妹妹也行啊?”她問。
“我妹妹是個話嘮。”他簡短的說。
桑桑扁扁嘴,這人怎麼能這樣說自己的妹妹呢?
“那我叫幾個朋友吧?”她問他。
他一口就給回絕了,“叫朋友做什麼,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春遊。怎麼,你不喜歡?”
他忽然間又扭了頭,那張帥氣的臉,亮閃閃的眸子讓她的心頭撲地一跳。
她別開了目光,“兩個人悶。”
沈涼晨脣角一勾,笑道:“這是我們的二人世界啊!你可是說過,想跟我生個孩子呢?不會現在就忘了吧?”
嗡的一下,桑桑腦袋裡當時就空了。她真的有說過嗎?雖然她確實在經厲過那些人的瘋言瘋語後有過生個孩子證明自己能huai孕的念頭,但也不會說給他吧?
桑桑頰上燒得厲害,偷偷地瞧了那人一眼,他又似是專注地開車去了,老神在在,悠然自得。
“哦,有嗎?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說過什麼,你還當真?”她扁扁嘴,努力掩飾自己的心慌。
沈涼晨樂了,脣角勾出好看的弧來,“要不要我放個錄音給你聽?”
桑桑當時就全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什麼什麼?他還錄音了?”
“你……你……”桑桑手指着他,“你……你……”
她好半天你你的,就是沒說出後面的話來。沈涼晨笑得越發得意,“你什麼啊?逗你玩呢!不過,你說過的要跟我生個孩子,我指天發誓啊!”他說着就伸出手掌做發誓的樣子,桑桑眼睛都綠掉了。
她那裡神色詭異古怪,沈涼晨心裡卻在笑,豆弄她,看她害羞大囧也是蠻好玩的事。
車子一路前行,路邊的景物飛逝而過,很快視線裡就出了一片山野風光。遠山的陰影漸漸放大,草色漸青,山花隱隱可見。
盤山已經快要到了,沈涼晨直接把車子開去了後山,這裡不但人少,空氣好,景色也相當怡人。
沈涼晨把車子開向了前面一片片的農家院,最後找了一家位置比較好的停下。
“喂,要住下?”桑桑急問。
“是呀,晚上正好看看夜景,山裡的星星那才亮呢!”他對着她壞壞地眨眨眼睛。
桑桑眼一黑。
“走吧。”沈涼晨已經把揹包背在身上,又一手攥了她的手腕,桑桑被他拉着走進了那家農家院。
“喂,我們要兩個房間啊!”桑桑似乎是料到他會只要一間房間,便忙在他去辦入住手續之前說了一句。
沈涼晨果斷地說:“一間。”
“兩間!”她搖他的手臂,他就側頭跟她一笑,眼神壞死了那種。笑得桑桑全身汗毛直立。
他鬆開攥着她的手揉了揉她的頭,然後大步走到前臺去。
桑桑清晰地聽到他說要一間雙人間大牀房,桑桑忙跑了過去,“喂,沈涼晨!”她過去想阻止他,但他卻反攥住了她的手腕,“好了,不在一個房間晚上怎麼一起看星星。”
他笑攬了她。
桑桑感覺自己現在是上了賊船。
那間客房在二樓,視野極好,房間外面還有個露臺,站在上面可以縱覽此處綿綿羣山。
“怎麼樣,還不錯吧!”沈涼晨笑着攬過她的肩。
桑桑下意識地晃了一下肩膀,被他那麼一攬,她有些緊張,也有些不自在。
沈涼晨卻不當一回事,“一會兒吃過了晚飯,我們去外面轉轉,山裡的夜色很美的。”
“嗯。”桑桑用她自己都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
晚飯就是農家菜,金燦燦的炒柴雞蛋,山雞燉野蘑菇,還有一盤桑桑忘記了名字的炸樹葉。
後來桑桑纔想起,那是花椒葉。
那葉子包了蛋液被熱油一炸,很脆,有一種很奇異的香。桑桑這一頓飯就光顧着吃那東西了。“在城裡真的沒有這個誒。”桑桑顧自發着感嘆。
沈涼晨就笑,笑容裡含着一種說不出的溫暖和寵溺。“走時給你帶一袋子回去。”
桑桑就囧。
其實她跟葉皓南在一起,極少有這樣的時候,他那人性子淡,說什麼都只是淡淡一樂。從沒有過這樣溫暖又寵溺的眸光。也或許,那溫暖和寵溺從來沒有給過她。
桑桑臉一熱,那副伸出去的筷子就停了一下。
晚飯罷,沈涼晨帶着她去外面轉了轉。夜裡,山間很涼,他把他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帶着他的體溫的衣服讓她心頭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