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鋒悉出羽林仗,繢畫日月蟠龍螭。
太宗基業甚牢固,小丑背叛當殲夷。”
此詩摘選自唐代大詩人陸龜蒙的《江湖散人歌》,中講有國家政權堅固,微賤之輩背離叛變應當誅滅。自古以來,小人背叛都爲人所不齒。
且說羊祜想借大壩阻住的水用船運送糧草,但領軍到了當陽後,聽說堰壩已毀,只好改用車子運糧,五萬晉軍糧秣的運輸發生困難,又因江陵城防堅固,不易攻打,羊祜頓兵於城下,止步不前。
江陵督——張鹹道:“還是鎮軍大將軍足智多謀,使那羊祜進退兩難,既如此,何不讓孫遵舉兵攻之,定可一戰而成。”
陸抗笑道:“不可急於求成。似羊祜此行,正所謂‘弈者舉棋不定,不勝其耦’,只要拖個十幾日,自當退卻。”
正當營中欣喜之時,將軍朱喬急急見了陸抗,跪倒道:“是我統管不嚴,竟叫營都督俞贊叛逃到了楊肇那裡,請大將軍責罰。”
俞贊原是朱喬帳下有一舊督,爲官多年,見吳廷日益腐敗,晉國日益強盛,與部卒時常談論,中有人計議道“那文鴦乃司馬氏仇人,尚且重用,何況我等?”皆欲夜逃,俞贊也早有此心,遂攜有心之人夜逃東武伯——楊肇處。
陸抗聽聞,嘆息一聲,扶起朱喬道:“晉軍本就勢大,我都沒把握勝之,何況一營督?”
朱喬道:“俞贊是軍隊舊吏,瞭解我軍虛實。這可如何是好?”
陸抗在營中踱步思量道:“我常常擔心夷兵平時訓練不夠,敵人如果強攻,必定先打夷兵防守的地方,不如正好將計就計。”
隨即,陸抗傳令更換夷兵,全都用精兵把守,更是加固城牆,整個城防上下無懈可擊。
再說楊肇聽聞陸抗城中有人來降,大喜,料定城中人心已變,便召俞贊入府來議,俞贊果直言道:“那長圍防守有一處乃是夷兵把守,訓練鬆散,若派重兵攻打,長圍唾手可得,陸抗必敗也。”
翌日,楊肇果然領軍來到原來夷兵防守的地方,路上喜道:“倘若此次攻破了江東,你可謂獲是大功一件。”
俞讚道:“哪裡,都是東武伯之功,小將哪敢僭越。”
楊肇大喜,少時來到城下,見那城上偃旗息鼓,更無一人,楊肇大疑,問俞贊,俞贊也不省得,餬口道:“那些夷兵本就訓練懈怠,想必今日聽聞東武伯來,紛紛潰散了罷。”
楊肇聽了,不免有些高傲了起來,把鞭梢一指,大軍蜂擁而上,喊殺聲震天動地,震耳欲聾。就在此時,那城上女牆後鑽出一列列弓弩手,“吳”字大旗紛紛豎立起來,中有大旗上大書“吳鎮軍大將軍陸抗”。
那楊肇吃了一驚,質問俞讚道:“這是何故?”
那俞贊支支吾吾吭不出聲來,卻聽那城上陸抗厲聲責問道:“俞贊,本將軍待你不薄,你卻背恩忘義,似你這等反覆無常之人,枉活於世!”
旋即城上箭矢雲石似雨般落下,橫木滾油也是傾瀉而下,楊肇部衆死傷不斷,那陸抗也攜弓箭在手,一箭把俞贊射落馬下,楊肇吃了一驚,附身一看,已沒了氣,慌忙下令退去,回去清點部衆,已是十死五六。
時經過數月的戰鬥,楊肇部衆兵少糧懸,不免的心生怨念,都生回家之心,逃跑的人日益增多,楊肇屢屢派人送信於羊祜,皆無音信。
一日,楊肇巡營,見將士皆疲憊不堪,泣涕嘆息的皆有,比之上次戰敗,又少了許多人,加之饑饉,又等不到援兵的到來,楊肇拔劍大悲道:”罷!是我楊肇技窮,竟使得全軍將士潦倒至此,我實不忍見之!“
遂趁夜撤退,陸抗收到消息大喜,張鹹道:”楊肇終於對峙不住退去了,何不引兵追之?“
陸抗嘆息道:”我也有此意,奈何我等兵馬太少,倘若步闡出城襲擊,我等必然大敗,不如擂鼓佯追。“
好個陸抗,真帥才也!佯作追擊,惹得楊肇軍大懼,棄甲曳兵脫身逃走的比比皆是,陸抗派輕兵追之,晉軍慘敗。
在楊肇女婿黃門侍郎——潘安的《荊州刺史東武戴侯楊使君碑》中,稱此戰楊肇是“懸軍深入,親薄寇壘,躬行天誅;既而救兵不進,糧盡道窮,因乃憮然回慮,殿其衆而返。”戰後雖因戰敗被貶,卻是“天下服其勇,世主思其忠”。
羊祜收到楊肇退兵消息,甚是嘆息懊悔,道:”此戰我無功而返,回去不知道會是甚麼光景。“說罷,羊祜、杜預各軍亦各自撤兵。
晉軍退兵的消息散播到陸抗處,張鹹上前大喜道:”賀喜大將軍,楊肇退卻後,羊祜也領軍退卻了,此戰江東大勝!“
陸抗道:”先莫急着欣喜,西陵尚未攻下,此戰還算不得大勝。“
說罷,左奕、吾彥、蔡貢前來見陸抗,陸抗大喜問道:”起初讓你們進圍西陵,如今數月有餘,如今如何?“
吾彥道:”步闡這廝好似烏龜一般,只縮在西陵不出來,任我們如何叫罵也沒用。“
張鹹道:”我願領兵攻之,親自斬下步闡人頭獻與大將軍。“
陸抗道:”先莫急,今日先整頓兵馬,明日再舉兵攻之。“
翌日,陸抗自領着大軍前來攻打西陵,軍馬漸近城邊,乘雁翅般擺開。城中步闡聽聞是陸抗親自前來,大驚,料到羊祜、楊肇皆敗,只得戴盔披甲親自出城來迎。
陸抗見他那模樣,拿起鞭梢一指,苦笑道:“誰去與我擒他?”
吾彥縱馬挺槍道:“這廝當我擒之!”
二人更不打話,直接互舉軍器來戰,二將相交,不出十來回合,吾彥虛晃一槍,賣個破綻,那步闡把刀砍將入來,被吾彥大呵一聲,步闡措手不及,被吾彥輕舒猿臂,款扭狼腰,把步闡挾將過來,反手縛在馬上。
陸抗大喜,再把鞭梢一指,驅兵大進,下令攻城,直殺到吊橋邊殺的晉兵四散奔走,直是星羅雲散,七斷八續,城中守將已自有七八分膽怯,不知所措。百姓們聽聞步闡被捉,大小逃生,哪裡有心護城池,也都阻擋不住,各自逃歸看家。陸抗見城中軍馬慌亂,催促兵馬,卷殺入城。
頓時城裡城外,喊殺連天,早奪了南門,步闡的家人見了,慌慌急急,將帶老小裝載了上車,便要開北門便走,誰料左奕、張鹹早就領軍埋伏在了那裡,盡都俘了。
卻說陸抗奪了西陵,賞勞軍士,卻見吾彥捉了步闡押了上來,陸抗道:“想你步闡世居在西陵,江東待你不薄,可你卻背恩忘義,當時你降晉可曾想到有今日啊?”
步闡道:“未曾想過。只是想到如今吳皇被岑昏這賊宦弄權,嫉賢妒能,閉塞賢路,非親不進,非財不用,久後如何容得我?”
陸抗道:“想你這凜凜一軀,卻如此小的肚腸,你若有賢能,吳皇必然能察覺,何故造反?似你這罪行,無人可保你。”
步闡坦然道:“我自知自古以來,叛變者均無善終,但我手下將士有數萬之衆,還請將軍上書吳皇,赦其死罪。”
陸抗應允,將步闡梟首示衆,其部屬數十人,皆誅三族,其餘脅從者數萬皆赦之。
叛變者,自古以來都無善終,如安邑侯——毌丘儉雖在曹魏時期重創高句麗、合肥戰敗諸葛恪,屢建軍功,但叛變司馬師,自己被射殺不說,其長子毌丘甸以及在洛陽爲質的親族全部受牽連被殺;又如高平侯——諸葛誕在曹魏時期平定叛亂、抵抗東吳,威名夙著,卻叛變司馬昭,身死且不論,老小盡皆梟首,滅其三族,部卒數百人皆殺盡。
再說羊祜、楊肇二人回見晉帝謝罪,自有司上奏說:“羊祜率軍八萬多,吳軍不過三萬,羊祜在江陵按兵不前,使賊兵備好攻守戰具。並只派楊肇這支偏師深入險地,兵少而糧草不繼,致使我軍失利。羊祜違背詔命,並無大將節操,應免去官職,保留侯爵回府第閒居。”
羊祜楊肇也不回辨甚麼,結果,羊祜因此被貶爲平南將軍,楊肇則被貶爲平民。
退朝後,羊祜嘆息問道:“季初(楊肇字)日後有何打算?”
楊肇嘆息道:“我已上了年歲,欲閉門在家,鑽研儒術,這一統天下得重任,便交予叔子了。”
羊祜躬身送別,楊肇大笑離去。於咸寧元年(275年)楊肇病逝,晉帝對他的死表示哀傷,並派遣謁者,祠以少牢,並諡曰戴侯。潘安爲他寫了誄文《楊荊州誄》, 並且立碑《荊州刺史東武戴侯楊使君碑》紀念, 又作《懷舊賦》來懷念楊肇父子。
西陵救援失利後,羊祜赴襄陽時,思索道,吳國的國勢雖已衰退,但仍有一定的國力,特別是荊州尚有陸抗這樣帥才,平吳戰爭不宜操之過急。
於是,羊祜採取軍事蠶食與提倡信義的兩面策略,以積蓄實力,瓦解江東,尋取滅吳時機。不知事後羊祜策略如何,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