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的山道上,即便是夜晚,也有打更的道士,不過後山沒有,所以卷王會偷偷來這裡下私功,張懷義是這裡的常客。
不過同爲卷王的張之維通常不來這裡,他一般是在袇房修行,若要練手段,也只會去天門山之巔練。
天門山之巔寸草不生,怪石嶙峋,就是他的傑作。
不過,通過先前淺淺一試,他對陰五雷也有些把握了。
不同於陽五雷的乾淨利落,陰五雷裡面的有些招數,若要完全施展,需要相當大的場地。
天門山之巔那點範圍,顯然是不夠施展的,得後山的大場地才行,所以張之維罕見的來到了後山。
後山很安靜,仔細聽甚至能聽到松鼠爬樹枝的細小聲音,張之維隨便站在一顆樹前。
一伸手,一團黑色泥漿自掌心透出,如一條蚯蚓般在他的掌心滴溜溜的轉着。
“雖說與掌心雷相當,但看起來沒有掌心雷順手啊!”張之維心道。
這一招叫“遊蚓雷”,對應的是陽五雷中的“掌心雷”。
按師父所講,與“掌心雷”近乎爆破般的破壞力不一樣,“遊蚓雷”是厚重渾濁,攻擊速度較慢,但見縫插針,無孔不入,以腐蝕爲主。
被“遊蚓雷”攻擊到的對手,會被陰雷奪走大量的炁,以及熱量,水分……
並且這是一個持續性的傷勢,若不能及時清除身上的陰雷,即便是一點小小傷口,也會愈演愈烈,甚至致命。
“倒要試一試!”
張之維一掌拍出,蚯蚓般的黑雷轟擊在正前方的大樹上。
霎時間,大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枯,只幾個呼吸間的功夫,就變成了一截朽木。
張之維伸手觸摸大樹,剛一碰上去,甚至都沒用力,大樹就開始龜裂,最後就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樣,頃刻間就土崩瓦解,化作黑色齏粉籟籟落下。
“在一瞬間就被吸乾風化,不愧是吸骨榨髓,削心濁志的陰五雷,果然很陰啊,難怪張靈玉對它這麼抵抗,這簡直就和邪法一樣!”
“如果剛纔若使用的是掌心雷,不刻意控制的話,一擊最多隻能將其擊斷,斷然不會有這個效果!”
張之維看着環繞着黑雷的手,心裡不禁疑惑,自己的陰五雷威力是不是有些過頭了?
他不是沒見過陰五雷,山上有些高功就使用過,雖然與他的特性一樣,但威力可沒這麼恐怖!
只幾個呼吸間就把大樹風化,若是打在人身上,豈不瞬間就能讓人變成乾屍?
張之維心裡思忖了一下,得出結論,只有打普通人有這種效果。
若是打異人,得根據他的性命修爲的高低,以及體內炁的多寡和強度來看。
若是對手強於自己,或者體內的炁剋制陰五雷的陰蝕詭譎,那效果還得打折扣。
當然了,若對手弱於自己,一旦中了陰五雷,那就要遭老罪了。
至於爲何他陰五雷的威力會比別人的強?張之維猜測,可能是因爲他的性命修爲有關。
性命修爲高,別說是雷法這種威能強大的術法,就是使一套不入流的五虎斷門刀,都能打出驚人的威力。
另外可能與他陽五雷的造詣有關,陰五雷與陽五雷雖屬性不一樣,但大方向是一致的,他的陽五雷夠強,所以即便是才學會陰五雷,也不比那種修了很多年的差。
這就好像張無忌修乾坤大挪移一樣,別人幾十年才修到第二層,他幾個時辰就修到了第六層。
“本以爲會用一段時日才能掌握,沒想到這麼順利,一會就精了,不過陰五雷的境界離陽五雷還差得遠,雷法的融合,平衡是基礎,自己還得再練練,等到兩種雷法齊頭並進,就能嘗試着搞四雷正法了!”張之維心道。
旋即,張之維又施展了陰五雷的另一種手段。
“咕咚咕咚!”
只見一股股陰雷,如同滾燙的瀝青,從他周身涌出。
粘稠的氣泡狂冒,張之維如同化成了一個泉眼,大量陰雷自他周身向外擴散。
那流動的樣子,給人一種無比粘稠的邪惡感覺,但在奔涌的時候卻又帶着幾分煌煌的威嚴,這是一種矛盾又詭異的感覺,但這就是陰五雷的特性,畢竟不是邪法,是正統道家手段,
只一瞬間,陰雷就擴張到了一個籃球場大小,如同一個黑色的水潭一樣,而張之維正站在水潭中央。
這一招叫北境蒼潭,算是陰五雷中的絕技,羅天大醮劇情中,張靈玉打張楚嵐時,那覆蓋全場,如同領域般的手段,便是這招了。
站在北境蒼潭的範圍內,如果不使用遠高於使用者的修爲硬抗,一般的手段,只會被陰雷滲透,即便是金光咒也擋不住。
能抵消它的,只有至剛至陽的手段,比如陽五雷,張楚嵐便是用陽五雷抵擋住的。
不過,陰陽五雷本無高低,兩者雖側重不同,但本質是相當的,張靈玉的修爲在張楚嵐之上,按理來說,他的陰雷張楚嵐的陽雷擋不住,更別說在北境蒼潭裡跟他打的有來有回。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張靈玉打心底裡不接受陰五雷,並且極少修行和使用,所以他使用起來只是一個空架子,並沒有展現出這一招的真正威力。
遼東龍脈之戰的時候,張守成師叔也使用過這招,他以一己之力,獨守一方,擋住了數之不盡的八旗士兵,以及式神的襲擊,可見它的威力之大。
只不過北境蒼潭只能覆蓋地面,擋不住從天空中襲來了天刀以及鴉天狗,這才導致法壇差點被破壞。
“其實嚴格來說,倒也不是擋不住,只不過要費些心神,先試試我的極限在哪裡?”
心念一動,張之維繼續擴張陰雷,只一瞬間,北境蒼潭的覆蓋範圍,就達到了恐怖的百米開外,相當於一個足球場的範圍。
這是相當嚇人的一幕,一眼望去,黑茫茫一片,陰雷所過之處一片狼藉,一切都被侵蝕,而後慢慢乾枯風化,就好像是一個吞噬萬物的黑洞一樣。
不過,這個百米開外的北境蒼潭只持續了幾秒鐘,就開始逐步縮小,一直縮小到十米,然後又驟然膨脹到五十米左右。
“呼……”
張之維長出一口氣,北境蒼潭的覆蓋範圍,是根據炁和精神力的多寡來定的,覆蓋範圍越大,對炁和心神的消耗也就越大。當覆蓋範圍到達百米開外後,炁和精神力在急劇消耗,若他強行支撐,怕也只能堅持幾分鐘。
其實,炁倒還好說,他有堂口裡的信仰之力作後盾,範圍再大一些都吃得消,但精神力的消耗卻是難以補充的。
而五十米的範圍,在他多次測試後發現,消耗比百米範圍少了不止一倍,但也就比十米範圍多了三成,效果提升五倍,消耗卻只增加了零點三倍,這無疑是最合適的。
若在五十米的基礎上再擴張,範圍的提升不大,但對自身的消耗卻是極具上升,實在不划算。
“不是百米覆蓋不起,而是五十米更有性價比!”
“在這個範圍內,我可以嘗試着用些其他手段,而不僅僅只是用陰雷鋪地。”
心念一動,張之維伸出手,遙遙一握,大量黑色陰雷澎湃洶涌,從地面拔地而起,化作一隻巨手向上抓去。
黑色巨手杵天杵地,猛地抓在不遠處的山壁上,挖起老大一塊泥土,連帶地皮上的植被,石路一起被巨手捏得粉碎。
“在北境蒼潭範圍的一切陰雷,都能如臂使指的爲我所用,不拘泥於閃電,也不拘泥於單純的形,而是無拘無束,奇詭多變,想要真正的理解陰五雷,就不能照着前人的經驗照本宣科!”
張之維自語,隨後他身上涌出一股深邃粘稠的陰雷直衝天際,在空中一陣變幻後,化作一張巨大黑色面孔盤踞在空中。
當初在人體小天地裡怒揍“國師”的一幕,被他於真實世界中再現出來了。
“除了這種改變外,應該還有其他用法,呂家如意勁可把勁力分散,藏於風中,陰五雷的奇詭多變,甚至要更勝於如意勁,我或許可以效仿一下!”
張之維心底回憶了一下呂慈使用如意勁的一些細節,確定可行後,憑藉着自己對炁近乎恐怖的掌控力,讓黑色粘稠液體狀的陰雷繼續分散。
緊接着,黑色面孔陡然散開,化作一股最純粹的黑色濃霧,遮蔽上空,而後,更多深沉黑暗的陰雷,自天空,自腳下,自四面八方涌動,像是泄了閘的洪水一樣傾瀉下來,把這一片區域籠罩。
如果說,先前的北境蒼潭,只是一汪漆黑的水潭,那現在的北境蒼潭,就是清晨大霧籠罩的水潭。
而且這霧並非尋常的、朦朧的、淺如白紗的霧,而是深黑色的,是濃稠的,彷彿一灘泥漿浸泡着四周。
裹住周圍,慢慢死寂。
張之維伸手撈了一把,手上有很嚴重的粘黏感,這些涌動的霧團就像是浸了墨水的棉花,好像只伸手一抓,就能攥出一手墨來。
“雲團狀,濃霧形態的陰五雷,雖說威力較之泥漿狀要差一些,但勝在無孔不入,且更加的潮溼陰冷,吸骨榨髓,削心濁志的能力也更強!”
“即便是高手,若一不小心,吸了一口陰五雷進肺部,那也是神仙難救,就算不吸,這些霧氣也會滲入身軀,侵蝕經脈和骨骼,必須要有護體手段才行。”
“但陰五雷能腐蝕炁,一般的護體手段,譬如少林金鐘罩,唐門的護身瘴這種,是絕對擋不住的,畢竟比這些手段更甚一籌的金光咒都擋不住陰雷的腐蝕!”
“只有帶至剛至陽特性的炁,纔可以抵抗陰雷的侵蝕,譬如金鐘罩進階手段,金剛不壞體,三一門的逆生狀態……”
在細細瞭解了這手段的特性後,張之維心念一動,瀰漫滿天的陰雷雲團猛地收縮,化作一大攤黑色泥漿懸停在他頭頂。
看着這團淤泥,他心裡冒出一個念頭。
既然陰五雷能像如意勁那樣發散開來,從淤泥化作黑雲團,那是否也能聚攏過來,從淤泥變成石塊呢?
他曾指點過呂慈這麼做,這對他而言,自然算不得什麼難事,當即便試驗了一次。
伸出手,頭上的陰雷,如石油一般滾動,最終匯聚成一個石墩子大小黑團,在張之維手上滴溜溜亂轉。
“繼續壓縮!”
張之維雙手搓住黑團,放到胸前,對其施加震勁,不停往裡壓縮。
“滋滋滋……”
一陣電流聲響起,高壓之下,黑團不斷膨脹收縮。
每次張之維施加震勁,黑團就往裡收縮一大截,震勁一過,又膨脹一小截。
本來爛泥狀的陰雷在漸漸的實體化。
這一幕,若是被專修陰五雷的高功看到,定要驚呼出聲,陰五雷雖然奇詭多變,但也不能這麼變啊,這就和如意勁一樣,都是向外去變,突出了一個奇詭的特點。
但張之維憑藉着自己無與倫比的掌控力,向內去變,就這樣反反覆覆的弄了一陣,黑團從石墩子大小被壓縮到籃球大小,最後成了拳頭大小才停止。
因爲張之維有種感覺,這黑球已經到極限了,再壓縮就要爆了。
“這玩意兒看着倒是挺唬人,不知道威力如何?”
張之維看着懸停在他身前的黑球,這東西濃郁又渾濁,像一個吞噬萬物的小黑洞,天上的月光照在上面卻無絲毫光亮,彷彿練光都被它吸收了一樣。
不過,他倒不懼,這是他弄出來的手段,自然不可能反噬主人,他伸手抓過這黑沉沉的球體,在手裡掂量了一下,非常的重,像是一個鐵球。
“不知道扔出去會怎樣?”
張之維順勢往前一丟,拳頭大小的黑球砸在旁邊的山體上,就如熱刀切黃油一般,山體上頃刻間留下一個黑洞,黑球深深嵌入其中。
“很絲滑啊,試試極限!”
張之維控制黑球在山體裡繼續向前,但只前進了不到五十米,便難以爲繼。
正打算把黑球收回來,突然察覺身後有異樣,回頭看去。
今夜的月光很亮,把周圍樹林的輪廓照的清清楚楚。
而在一衆樹影中,一隻又大又圓的耳朵的輪廓卻顯得尤爲突兀。
張之維:“…………”